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小明一扔下烟雾弹,江悦西就从车底下滚了出来,趁着烟雾大很快滚进了旁边的草丛里,夏日的草长得正是茂盛时候,江悦西年纪小,个子也小,滚进深草丛里很快便被遮了个严严实实,她心里很害怕,草叶子割在黝黑的小脸上,划下一道道细长的小口子,毛毛地疼,可她一想到自己逃不了就会被抓住,拖爹爹后退,她就忍下了这点疼痛,飞快地向前跑着,后面本来是有人追她的,可那些人都被黄小明和镖局里的叔叔们挡下了一部分,江悦西又从小练武,步子甚快,很快她便到了小河边,深吸一口气,猛地扎了进去。
隐隐地听到后面有人在叫,声音她不熟悉,看来是坏人追上来了,不知道爹爹他们怎么样了……哎哎,肯定没事儿的,她现在要做的只是逃得远远的,然后到凌云亭去等黄大叔和爹爹会合。
耳边的水哗啦啦流淌着,江悦西不停地游着,女娃本来是不该学浮水的,但爹爹说既然都学了武功,学浮水也没什么,江悦西学浮水还挺快,没两天就学会了,江风还夸过她说:“哟哟,我家的丫头真聪明!”
爹爹对她很好,但爹爹从不溺爱她,爹爹说,一个人要想有出息,一则不能畏惧,胆小怕事还混什么江湖;二则要坚毅,不要轻言放弃;三则要对自己狠,只有对自己狠了,才能培养自己果断坚强的性格。瞧爹爹身上那些大把大把的口子就知道爹爹以前遭遇过多少事儿了,黄大叔说那些口子都是爹爹自己去讨的,江悦西不明白,那些口子那么大,肯定好疼,爹爹为啥还要自己去讨?爹爹说,待她长大了就会明白了,她什么时候会明白呢?
游了一会儿,江悦西已经很累了,幸好这时候有个浮木漂了过来,帮江悦西省了不少力。
也不知道有了多久,江悦西确定不会有人追上自己后,小心翼翼地上了岸。此时她累得够呛,好在天气热,不觉得冷。
此处河岸上又是密集的深草,并没有路,江悦西钻进深草丛后,外面只能看到草丛在动,草丛里有许多小虫子,江悦西顾不得驱赶,只是忽然脚下滑过一条乌稍鞭,吓得她拔腿狂奔。不一会儿江悦西就出了草丛,此时的她头上的发髻散乱,发上沾满了草渣,脸上全是伤痕,还有许多蚊虫叮咬的小包,身上的衣服质量不错,没破,但又脏又湿,沾满了流水中的腐质与杂草,十分狼狈,分外可怜。
出了草丛后是一片密林,江悦西不敢休息,想了想,折了些个树枝隔着几丈就插在土里,在林中穿梭了一阵后,很快就看到了一条小路,江悦西高兴极了,顺着小路小跑了起来。
很快她就看到了一个放牛的老翁,江悦西忙奔过去询问老伯凌云亭的路线,岂知,老翁竟然说,压根没有凌云亭这么个地方。
“老爷爷,你没记错么?会不会……会不会是远一点的地方所以你不知道?”江悦西焦急万分,若是找不到凌云亭,她怎么跟爹爹他们会合啊?
“小娃娃,老朽在这青州活了六十几年了,莫说韩阳县,方圆几千里都是踏遍了的,什么牡丹亭、母女亭……我知道得是清清楚楚啊!”
江悦西心想这位老爷爷不知道凌云亭这么个地方,大概其它人是知道的,于是她又继续往前走,陆陆续续遇上了其他人,都说根本没有凌云亭这个地方。
江悦西隐隐知道,黄大叔是在骗自己了。
江悦西虽然只有十岁,但脑子灵活,爹爹经常夸她,说她要是身为男儿身,长大后定是个才俊,从小也是把她当男娃的养,江悦西现在倒是宁愿自己笨点,她宁愿自己还能够傻傻地以为凌云亭只是比较隐蔽,没有人知道。
“爹爹!”江悦西不由大哭起来。
“不行,我要回去找爹爹!”江悦西害怕极了,开始往回跑,她要去看看,说不定爹爹他们还活着,黄大叔只是先把她骗走,打赢了坏人后再去找她呢?
江悦西跑得十分快,她其实已经开始学习轻功了,只是一直学的不好,平常她宁愿不用,现在倒是有模有样地能离地几寸了。
很快她便穿过了深草丛,到了河边,这时问题来了,她逃跑的时候浮水是顺游,水流是助力,可是现在她要回去,便成了逆游,河水成了阻碍,要从河道游回去很困难,看来只能顺着岸边走了。
河岸边有一段路是长满了深草,但后面便成了嶙峋的石头,山沟,荆棘,甚至悬崖峭壁。
路途越来越艰难,江悦西改为逆流浮水过去,可是浮水实在很费力,江悦西已经费尽了力气,她快要撑不住了,眼看着就要被水冲走,忽然她看见前方的悬崖下有个洞穴,那个洞穴虽然被许多茂盛的草叶树枝遮住了,但看起来还能容人进去,江悦西身量又小,完全没有问题。
再不找个地方休息下,江悦西不但找不到爹爹,还会被水冲走丢了性命!江悦西咬牙拼命游,终于游了过去!
