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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众里寻他千百度(1)

几日后

晚间凉风起,正是困意袭来之时。春菊去为姑娘准备明日的衣着,硬拖着春桃去伺候姑娘休息,嘴里还埋怨最近春桃做事不如以前积极利落了。

春桃踌躇半晌进了里间,见容儿刚刚沐浴完毕正坐在梳妆镜前,着湖绿色的薄衫,一副即将入睡的打扮,忙上前道:“姑娘可要休息了?奴婢给您梳个头罢?”待容儿点头,才轻松一口气,将挽发的银簪子取下来,取了木梳来细致的梳理主子的一头秀发。

容儿起先没料到有人进来,神色刹那僵硬,见是春桃也就放了心,索性又将那玉佩自衣袖中滑出来摩挲,看得春桃眉头直皱。

春桃理好了容儿头发,将散乱的首饰收进雕花木匣子里,见容儿丝毫没有觉察,依旧一副怔忡的模样,心中一阵无名火窜起,分明已经不能再忍耐,咬咬牙跪在容儿面前道:“姑娘如今已经是阁中的人了,婚事由不得自身,还是早些断了心思的好,若是被人抓着把柄,可是万劫不复啊姑娘!”

这一席话实在直接,语气也颇是激动,看得出是想说许久了,今日才悉数倾吐。容儿倒也不恼她,神色淡淡的抚摸着玉佩下的青色剑穗,自嘲一笑道:“没有什么‘若是’,这不是已经被人晓得了么?”

春桃闻言大骇,也不知是不是被容儿自暴自弃的模样惊着了,急声唤道:“姑娘!”

容儿依旧是笑,时常无神的杏眼里此刻却蹦出火星,喃喃道:“春桃你说,她怎么那么确信我会帮她?”

春桃不解其意,歪着头眉间露出疑惑,试探着又唤了声:“姑娘?”

话音未落,又听见容儿念叨,却不再喊春桃的名字,分明是自言自语:“若是她将事情抖出来,阁里哪里还有我的容身地?叶容啊叶容,你真是厉害,之前被人耍的团团转,今个儿又成了人家的棋子……罢罢罢!”

她连说完三个“罢”字,仿若猛然醒悟一般兀自勾起嘴角,猛地抬起眼望向春桃,好似要自别人眼中寻找认同一般:“她既为我选好了路来走,我自然不能浪费这大好机遇,定好好谋划一番。我为她担惊受怕许久,受点利息便也不算亏欠的,哦?”说完笑得愈发欢喜。

春桃惊得跌坐在地,眼前的女子哪里还是曾经生性腼腆顺从的主子,那眉眼间的狂意已初见端倪,令人心生可怖。待春桃再逼着自己睁开眼,却见容儿已经走去床边垂下帘子,语气比初秋夜露更显凉意:“春桃,去取我的纸笔来。”

第二日午后桐音馆

阿宁静静倚在窗边,下了学的衣裳还未来得及换下,望着泡桐仍绿,一时怔忡。微风乍起,飘来清香气息,将一路行来的薄汗吹得温凉。

这份惬意珍贵啊!邺都的春与秋那样短,夏与冬却又那样长,就和曾经的N市一样。秋冬的时节,最好不过的是买一份糖炒栗子,一路走一路剥,棕油油的壳儿掰成两半,露出里边黄澄澄,又极饱满的胖果儿来,嚼起来齿颊留香,有脆有软,尽都混了甘甜……

“姑娘怎得靠在窗边傻愣,快将这舞衣换下来,小心着了凉!”正回味间,阿宁已被一双纤细却有力的手拽到床边,床上摆着一套蔷薇粉色的琵琶襟上衣和百合裙,淡淡的暖色令人心头舒缓。望着胭脂匆匆忙碌的身影,阿宁摇摇头试图甩去前世的记忆,慢吞吞的去更衣。

阿宁褪去那件轻纱水袖的舞衣,那明艳的水黄色缀着繁杂的珠片,竟是极难脱下。眼下阁中已经在为三年后的合礼做准备,安排众位姑娘习舞。因为合礼的曲目是要由宫中临时订下的,提前无从知晓,便也只是修些基本功而已。

