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夜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不是今夜要留宿在上官玉如处吗?他不是许久都没来过了吗?可……刚刚那声“夜儿”。现在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男人。江行云,真的是江行云!
莫夜直直的看着站在寝屋门口的男人,双唇颤抖,说不出话来。
“夜儿……”
他又叫了一声,莫夜稍稍回过神来,本能的反应,她想上前看他究竟是真实还是自己的幻觉。因为伤口未愈,身体虚弱,步伐不稳,竟碰翻了椅子,一个踉跄往前栽过去。江行云眼疾手快的上前抱住她,莫夜倒在他怀中,闻到他身上特有的男性气息,眼泪不受控制的落下来。
江行云拭去莫夜脸上的泪水,一时竟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他承认,自己很想她,不受控制的想她,见不到她,自己什么事也干不了。那****问自己的问题,他虽无法回答,可是自己不能失去她,这一点江行云很清楚。朝中局势尚不明朗,他不能太过在乎她。因为只有莫夜,是自己的软肋。今夜,他本是在上官玉如那儿,但一想起莫夜落寞的眼神,一想起她有伤在身,一想起她为自己挡剑的情形,就坐立难安。陪伴的女人不是莫夜,这让江行云很不习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竟是如此在意她?江行云不由自主的离开了上官玉如的沐芳阁,来到秋水居。进门的时候,他听见满含期待的声音:“是开门声吗?”
江行云便知道,她在等他,只是为了他的利益,自己忍痛而已。江行云示意庄生和芷鸢不要说话,悄悄进屋想给她一个惊喜,不料这个惊喜却融化了自己内心的坚冰。看她不顾伤势的朝自己走来,江行云的疼痛贯穿全身……
“有伤在身,为何还不休息……”江行云握住莫夜冰凉的手,剑眉微蹙,怪她一点儿都不会照顾自己。
莫夜什么也没说,静静地靠在他胸前,任凭他握着自己的手,其实,自己内心的喜悦已经无法言表,她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原来只是期盼,没想到竟会成真,他真的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
江行云叹口气,莫夜打横抱起,放在床上。望进她幽深的眼底,江行云内心的矛盾何止千万。
“你……真不该来……”莫夜的声音有些哽咽。
“我若不来,你会怎样?”江行云从她手中取过那支玉簪,轻轻插进她柔软的发中。
莫夜一时语塞,不知该说什么,此刻,任何借口都派不上用场。莫夜别过脸,想遮掩脸上的伤痛。江行云没有阻止她,也没有霸道的再将她的脸扳正。两人就这样静坐无言。
半晌,江行云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
“我派人送你去城南小筑,让芷鸢照顾你……”
“若我说不愿意呢!”莫夜没有看他,但是语气很倔。
“这是命令!”江行云不由的提高音调。
莫夜侧头冲他冷笑:“你拿什么身份命令我?!主子?夫君?还是你王爷的身份!”
江行云没有说话,在莫夜面前,自己永远都会这么笨拙吗?
“若是主子,很抱歉,我不是你的奴才;若是夫君,我是你的妻,和你是平起平坐的;若是王爷的身份,那我还是丞相的女儿呢,你更没有资格命令我!”莫夜的声音有些颤抖。
江行云看着她坚定的表情,也有些愠怒:“你一定要这么倔吗?!”
“那不正是王爷您所喜欢的吗?”
“夜儿,我是为了你好……”
“可是,你从来就没有问过我!”
江行云怔住,没有问过她?需要问她些什么呢?她是第一个这样对自己说的女人。
莫夜轻咳了几声,声音像是从隔了好几个时空之外传来的一般:“你没有问过我想不想离开,怕不怕危险,愿不愿意留下,就擅自决定我的人生。当日在落月亭,你问我可愿跟着你,我答应了……可你现在却又要将我推开……江行云,我在你心里到底算什么!挥之则来,呼之则去吗?!”说到后来,莫夜的情绪有些激动,伤口也随之疼痛起来。
江行云见她情绪又不稳定,很是担心,但对她的问话,说实话,江行云很难给出一个满意的答案。他习惯了一个人背负所有的问题和危险,习惯了漠视与自己不相干的人的一切,面对莫夜突如其来的温暖感觉,自己有些无所适从。莫夜对他很重要,莫夜是特别的……
江行云轻轻搂过莫夜,让她靠近自己怀里。
“你很重要,夜儿……不知道为什么,我……居然会害怕你会……离我而去……我想保护你!”