拨开洞边的杂草树枝,江悦西轻松地钻进了洞里,她怕洞里有蛇,便不敢深入,只在洞口一丈的地方呆着,忽然她闻到一股刺鼻味,细细一想,竟是每年端午节爹爹喝的酒里会加的雄黄的气味!
江悦西心里一松——有雄黄的地方,就该没有蛇了。
江悦西往洞里探了一丈左右,方才及腰的水现在仅仅及膝了,又走了十几步,发现了一个石阶,江悦西心里一动,莫非这个地方是个人造的洞?江悦西有点兴奋了——黄大叔经常给她讲,江湖上有很多关于秘宝的传说,很多人都会去寻宝,而宝藏又通常放在洞里的,说不定这里也是一个藏宝洞呢!可惜到了这里洞里已经没有光芒了,江悦西心下一动,伸手在怀里掏出个油纸包来。
但马上她又将纸包放了回去,“爹爹此时生死未卜,我怎能贪于玩耍!”
想到此处,江悦西略作休息后,再次扑入水中。
可惜的是,这附近一带支流颇多,地形险峻,且杂草丛生,江悦西游了很久也没有找到来时的路,其实这里便是个大人第一次来也会迷路,更何况是个十岁的孩子。
又走了一个时辰,仍然没找到来路,江悦西心中大急,她又累又饿,手脚已经麻木了,并且天已经快要黑了。
“不行,我得先找个地方过夜才是!爹爹说丛林里虎豹豺狼出没,晚上要是找不到地方躲藏,必定送了性命!”江悦西望了望天,想到爹爹,眼睛暗了暗,不过她一想到爹爹是当年的江大侠,武功盖世,说不定他们还活着。
有了这个期望,便又浑身鼓起了劲儿,想起下午见到的洞穴,就在下游一里左右,顺流游过去,很快就能到达。
天已经麻麻黑了,幸好江悦西已经到了洞口。
江悦西钻进洞里,休息了一下,看着黑黝黝的洞穴,又将油纸包摸了出来。
“幸好这个没被冲走。”这些可是爹爹说的行走江湖必备物品。
尽力地相信爹爹还活着,她甩甩头对自己说:“不管怎么样,先把自己照顾好,爹爹他们一定没事儿的。”
心下一定,江悦西虽手有火折子,但只能照亮近身的地方,洞里还是黑黑的,想起爹爹的教导,不能畏惧,不能畏惧,江悦西咽了咽口水,还是慢慢走了进去。
往洞里深入两丈有余便有石阶,石阶处开始地势陡然上升,且七绕八弯,好不繁琐。江悦西顺着石阶往上走,走了一刻钟才看到这个石阶的尽头,见那里隐隐地散发着微黄的光芒,心里一喜,加快速度爬了上去。
“哇……”江悦西一抬头,便被这洞内的情形惊住了——宽阔的石洞顶部,镶着好些颗发亮的宝石!那些宝石排成两个圈,小圈重大圈,将石洞照得美极了!
难道这就是夜明珠么?江悦西叹息地伸出手想要去摸,又发现自己太矮了,只得无奈作罢,转移视线,打量起洞穴来。
洞里有一处草垫,像是僧人打坐参禅用的,除此之外还有一堆白白的东西,光线较暗,江悦西看不清楚,只能走近看,这一看,魂儿都吓飞了,原来竟是一具白骨!
江悦西连忙后退,心跳急速加快,生怕这白骨忽然爬起来找她索命!江悦西虽胆大,爹爹又时常教她不要畏惧,但她年纪小,又是女子,突然看见一具白骨当然害怕得很,曾经听过的怪力乱神的故事全部浮现在脑海,吓得她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这一坐不得了,屁股被地上的东西搁得生疼,江悦西连忙爬起来,一看,竟是个竹筒。
江悦西捡起竹筒,尽量远离那具白骨,呼几口气坐下,将火折子凑近竹筒仔细观察,见这竹筒上雕着只奇怪的鸟,竹筒上有个塞子,便伸手去拔,奇怪的是无论使多大劲儿也拔不开,跟她脖子上的锦囊一样。
“莫不是这里跟我亲生爹娘有关?!”江悦西心里十分激动,见自己的锦囊和这竹筒一样,就一径以为这是自己亲生爹娘的东西,不然哪能一样啊,怎么弄都打不开!
想到这点,江悦西对于对面那具白骨更多的便是猜测和紧张,但若这白骨真是自己的亲人的,那即便是害怕也要去看一看了。
江悦西吞吞口水,慢慢挪向白骨,在剩三尺的时候站定,俯下身去仔细查探,看不出什么奇怪的,倒是地上有个隐隐闪光的袍子。
江悦西颤抖地捡起白骨上的袍子,这一动,袍子缠着的白骨“咵”地一响,直接碎成一小截一小截的,吓得江悦西忙念对不起,抱着袍子快速后退了几步。
打开袍子一看,黑底暗金绣花,看起来非常华贵。
江悦西手上拿着死人的东西,不免有些发抖,暗暗定了定心神,忽然瞥见袍子底边有几个字,待细细认来,却是一个不认识,她从小识字,却从没见过这种样子的。
“莫不是外邦人?”江悦西只有这个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