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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010、突现的少年

我的确是有听岁周山上的师父说过,人有生死轮回。所谓生死轮回,就是佛所说的:“死亡,只是此期生命形式的消失,我们离开这个世界,却离不开轮回不息的六道,离不开炙然火宅般的三界。在出离生死之前,生命仍将延续,所做的种种业力,也将跟随着并影响着我们。”

此前那人所说的我是什么人的转世一话,我思来想去没想明白,后来转念一想,那人既然说了这话是顾白师父说的,又说了我的眼神很像,而师父也知道我患有眼疾这一回事,前后连接看来,大概是他们之前认识的那个人也同我一样眼睛有问题吧。

想通了之后,我觉得很是神清气爽,便走出门去找阿哥他们。

一出院子走过几圈回廊我就看见阿哥了。只见他正叉着腰,气势汹汹的和一个人吵着架,我走近一看那人,嘿,不就是今早出现在我房间里的那小子嘛。

我笑眯眯的跑过去,趴在回廊的美人靠上,舒服的瞧着这两大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说来说去。听了半天也没听明白个大概,隐隐约约捉摸着该是阿哥走这里经过的时候不小心撞倒了那人放在地上的花盆,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他两一见面就相互看不顺眼,就这样杠上了。一个不道歉,另一个也不打算饶人。

哎,我拍拍手刚想出去劝架,就听到阿哥突然换了一个低低的声音说道:“喂,我说,你好像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吧。”

那人把头一低,脚不自觉的踢着面前的花盆,也是低低的说道:“要你管。”

阿哥往下瞟了一眼道:“喂,再踢可就真踢坏了。”忽而又换了一种口气,诚心的说道:“郁臣,你还是回去吧,这地方你呆不得,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那叫郁臣的少年别过脸去,轻声说道:“我知道,过了初八我就走,你知道的,那个人是初八那天出生的,我只不过想呆在这里感受一下她的气息,万一她魂魄归来,不至于觉得冷清清的。”

阿哥一蹙眉:“这么久了,你还是没有放下。你明明知道她不会回来的,那个劫,她没历过,她死在你怀里,已经灰飞烟灭了。郁臣,也是时候该醒了。”

郁臣突然激动了起来,说道:“不会的,她那么厉害,活了那么久,怎么会死?她一定为自己留了一条后路的。那么谨慎的一个人,事事都安排得井井有条,不论是做什么事从来都是考虑了无数可能性的,怎么可能会这么轻易的就死了。”

阿哥望着郁臣,哀声说道:“即便如此,你心里也清楚,她的死完全是意外所致,之前根本无法料及。即便有一百种应变法,活得再久,也没想到那个劫会以这一百零一种方式应验。当年我们都还小,可我还清楚的记得这件事在当时的轰动性,后来不是也有无数人去寻她的魂魄了么,结果都是一无所获。你又何必执着。”

郁臣闭上眼睛,悲切的说道:“她绝对不会死的。”突然又睁开眼睛,急切的说道:“顾白不是说你妹妹是她的转世么,虽然现在是很不像,但长大后说不定就能恢复记忆了。”

阿哥看着他那突然闪出光的眸子,不好意思的说道:“哦,你说京离啊,她不是那个人的转世,顾白是骗你的,客房不够住了,怕你不答应借那屋子出来,他才想了这个方法。”

“我杀了你!”

然后就由一场君子口角之争,演变成了一场生死大斗。

阿哥一边闪一边急急地说道:“你悠着点悠着点,我道歉还不成么。”

“哎,我说,你别打脸呀,不知道本公子是靠这张脸吃饭的吗?”

“哎哟喂,下手轻一点。”

阿哥估计也觉得自己做错了,一味的闪避,不曾出手。那叫郁臣的少年估计也真是气急了,张牙舞爪的一直往阿哥扑,全然不顾脚下的花花草草了。

我正看得兴起时,有人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然后一个轻柔的女声传过来:“京离,他俩在干嘛呢?”

