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太后赐婚万喜峰回凝砚殉葬可叹路转
康熙五十六年——五十七年
一年寒冬过,康熙五十六年悄无声息地到来了。皇太后年已老迈,发白齿摇,做起事来力不从心。凝砚本来年初就可以出宫的,但是,皇太后生病,离不开凝砚,说什么都不让她走。凝砚也放心不下,便尽心地服侍,遵照太医,每日侍奉太后吃药,陪太后说笑,太后一刻见不到她,便着急得很。
就这样,又过了十个月。十一月末,太后倚在躺椅上,凝砚端来了药。太后缓缓地喝完,凝砚又拿了茶让她漱口。漱口后,太后挥手屏退了众人,只留下凝砚。
“凝砚,自从没了鸢谊,你一直在哀家身边,前些年,你本该出宫嫁人的,可是哀家自私,留你在身边,耽误了你的终身大事,你一定怪哀家心狠吧?”太后面容憔悴,满眼愧疚。
“没有,凝砚是心甘情愿的,奴才说过,会一直陪着太后,太后不要多想。”凝砚鼻头一酸,几欲落泪。
“你是个好孩子,哀家很欣慰。当初德妃送你来我这儿,我并不记得你和八阿哥的传闻,后来,你为八阿哥求情,我想不明白为什么,你一向无欲无求,怎么会犯这样的糊涂?那时,几个奴才嚼舌根,哀家才想起了传闻。哀家今天问你,你是否心仪八阿哥?实话实说。”太后问道。
“太后误会了,奴才愿以性命起誓,奴才和八阿哥绝无半点私情,也从来没有对他动过心思。”凝砚抬手起誓道。凝砚这才害怕,真不知道自己和八爷这桩糊涂事,今生还能不能撇得清。
“莫说的这么严重,哀家信。哀家为你的婚事,思量再三,这是哀家最愿意补偿你的。所以,你告诉哀家,你有没有中意的?哀家会尽最大可能满足你。”太后拉住凝砚,示意她大胆说。
听了这话,凝砚心中一动,她知道这是机会,是她期盼已久的机会。此刻,即使她有再多的顾虑,也都被想嫁给胤祯的念头打败了。她才知道,如果她能嫁给胤祯,一切都无所谓,她不苛求情有独钟;对于胤祯的福晋,她只能抱歉,也许这些年她的存在对她们的伤害早就不可避免;至于胤禛,她只有抱歉。似乎所有的顾忌,凝砚顷刻都不担心了,因为“嫁给胤祯”的想法占据了她的脑海,多少年过去了,这个机会显得弥足珍贵。今朝有酒今朝醉,何苦想那么多呢?
打定主意,凝砚跪在太后面前,陈恳道:“太后若能成全,凝砚感激不尽。”
“起来说。”太后拉起凝砚。
“奴才此生要么不嫁,要嫁便只嫁一人,十四阿哥。”凝砚鼓足勇气,为自己的幸福一搏。
太后略思,道:“十四阿哥,是德妃的儿子,你在永和宫当过差,想来是那时产生的情愫,是不是?”
“是。”凝砚忐忑。
“年少时的情感,最难忘怀。这些年,难为你了,都不曾向人提起,要是哀家不问,为你指了他人,你打算如何?是顺从安排,还是抗旨不尊?”太后有意刁难。
“那奴才只能怨上苍无情,一生空等,奴才会一死以谢太后恩旨。”凝砚双目含泪。
“看来,你对十四阿哥用情颇深。十四阿哥,正当壮年,意气风发,深受皇上喜爱,将来必然前途无量。你好生待他,哀家成全你了。”太后看到凝砚感激的破涕为笑,点点头。
“谢太后。”凝砚简直不敢相信,终于心愿得偿。
“事不宜迟,哀家这就亲自为你写旨,让内务府筹备,你就等着做新娘子吧。”太后慈爱地笑着,起身来到书桌前,坐下。
凝砚研墨,太后拿起笔,颤颤巍巍写道:
诏曰:宁寿宫之待诏女官乌雅·凝砚性资淑睿,勤勉柔顺,久侍宫闱。哀家特旨,将其指与十四阿哥胤祯为侧福晋,着内务府仔细筹备,择良辰完婚。钦此。
就在太后写字时,凝砚看着苍老的她,这些年,她把太后当做是自己的祖母,太后对她真是百依百顺,疼爱有加。如今,太后眼见没有多少日子了,她不是答应会陪这个老人走到最后吗?她怎么能在太后最后的岁月里离开她呢?