整理好仪容,阿宁复走至关闭的窗前,手抚上窗间隙处的衣物。那是胭脂自那人手里拿来的夜行衣,黑缎光滑贴身,虽然比不得与无双在仙宫之中见着的珍品,却也是不俗。自从自窗边这一暗处找到藏匿的楚国书册,她便在此处安放秘密。

记得无双曾告诉她,这个她们为其卖命的组织,没有名字。她只依稀知道,组织背后的人是一位楚国皇子,至于具体是哪一位,无双从未泄露给她。

组织中的人分上中下等,统称为暗客。组织异常隐秘,即使是同等级的暗客,没有上头的许可,彼此间也是素不相识,若是组织过于庞大,甚至会需要专人负责理清错综复杂的人际线索,如同令蛇依次出洞的驯蛇人,使偌大的人际网分毫不乱。

此次去往京城前,她央求无双给予她解魂草的线索,获得了无双人际网中一人的信息。那人现在凤阳街旁的一家成衣店中做小厮,虽未曾谋面却知晓她现今的身份,因为分身乏术,她当时也只能令胭脂扮成贵家小姐的模样佯装挑选衣物,与其周旋,却不想还是被看穿了。

其实那小厮并非了不得的人物,只是恰巧是无双与神秘人物的关系网中为数不多的交集。至于那神秘人物,并非组织中人,且真实信息鲜为人知,无双只能出此下策。

若不出所料,两日后便是约定的期限。阿宁顿了顿,将夜行衣勾出的一角塞回缝隙中,转身去院中透透气。

刚行至桐音馆小院中,便听见院外前方一阵嘈杂之声,听起来像是一群小丫鬟在谈论什么。由于距离太远,阿宁也听不出所以然,一时好奇便托了素素去打听。

半晌素素回来,笑眯眯道:“姑娘,我听冬梅几个说,今个儿许多名门小姐家的马车打忘忧阁门前过,其中两家的马车在忘忧阁门前冲撞了,便彼此僵持着,还是洁瑛姐姐派人调解了。听说其中一辆还是沈国公府的马车,竟这样斤斤计较,也不怕失了气度。”

阿宁听了更加好奇,这些名门贵女的马车怎得聚到一起了呢?以往发生这种情况无非是参加宫宴,可若是如此,阁中定然会知道消息。忙问道:“可知马车是往哪里去的?”

素素愈发激动,得意道:“姑娘不知道冬梅她们有多厉害,消息灵着呢!听说近日云游四海的神医江怀来到齐国,圣上亲自接见,并将其安顿在静安寺中休整。谁知昨个傍晚,宁亲王世子前往静安寺与其交谈,竟让生性不羁的神医收其做了弟子!要知道,这神医可是从未收过徒弟呢,冬梅几个都说,宁亲王世子自小就聪慧异于常人……”

许是在这桐音馆中闷得久了,好容易与人分享到一些八卦,素素一说便停不下来。阿宁也不忍阻止她,任她接着神色飞扬的转述,心思却飘去别处。

虽然她本不该知晓齐国皇室的任何事情,但亏着无双,阿宁也依稀记起了无双口中那位惊为天人的世子,其父宁亲王是先帝第十子,因为身体羸弱而逃脱了传说中异常激烈的帝位争夺战,到如今也只有宁世子这唯一的子嗣。老皇帝称帝后待宁亲王亲厚,对这位宁世子的喜爱更甚。

忘忧阁是去往静安寺的必经之路,诸位小姐们此次出行必是为了一睹宁世子的风采。只是江怀其人,从素素言语中便知是个喜好清静、恃才放旷的人物,宁世子一番探访幸亏是得到赏识,否则也只能被说成不识时务,更何况这些害了相思病的小姐们?皇帝如此看重这位神医,她们恐怕就连静安寺的大门都难进了。

阿宁刚欲牵起嘴角,突地怔住了。静安寺?这名字……可不正是两日后她即将赴约的地点!这位即将见面的神秘人物,难道就是……传说中的神医江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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