我转过头去,果不其然是岳纫喧。我就回答道:“还能干嘛,打起来了呗。”

我话还没说完,岳纫喧便已经走了出去,走到两个人中间一手拉一个,皱着眉头说道:“你们真是不要命了,也不想想这是什么地方,要打都给我出去打。”

于是两个前一秒还杀红了眼的少年下一秒立马变成了斗败的公鸡,皆不好意思的向岳纫喧道了歉,再抬头互相看了一眼,一起哼了一声,转过头不看对方。

这场景,不知情的人乍一看还以为是两位翩翩公子为博心上人的欢心而正在进行一场决斗呢。然后在佳人的劝解下暂时放弃仇恨,进行协商,大体是美人心上人是我,你小子以后别再来插一脚了。两个人都是抱着这个想法,争执不休,谁也不愿意放手。于是乎便指着对方转过头生气的质问美人道:“你和面前的这个男人到底是什么关系?”这个时候美人就该扭扭捏捏的捏着衣角,然后说话也含糊不清,脸上也应该是梨花带雨了。之后就该是一方觉得另一方声音太大,弄哭了佳人,便又开始了一场决斗。最后也应该是美人哭哭啼啼的跑了出去,两个人便也跟着跑出去为结尾。

我十分满意自己对这个结局的设定,可回神一看,跑出去的美人不是岳纫喧,而是郁臣。

我阿哥也是累极了,摆摆手对纫喧说道:“不用管他了,由他去吧。”便几步走到了我身边坐下,慢慢把呼吸调匀。

岳纫喧并没有听我阿哥的话,追着郁臣去了。

我摸摸下巴,一脸好奇的问道:“哥哥,原来你认得那个叫郁臣的人啊。”

阿哥点点头,抬起头目光飘得好远,回答道:“恩。很久以前就认得了,也算是故人了。”

一阵风吹过来,带来一阵藓苔混合泥土的气味,这天,好像是要下雨了。

在岁周山上的时候,我阿爹曾经有次告诉我,天如果下雨了,那就是那龙王的小女儿在哭,哭她自己选错了人嫁错了郎君。然后每当下雨的时候,他就会慈爱的摸摸我的头,说道:“我们京离以后可一定要擦亮眼睛好好选一个如意郎君呀。”

我就望着我阿爹,傻傻的问道:“爹爹,什么是如意郎君啊?”

“就是会一辈子宠着你爱护你的人。”

“那爹爹阿娘和阿哥都是京离的如意郎君。”

阿爹把我抱起来抛到半空中,再把我接住,哈哈大笑着说道:“好好好,我们都是京离的如意郎君。”

一想到阿爹我就分外的想念岁周山,我想岁周山上的梨花酒岁周山上的雨声还有家门口的大树了,便扯着阿哥的袖子委委屈屈的要求回家。阿哥只是默默的抢回自己的袖子,然后说道:“京离,我们要初八才能回去。”

我惊讶了,张张嘴说道:“可初八就是仄仄姑娘的婚礼了呀,我们根本来不及赶过去。到时候晚了人家可是会生气的,我们陶家面子可丢大了。”

阿哥看了我一眼,起身拍拍衣服说道:“我在这里还有一些事情要处理,放心吧,到时候我们一定赶得回去的。”说罢便直接走了出去。

我默默地在后面说道:“可人家想在家里过生日……”阿哥已经走远了,根本没听到这句话。我叹口气只得跟着他出去了。

十月初七,是我八岁的诞辰。我阿爹阿娘去外面办事忘了我的生日,我阿哥要在这永安城办事也忘了我的生日,我本来想回家的话至少还有重明和大树陪着我,可我们要在这里呆到初八。也就是说,我要在这里过我的八岁生日,可这里没有人记得或知道我的生日是初七那天。

唔,郁臣等的那个人倒是初八那天出生的,他肯定会为她的生辰准备很多东西,鸽蛋、长寿面,或许还会去椿树下面许愿。岁周山上没有椿树,所以我不知道椿树长得什么样子。可惜我不是初八出生的,不然还可以沾一下她的光。