太后写好后,道:“你的身份,做他的侧福晋有一些不妥,不过哀家不能委屈你做庶福晋、做侍妾。想来你们二人情深,他也必不愿亏待你。所以,哀家送佛送到西,你到了他府里,也就只比嫡福晋矮一截,其他的人都不用惧。好了,哀家这就让人送给皇帝,明发上喻,你就能得偿所愿了。”
凝砚接过懿旨,认真读了一遍,若明日早朝当众宣读,她就可以嫁给胤祯了,这是她期盼已久的事。可是,凝砚放下懿旨,跪了下来,情辞恳切道:“谢太后疼爱凝砚的一片心。凝砚感激涕零。如今太后病情严重,奴才一定要陪着太后,这道懿旨先不忙着颁,奴才会小心收着,等哪一日不得不离开太后时,再拿出来。”
太后眼噙泪花,半晌才道:“哀家知道,你是想陪哀家到最后,可是哀家不忍心再耽误你了。若等哀家百年之后,宫里还要服丧一段时间,你已经等了这么久,难道还要等吗?”
“奴才愿意,若不让奴才侍奉您到最后,奴才心里才不安。反正奴才有这道懿旨,早晚会嫁给十四阿哥,奴才知足了,不急于一时。”凝砚坚定地说道,她知道太后没有多少日子。
“这是你的肺腑之言?”太后轻拭泪水,问道。
凝砚应是,太后点头道:“哀家真是没有白疼你,好,依你所言,这道懿旨,你收着,什么时候想把它拿出来,就只管拿出来,哀家到时放你走。”
凝砚点头,她并不后悔,有了这道懿旨,总有一天,她一定能嫁给胤祯。
这番话没过几天,十二月初四,太后病危,康熙足疾发作,浮肿得几乎不能走路,乘软辇到了宁寿宫,跪在太后榻前,双手捧着太后的手道:“皇额娘,儿子在这儿。”
凝砚领着宁寿宫所有的奴才,跪在一侧,看这悲戚的一幕,不停地流泪。殿外,皇子朝臣跪着,哭声一片。
太后身体虚弱,不能言语,只握着康熙的手,久久地看着,充满了无限的留恋。
这两日,康熙住在苍震门内,未回寝宫。初六晚,宁寿宫哭声一片,太后崩逝了。凝砚跪在殿内,想起太后对自己说过的话,点点滴滴,涌上心头,此时心如刀割。宫里人情淡薄,太后就像凝砚的亲人,真心爱护她,凝砚想到这儿,哭得愈加伤心,因为守在太后床前已两日两夜未合眼,凝砚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凝砚醒来时,已经是初七的清晨,她不知道,已经有一个噩耗在等着她了。
苍震门内,康熙悲痛愈加,太后虽不是他的生母,但是母子相伴六十四年,感情甚笃,太后对他的关心,是康熙周围其他人所不能给予的。康熙想起,他每次因为几位皇子争夺储君之位而苦恼不堪时,废太子时,都和太后诉苦,太后总能理解他的苦衷,安慰他。如今,再没有人会向太后那样对他真心的爱护了。
“十四爷,你不能进去。万岁爷说没有传召,谁也不能进去打扰他。”外面,梁九功极力阻止着胤祯。
“你别挡着,我要救人,再晚就来不及了。”胤祯一把推开梁九功,却被门外的侍卫挡住。
“十四爷,三思呀。”梁九功好意提醒。
“让他进来吧。”康熙发话道。
侍卫退后,胤祯进了屋,一个头磕在地上,说道:“皇阿玛,儿臣请皇阿玛收回成命,不要让凝砚殉葬。”