这是江行云第一次吐露内心真实的想法,莫夜只觉得“咔擦”一声,横亘在他们之间的一道锁在渐渐打开。他对她说了内心最真最真的一句话,莫夜知道。
莫夜在他怀中闭上眼:“我说过,你得信我。”
“我从来没有……真正信过一个人。”江行云说的有些尴尬,带着忧伤。
莫夜从他的话中听出了难言之隐,他不忍启齿,自己也不会多问,等到他想说的时候,自然会说的。
“行云,我们是夫妻……不是吗?”
没有多余的安慰,仅此一句,便教江行云莫名感到了温暖与贴心。
“嗯。”江行云淡淡的应了一句,他还是不习惯表达。
“把芷鸢撤走吧,想必她还有要事要替你去办。”
确实,自己需要芷鸢为自己出趟远门,只不过为了莫夜的安全,他暂且把这件事压后了。
“这秋水居突然多出了个护卫,会惹人怀疑……”
抱着她的力度稍稍大了些。
“我知道,放心,我会安排妥当的。”
莫夜感觉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轻轻点点头:“我睡了……”
“嗯。”轻拍着她的肩膀,听到她均匀的呼吸打在自己胸膛上,江行云觉得心安了不少。
见她已经熟睡,江行云轻轻将她放到床上,盖好被子。原本温柔的眼神瞬间变得冷酷。他走出寝屋,站在厅堂,芷鸢站在一旁,恭敬的低着头,等待江行云发话。
“芷鸢。”
“属下在。”
“你即刻启程,上次交代的事情你应该还记得吧。”
“属下记得。”
“嗯……记住,一定要干净利落。”说这话时,江行云的眼中闪过一丝血光。
“属下明白,请王爷放心。”
“去吧。”江行云不再说什么,他知道,芷鸢已经离开了。锦瑟端上一杯茶。
“这几日,吴大夫可有来为娘娘复诊?”江行云背对着锦瑟,看着堂屋一旁的灯笼,问道。
“回王爷,吴先生每日都会来为小姐诊脉。”
“怎么说。”
“……”锦瑟顿了顿,“先生说,改日会亲自向王爷您禀报。”
江行云点头,一挥衣袖,示意锦瑟下去。转身再度进入寝屋,走至床边,褪去外衫,躺在莫夜身边,搂过她冰凉的身子。伸手掀开莫夜的衣襟,看见她胸口缠绕的绷带上微微透着血丝。
“剑……在我这里……”
那****倒在自己怀中说的最后一句话就是这句。江行云现在想来都觉得还是那么震动心弦。只是……江行云看着莫夜苍白的面色和瘦弱的身躯,想起吴大夫一直和自己重复的话,惶恐便油然而生。
她的身子,她的哮症,还有她天生细腻缜密的思想,越聪明的女人越容易忧虑,更何况是像莫夜这样才貌兼备的女子,
忧思过度,积郁成疾?
让她不忧思,让她放宽心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她本就兰心蕙质,跟了他,以后注定的操劳和忧思是无法避免的。她说受得住,真的受得住吗?江行云捋着她柔软馨香的发,听着她轻盈的呼吸,内心涌上很多的复杂。
……
二王府——
江行洛从未发现自己竟是这么的胆小。
他小心翼翼的从书架的密格中取出一卷画,摊开在桌上。是莫夜跳舞的模样……
他承认自己很是嫉妒,因为自己的弟弟可以光明正大的将莫夜的画像挂在房中,光明正大的担心她,拥抱她。而自己却要像做贼一般偷偷摸摸的收藏她的画,稍稍对她表现了关心,所有人便会上前告诫他不可以!
江行洛的手认真的游走在莫夜的脸颊上,她幽深的眼睛越过自己,看向远处,是啊,她……怎么会看得见自己。
“神乎,仙乎,佳人乎,翩若惊鸿!”江行洛苦笑着呢喃,“你做惊鸿一舞时,看得见行云,又可曾……看得见我?”
猛然地,江行洛喝下一口酒,一些酒滴在画上,像是画中人的眼泪,江行洛想到莫夜所做的一切,想到她所受的伤和流的泪都是为了江行云。虽然知道自己的爱不该,但他还是忍不住怨愤。江行洛砸碎酒杯,将画粗鲁的拿起来,绝望的看着画中面无表情的莫夜,悲伤的低吼。
“你何曾看见过我!何曾看见过我!!”
颤抖的手抚上画中人,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只触到一阵空虚。江行洛自嘲的朗声大笑,可是,那画中人的瞳仁里,似乎还是那般的漠视了他……
江行洛的笑声里,带着疼痛的绝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