二
馥琼山,九尾狐世代在此居住修炼,但是却没有人说得清馥琼山究竟在哪。偶然有勿入的人类,离开时也只觉得做了一个梦,梦中是一片终年白雪的仙境,梦中的仙子均雪衣白发,色相倾城……
可馥琼山说到底究竟是哪里呢?
不过是初代狐王于华山之上凭妖力劈出的一片虚空罢了。以玄灵八卦镇为镇眼设以结界,若不得其法门,就算翻遍华山,掘开每一寸土地,入不得依旧是入不得。
也正是这道阵法,护了九尾狐族万余年。在千年前仙魔大战中,虽狐王受到重创以至于每十年便要入关修养,但是族中根基却得以保存完好,幸免于难。也正是因为那次仙魔大战,族中也定下规矩:凡族中人均不可私自开启结界,擅自出山。
所以当秋长老在课堂上宣布能跟着他一起去参加昆仑宫西王母盛宴的学生名单的时候,整个书院都骚动了。
不出所料,能够参见这种宴会的那几个人真真儿是闭着眼睛就能想到的人物。
自家那气盛的姐姐就不必说了,锦时是秋长老的儿子,也是族里这一辈优秀到闪着光的存在。那话是怎么形容的来着?翩翩公子风,温润若如玉。九尾狐族的容貌长得大多妖艳,可他一个公狐狸笑起来爽朗到微风拂面的,不知为何着实让祈笑瞧不上眼,反倒是觉得那些仰慕他的小狐仙各自都是瞎了眼。
倒是夕泠这孤僻的家伙又称病不去,白白让了机会给季家的二小姐季浅言……夕泠那女人神神叨叨的,据说是天生盲眼,九天上的复颜泉水也治不好,到是折了她那美貌。
祈笑正耷拉着脑袋胡思乱想着,一歪头便看到钟文霆特别回过头来对自己那会心一笑,还是忍不住抖了一下。
可是大话已经说了出去,再加上很久之前便听闻过的人间的样貌……都说人间与馥琼山那终年不变的白是完全不同的。传闻是五彩的世界,天是蓝的,树是绿的,花是红的,土地是黑的……街上有数不清的热闹和好吃的……与之相比,那西王母的宴会有算得了什么?
想着,小祈笑紧了紧拳头下定了决心。
她才不是什么沾上就跑不掉的倒霉蛋!本来在书院她便总是遭人白眼,决不能在给钟文霆那个混蛋任何话柄了!
那么,人间究竟是什么样的?
钟文霆虽然多比小祈笑念了两本书,却也没有办法描绘的出来。馥琼山是清修之地,只有房屋栈道盘踞在雪山之上供族人行走居住,所见之处多是黑白二色,就连树木长出的叶子也是晶莹的,折射出雪花的光泽。
而人间?在两个同时被惊讶取代表情和思考的孩子面前,极其迅速的伸展着自己的样貌。
才出结界,世界仿佛就变了一个样子,比任何在书院里长老教的法术都要神奇。熟悉的白被一片片绿取代,那么的生机勃发绿色仿佛是从空气中透出来的,层层叠叠的,带着不熟悉的清香,将记忆中的苍白层层抹去。放眼望过去的天也不再是与雪地相接的苍茫一片,蓝的那么通透。阳光透过树叶洒在身上暖烘烘的,就连空气中的味道也混杂了泥土的清香……
一切都是不一样的!
祈笑深深的吸了口气,闭上那因为惊讶而瞪圆的眼睛,一股既是新奇又是兴奋的心情瞬间冲淡了对禁令的恐惧。她忍不住回过头,额前那一绺红发摆动出一抹弧度在阳光的照耀下妖艳异常。她笑的眼睛都眯成一条缝儿,露出洁白的牙齿感慨道“原来这就是人间!这么温暖美丽的地方就是人间啊!”