康熙并未有一丝触动,平静地说道:“她是太后生前最喜欢的宫女,理该去陪伴太后。”
“皇阿玛不是说过,殉葬残忍,早就废除了吗?为什么如今还要让凝砚为皇祖母殉葬呢?”胤祯不解。
“朕不想多说,这个丫头犯的错,早就够赐死了,如今让她为太后殉葬,对她是个好安排,朕已经待她不薄了。”康熙似乎主意已定。
“皇阿玛,不管凝砚犯过什么错,上天有好生之德,更何况皇祖母生前对凝砚疼爱有加,也一定不想她有如此结局。还请皇阿玛看在皇祖母的份上,给她一个恩典,宽恕凝砚吧,不要赐死她。”胤祯连磕了三个头。
“十四阿哥,朕不能给她这个恩典。你如此为一个宫女求情,难道不怕朕治你一个忤逆之罪,落得和八阿哥一个下场吗?”康熙微怒道。
“如果皇阿玛要治罪,儿臣认了,儿臣还是要求请。”胤祯丝毫未被吓退。
“你真是让朕宠坏了,朕要是就不同意呢?”康熙从不让步。
“那儿臣只好抗旨,自己去救凝砚,之后再来向皇阿玛请罪。”胤祯坚毅和伤痛的眼神,让康熙沉思片刻。
康熙怒气未消,突然喊道:“梁九功。”
梁九功进了来,颔首答道:“奴才在。”
“传朕旨意,宁寿宫宫女凝砚不必殉葬了,将其幽禁宁寿宫,任何人不得探望。”康熙说完,便出了屋。
“遵旨。”梁九功瞧了眼跪在地上的胤祯,摇摇头,跟着出去了。
胤祯跪在地上,长出了口气。
宁寿宫里,凝砚走到正殿,太后平躺在床上,已经没有了呼吸。凝砚忍不住,眼泪又流了下来,在太后床前,认真地磕了个头。
正在此时,一个老太监带着两个小太监匆匆而来,小太监手里端着的茶托上是一把匕首、一条白绫和一杯毒药,老太监走到凝砚身后,说道:“凝砚姑娘,老奴奉皇上之命,请你为皇太后殉葬。”
殉葬?凝砚脑子里嗡嗡作响,皇上要她殉葬?凝砚不相信,扭头问道:“胡说,皇上什么时候说过要我殉葬?”
老太监眉头一皱,说道:“昨儿你晕倒了,皇上口谕,体恤你对皇太后一片忠心,赐你殉葬,追皇太后于地下。咱们这儿都为姑娘准备好了,姑娘,自己选一样吧。”
凝砚看着那茶托上的东西,脑子一片混乱:当年**哈赤的大福晋就是殉葬而死,可是当今圣上不是早已废掉殉葬了吗?为什么还要我殉葬?胤祯!对了,我还有太后的懿旨!凝砚慌忙站起来,说道:“我要面见皇上,太后对我另有安排。”
“皇上已经下令,你就不要为难咱们了,难道非要咱们动粗,你才就犯吗?”老太监已拿起白绫,一步步走向凝砚。
“住手!”梁九功大喊一声,疾步来到老太监身旁,宣旨道:“圣上口谕,宁寿宫宫女凝砚不必殉葬了,将其幽禁宁寿宫,任何人不得探望。”
梁九功一挥手,老太监带着人下去了,凝砚松了口气,说道:“谢公公。”
“不必谢我,要谢就谢十四阿哥吧,是他求了情,皇上才松口让放了你。不过,十四阿哥此番为你求情,皇上定然觉得他不分轻重,怪罪于他。”梁九功从未如此多话。
“皇上罚他了?”凝砚担心道。
“没有,不过皇上脸色不好,怕是心里暗暗有了结论。”梁九功素来能体会皇上的心意。
刚去鬼门关走了一遭,凝砚呆呆地站在那儿,她还在想那份懿旨:现在皇上在气头上,不能去说这件事,要等到合适的机会。胤祯,今生,我是否还能走到你的身边?
