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沈艾的身影消失在了囚车里,妇人眸光一闪,深吸一口气。
正当她准备放声大喊,一直缩在一旁的彩却似有感应,猛地出手掐住了她的脖子,一头撞了上去。
怕只一下不保险,彩又多撞了两下,直到见那妇人两眼一翻晕了过去,方才停住,扶着她软下来的身体倚回了木栏上。
摸摸发红的脑门,彩得意一笑。
从小娘亲就夸她脑门硬,怎么摔都没摔傻,现如今看来,果然好使。
沈艾蹲在车辕下,四周打量了一番。
今晚驻营的地方正在荒郊野外,四周都是高大的树木,只一条乡间小路。再加上新月如钩,光线昏暗,不熟悉地形的人根本走不远,难怪彩会让她去偷马。
但现在守在车旁的人,正是随车两个剑客中的一个,听说他们都有些功夫在身。这种人多半手脚灵敏,耳力不凡。
如果她要偷马,势必得绕过这个人。就算是自家养的宠物,半夜受惊怎么也得发出点声音,到时就不知道跑不跑得掉了。
估摸了下风险太大,沈艾决定反其道而行。
她蹑手蹑脚摸到了另一头的树林中,穿过路旁灌木的时候,不小心蹭到枝叶,引出了一阵轻微的“沙沙”声。
那剑客似乎一下子惊醒了,他抬起头四周环顾了下。
沈艾躲在草丛里,双手捂着嘴巴,一动不敢动,吓得不敢呼吸。
幸好今天晚上的光线不强,那剑客侧耳听听,似乎也没发现什么。他重又靠回了车辕上,却也没再睡了。
沈艾本还想走得更深一点,现在也不敢再冒险。就近选中了离她最近的一棵树,决定爬到树上去。
决定是下了,但她却迟迟不敢行动。
她从小在军营里长大,军营里有些特殊的训练设施,比如说专门练习攀爬的高杆,或直上直下的一根绳子。小时候调皮,也好奇地去玩过,可惜从来没有成功过。
爬树的原理应该也跟爬杆子差不多,也许会更容易一些,但她却实在是没什么经验,也没什么信心。如果摔下来,动静肯定很大,到时候肯定会被发现。
但如果不爬,继续这么呆下去,迟早也会被人抓回去。
下定了决心,冯艾艾一咬牙,回忆了下过往那些兵士传授的经验,双手尽量撑大,牢牢抱了上去。
主要是手臂用力,臀要夹紧,下肢要跟上手的节奏。
一开始并不顺利,根本感受不到树皮有什么摩擦力,好几次都差点滑了下来。每到这时,沈艾除了死命把树抱紧,也想不起什么有用的经验,只恨不能跟树长在一起。
但万幸她运气还不算太坏,也许是方法用对了,险之又险,总算安然无事。到后来摸索出了点成功经验,就比较顺利了,在其余人返回时,总算爬到了树冠上。
沈艾远远地看见,一共二十二人,陆陆续续被逮了回来,一个也没有逃掉。好些兴许是反抗得激烈,被揍得半死,直接抬回了车上。
借着人被逮回来时的喧哗,冯艾艾又奋力往高处爬了几段。其实她有些畏高,但此时此地,就算是畏惧也不能阻挡她内心对自由的渴望。
进入了树干部分之后,能够踩到枝叶,借助枝干作踏脚石,倒也爬得轻松很多,她很快就窜到了高处。
这时,追捕的人群都回来了,平妇也从帐篷里走了出来。她走到囚车面前,打开笼门,似乎是点了点人数,随即就发现人少了。
除了一个剑客返回帐篷去休息,一个人守着囚车,其余人都举着火把在四周搜寻了起来。
沈艾知道他们现在肯定是发现她不见了,都在找她。
一想到被抓回去的后果,她抖了抖,若不是已经爬到了树顶,她肯定恨不得还能爬得更高些。
她所在的这颗树,是棵杉树。树干笔直,树冠并不浓密。但幸好长得高,足有二三十米。她这个身体体力不行,刚刚爬上来也费了好大的劲。
二三十米说远不远,说近不近,只不知道古代那些什么内功深处,夜如白昼这么玄幻的事到底是否是真实存在。
好几次眼看着火把从底下划过,沈艾紧张得心都几乎要跳出来了,只能紧紧抱着树干,暗暗祈祷。
四周搜寻了一圈,众人一无所获,似乎也打算放弃了,报告了平妇后,就收队归营了。
沈艾在温暖的被窝中醒来时,一瞬间还有些恍惚。
这是间简陋的茅草屋,屋中只一床一几,连凳子都没有一张,但收拾得非常干净。空气中充满了干草与泥土的气息,远处只闻鸡犬交鸣,此起彼伏。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推门走了进来,她身着葛衣,大交领,蓝麻裤,手里捧着一个泥碗。虽然年纪不小了,脸上的皮肤有些松弛,浓黑的眉毛却依然飞扬,衬着眼里的锐利,显得十分精神。
“你这个丫头,终于醒了。”
“这是哪里?”
沈艾看着她的模样,慢慢回忆起了晕倒之前的事——
她依稀记得,那天平妇的车队走了以后,她才敢从树上下来。本来这个身体素质就不好,在树上吹了一夜的山风后,立马就发烧了。
那时她烧得昏昏沉沉,只记得走在路上时,迎面驶来了一辆牛车。依稀记得那车上的主人,这一双锐利的眸子。
“当然是我老婆子家。你这小丫头病得不轻,横在路中间,差点没把你撞死。看你年纪不大,我也不差这口饭,就把你捡回来了。你爹娘怎么也不在身边,都哪去了?”
沈艾不知怎么回答,又想起了现代的父母,不禁有些黯然地摇了摇头。
那妇人似乎一下都明白了,有些怜惜地摸了摸她的头,没再问下去。
“我叫沰,家祖是有仍氏的一支,你叫我沰妪就好了。我那死鬼男人死得早,家里也就我一个人,既然你也没有爹娘,以后就住在这里吧。平日手脚勤快些,帮忙干些活就好了,就当陪陪我这个老婆子。”
“谢谢。”
看得出沰妪眼中的善意,冯艾艾感激地点了点头。沰妪笑了笑,示意她把药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