“杂毛,你也太小题大做了吧!这个时候就应该像哥哥这样……”说着,钟文霆一个转身,一席银灰色的长发变成了黑发,整整齐齐的梳成了发髻。一手展开一把折扇,俨然一副富家少爷的形象。只是剑眉之下的那双桃花眼和四处乱转的眼珠子,平白给这少爷填了份流气。
“这书上说了,山下的人都这样儿,你也快变吧!”
祈笑沉了沉气,这变身术她学的是差强人意……若变不成……可不是丢大脸了?
心中默念口诀与要变的样子,祈笑手上掐出指法,一个眨眼的功夫,清秀的小小姐新鲜出炉。衣是粉色的雕花长裙,及腰的黑发挽成两个发髻左右各一,这都没错……只是……那额头间的一缕红毛是怎么回事儿?
“哈哈哈哈”
还未想个明白,那边钟文霆又再次笑个没完。
“杂毛,你还真是贯彻你垫底的宗旨啊。连个变身术都用不好,你还能做些什么啊?”
可是又能如何?小祈笑揪着那缕在阳光下更显妖艳的红毛苦着脸。无论多少次,无论变什么,那缕红色就从没有消失过!
狠狠的咬咬牙,小祈笑从衣兜里掏出快碎花布给自己的头罩上去,不去理会身后钟文霆那没完没了的嘲笑。
天知道,她就算变个饭锅,也总有一截木条是红色的!
祈笑比文霆晚生个几十年,在族里自然是统一而论的,但在这人间,他们两个人的年纪硬生生的被拉开了距离。可别小看这距离,十七八岁的少年已经可以成家立业,可是一二岁模样的祈笑却还是需要大人照顾的小姑娘。可这姑娘的变身术实在上不来台面,于是原本和谐的少爷与小小姐携手出游的画面,硬生生被扭成了少爷与村姑……
馥琼山的出口其实离人间的栈道不远,隔了几里地的地方还有一座香火旺盛的观音庙。如今正是七月,来求子的求因缘的小姐夫人络绎不绝。那半山腰处的小茶亭便成了众人落脚歇息的不二之地。
祈笑文霆二人从林子里晃荡出来见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贩茶的小二哥不断的吆喝,几张桌子也已经坐满了客,一些抬轿子的轿夫三三两两的坐在路边儿的石头上端着碗茶,边闲聊边等着主顾休息好了起程上山。
七月的天气已是闷热,文霆手里拎了把扇子还可以扇个舒爽,这可苦了头上还包了块头巾的祈笑,光热不说,大热天里顶着块花布头也要惹得众人围观。
一旁的文霆“啪”的纸扇一合,十分潇洒的从怀里掏出一串铜钱递给小二哥道“来两碗茶。”
“喂!你拿树叶做障眼法变出铜钱买茶水喝是不对的!”祈笑拽了拽文霆的袖子,小声的在他耳边嘀咕。
“不然呢?你有钱么?”不满的瞥了一眼还处于天真状态的小杂毛,文霆说道。那边儿的小二哥哪里知道这两只狐狸私下的互动,应了声“好嘞!”利落的从箱中翻出两个大碗倒上水递了过来道“这位小哥,也是要去观音庙求姻缘的?”
“哪儿啊!”文霆眼珠子一转,一手拉过祈笑一手捂着她的头巾道“我这妹妹有点儿秃顶,大夫都说天生治不了,我这才想着带她来让菩萨帮帮忙么!”
秃、秃、秃……顶??
小祈笑瞪着两只大眼睛准备抬起的头却被文霆死死的压在了头巾之下。一双杏眼因为一口闷气堵在胸口被憋出丝丝水迹。却奈何自己这身板无力反抗只好狠狠的将报复行为实施在拉着祈飞胳膊的右手上,随着夹住钟文霆这死狐狸肉的拇指与食指用力的顺时针方向扭动,祈笑在心里恶狠狠的诅咒,丝毫没意识到两人的祖上是否沾亲带故。
你才秃顶!你全家祖宗十八代都秃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