自皇太后殡天后的一个月里,康熙一直住在苍震门。宫里人人服丧,没有一点儿过年的喜气。凝砚囚禁在宁寿宫里,每日梁九功都派人来送三餐,无人探望,凝砚对外面的一切都不得而知,也不知道康熙最后会如何处置她。
除夕那天,康熙出宫去巩华城,只带了不多的侍从。奇怪的是,凝砚被要求随康熙出行。
巩华城里埋葬的是康熙的嫡妻赫舍里,已故的仁孝皇后。
“你知道这里葬着的是谁吗?”康熙问站在背后的凝砚,此处,只有他和凝砚两个人。
凝砚四处瞧了瞧,说道:“奴才不知。”
“是朕的赫舍里。”康熙说得轻柔,没有了皇宫里威严的口吻,“十五公主去世时,你和朕提过她,好久都没有人向朕提过她了。”
凝砚明白了,就是她在书上了解的仁孝皇后,书上说康熙对她感情颇深,听刚才的话,此话不假。凝砚并不言语,静静地听康熙又道:“朕初见她时,朕还是个少年,她比朕年长一岁,也稳重些。自她来后,朕时常和她一起看书、说话、赏花、逛园子。那时,正当除鳌拜的关键时期,她默默地支持着朕。后来,她生下了承祜,可是承祜两岁多就没了,她也因此病倒了,当时朕在赤城陪太皇太后,立刻赶了回来,陪她哭了好久。两年后,三藩叛乱,朕操劳国事,忽略了她,朕怎么都没想到,她生胤礽的当日便永远离开了朕。今日是除夕,朕都不知道有多少个除夕,来过这里。”
凝砚默默地听着,仿佛眼前并不是一位执掌乾坤的皇帝,而是一位悼念旧情的老人,可怜而无奈。只是凝砚不知道,康熙为什么要告诉她这些?
“你听了这么久,没什么说的?”康熙问道。
“皇上是有情之人,这么多年过去,说起仁孝皇后,还是满腔温柔,奴才从未见皇上如此,想来仁孝皇后定是皇上的挚爱之人。”凝砚答道。
“那你知道朕为什么要告诉你这些?”康熙转身,直视凝砚道。
“奴才不知,还望皇上明示。”凝砚低头道。
“朕问你,你觉得朕这个皇帝当得怎么样?”康熙并未回答。
“皇上除鳌拜、平三藩、收台湾,桩桩伟绩,自然不用多言,皇上是当之无愧的千古明君。”凝砚佩服地说道。
“你这个答案,朕听得太多,不过朕相信这是你的心里话,你喜欢说实话,比很多人都强,这一点,朕还是欣赏的。朕告诉你一个秘密,三藩之乱时,朕曾经想过退位。朕当时贸然撤藩,根本就没有做好准备,战争刚开始就节节失利,几乎失了半壁江山。朕当时年轻,加上赫舍里的离世,朕不知道接下来的路要怎么走,只想不要再做皇帝,甚至随赫舍里去了,现在想想,那是多么软弱的想法。”康熙走走停停地说道。
如果不是这话不是康熙亲口所说,凝砚绝不相信,一代康熙大帝竟然想过退位。凝砚有些吃惊,对康熙的用意更加不明白。
康熙似乎看出了她的疑惑,终于讲到了正题:“你是谁,如何进宫,和十四阿哥之间的事情,朕都一清二楚。你不必诧异,朕只是关心自己的儿子,尤其是可能托付大清将来的皇子。”
凝砚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康熙,他是告诉自己,他属意的大清未来的皇帝是胤祯。虽然有人凭着康熙对胤祯的宠爱,曾经这样猜测,但是康熙自己从未这样说过。如今,他竟告诉了凝砚。