哎……我叹着气跟着阿哥出了门,只见这永安城果真十分热闹。临河酒楼茶肆,充斥着享乐悠然的人群。河道中穿梭着木船,有运货的也有供人游玩的,公子佳人坐于船头,赏景作乐,好生快活。街道上有人赶着马车奔波,有人乘着轿子赶路,也有杂耍艺人当街表演技艺,博取围观和喝彩。店铺里伙计热情的吆喝着,吃饭住店,布匹胭脂,发饰宝剑,应有尽有。男女老幼,骑马坐轿,摩肩接踵,人群熙熙嚷嚷。

真是一个繁盛的世间,让人产生一种浮生如梦的错觉。

阿哥带着我走在大街上,十分豪气的说道:“你想要什么我都买给你,尽管去挑吧。”

我别过头默默呸了一声,土……豪……这难道不是土豪的语气么……土豪你败的可是我陶家的钱啊……阿土豪我要买很多东西!

于是我便左逛逛右逛逛,立马手上便拿满了糖葫芦和桂花糕。阿哥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望着我,说道:“你能拿点好一点的东西么,除了吃还是吃,有钱给你你也花不了。”

我满脸黑线,我也是第一次在集市上买东西好不好……于是便干干的说道:“省钱,我是为了省钱。”

阿哥拉着我就进了旁边的铺子,我抬头望了一眼,店名叫如意锦缎庄。进门一看果不其然是家布庄。我满心欢喜的以为阿哥是要给我做衣服,虽然我眼睛看不见颜色,但是穿新衣服总是让人开心的,于是便殷勤的跟着阿哥左挑右选,最后阿哥相中了一匹布,拿过去给掌柜一看,那掌柜立马笑着脸迎上来,竖着大拇指对阿哥说道:“这位公子真是好眼力,这是我们如意锦缎庄最好的一匹布,叫云绫锦。原料是双宫绸,摸起来丝滑无比,也是上身效果最好的一匹布。”

阿哥点点头,“那就它了,你按着年轻女子的身材来做吧,大概这么高,很瘦。”阿哥边说边比划着,把手放在自己的下巴上比着身高,略略思索过后似乎很满意的对掌柜的接着说道:“对,差不多这个样子。”

我在一旁望着他比比划划,终于明白了过来。什么嘛,原来是给岳纫喧做的衣服。那掌柜的谙于世故,一看我在旁边气鼓鼓的站着,便好意的提醒阿哥,“要不要给这个小姑娘也做一套,只不过这云绫锦做完那一套估计就不剩了,要不要再选一匹布?”

我阿哥眼睛都没抬一下,直接拒绝道:“不用了,一套就够了。什么时候能做好?”

老掌柜笑眯眯的回答道:“大约明后两天就可以了。”

阿哥点点头,“后天我来取。”便拉着我出了门。

一出门我就甩开了阿哥的手,质问他:“你说要留在永安城办事情,是不是就是要做衣服讨岳纫喧的欢心?你可知道马上就是……”后面那句“我生日了”不管怎样我都说不出口,自小到大,虽然我是在阿爹阿娘的骄纵下长大,但我京离也从来不要求有人能为我做什么事情,即便是至亲的阿哥,我也赌气般的觉得绝不会让他是因为产生了愧意才对我好,那种类似于施舍而来的东西,我京离,不要。

阿哥估计也看出了我的反常,便耐着性子问道:“京离,怎么了?马上就是什么?”

我摆摆手,压住情绪说道:“没什么,马上就是仄仄的婚期了,我担心你玩心重误了事。”

阿哥轻轻笑起来,摸摸我的头:“你这口气,倒像是懂事了不少,走吧,我们去买其他东西。”

之后,他带着我去购了寻常女孩家会用到的胭脂、香粉、螺子黛、口脂、玉佩和发簪。

我无力的跟着他走来走去,丝毫提不起半丝兴趣,低头闷闷的走着,突然想到,我醒来这么久都没有见到过顾白师父,他到哪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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