“朕仔细考量过十四阿哥,他是个好孩子,文韬武略自不必说,更难得是有情有义,心性纯良。将来若他即位,定能善待兄弟,不会发生骨肉相残的悲剧。朕如今有心栽培他,是想他将来能独当一面,做个万人敬仰的皇帝。可是,朕还有很多担心。你就是头一个。”最后一句,康熙加重了语气。
“奴才?”凝砚指着自己,不明白地摇摇头。
“还记得朕刚才说过,朕曾经想过退位。当时,朕很长一段时间,都不能相信赫舍里已经不在了。可是有一天,朕突然明白,她躺在那儿,不可能再醒过来。那种绝望,直到今日,朕还刻骨铭心。一时间,朕真想像先帝一样,抛下一切,随心爱之人去了。可是,太皇太后阻止了朕,她说,一个男子可以痴情,但一个帝王不可以,因为他身上还有对天下苍生的责任。太皇太后的话是对的,年轻时,人都脆弱,用情也深,长大了,就会发现,人生的意义远胜于深陷一段情。”康熙停了停,又道:“朕担心,十四阿哥少年得意,未经磨难,将来遇到些许困难,就会被打垮。朕在十四阿哥看你的眼神里,看到了朕年轻时对赫舍里的感情。从先帝到朕,朕有时候不能不信,这似乎是个咒语,大清朝的皇帝注定要为情所困。好在朕挺过来了,所以朕不能让十四阿哥重蹈覆辙,你明白吗?”
凝砚恍惚间点点头,说道:“奴才明白,但是,皇上抬举奴才了,十四阿哥刚毅爽利,不像为情所困之人。他对奴才确实有情,可也不会到了爱美人不爱江山的地步。”
“这几年,朕耳里落下不少闲话,自四十七年至今,十四阿哥的福晋们一无所出,他正当壮年,怎会如此呢?朕思前想后,只有一个缘故。当年赫舍里去世时,朕是半年的清心寡欲。所以,朕要你殉葬,是为了试探他。这几年,他沉稳不少,说话办事谨慎很多,对朕也是百依百顺,就算是为八阿哥求情,也总是看着朕的脸色。朕稍有不快,他立即就不提了。朕知道,他是想证明给朕看,他有实力也能更加成熟。可是,朕一下令让你殉葬,他就原形毕露,直接闯了进来,不管朕如何生气,他始终在为你求情,甚至要为了你抗旨。你是他的弱点,而一个帝王不该有弱点,尤其是这样的弱点。”康熙道出了实情。
凝砚嘴唇微微颤抖,她从未想过,胤祯竟如此在乎她,自己就更加不能辜负他,便道:“皇上,太后临终前,已经写下懿旨,把奴才许给十四阿哥。”
康熙想她不该拿出太后的懿旨,道:“朕和你说了这么多,是因为朕相信你会了解,也会帮朕,可是,你全然不明白。”
“奴才明白,皇上希望奴才放弃十四阿哥,可是,奴才是真心喜欢十四阿哥,奴才别无所求,只有这么一个心愿,难道就如此过分吗?奴才不懂,不懂……”凝砚跪在地上,心里痛苦,竟情绪失了控。
“天不遂人愿,世事总是如此。这就是朕说的,年轻时,人都把感情之事看得过重。你如今的痛苦,多年以后,也会被平静的生活冲淡。”康熙似有不忍。
凝砚知道,或许康熙说得对,可是她手里有皇太后的旨意,她从未像此刻一般接近胤祯,她不想放弃,她不能放弃。
“只要你能保证你和十四阿哥之间再无瓜葛,朕可以赦免你所有的罪过,你好好想想吧。”看着伏在地上、拼命摇着头的凝砚,康熙没有再说话,只是独自走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