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四十九年——五十年
凝砚走后,胤禛说教起胤祥:“方才皇阿玛有意要你相陪,你为何不肯?”
“四哥你是知道的,皇阿玛先是冤枉过我,后来又冷待我,他对我不公,我心中有气,这种情况下,我不想扮演什么父慈子孝的假戏。”胤祥坦白说道。
“那你预备怎样?就一直和皇阿玛怄这口气。你知不知道,长此以往,会把皇阿玛对你所有的喜爱都磨得一干二净。皇阿玛原先疼爱你,可他毕竟是九五之尊,他身边几乎都是跪地逢迎之人,他何必要理会你这个不识抬举之人?我以为,只要你能主动服软认错,皇阿玛对你如今还有不舍,你一定会重得他的欢心。”胤禛劝道。
“四哥叫我去认错,我何错之有?就算我肯认错,重得欢心,又如何?等哪一日,又有人检举我,他还不是不分青红皂白,先把我捉了再说。这样毫无信任的宠爱,我要它做什么?我不屑。”直到此刻,说起那件事,胤祥还是委屈得很,他生平第一次受辱,关入宗人府,都是由于他的皇阿玛不信任他。
“十三弟,你听我一言。你不是在和皇阿玛过不去,是在和你自己过不去。或许,是因为皇阿玛之前太宠爱你,你从未受过打击,才觉得落差大,不能接受。但是,就从这一次开始吧,把皇阿玛视为君多于父,你就能伸能屈了。”胤禛叹了口气。
胤祥并不说话,良久,才叹气道:“四哥,我知道你的意思,我也知道这于以后的形势也没有好处。但是,你说我宁顽也罢,说我幼稚也罢,我就是这样的脾气。我看透皇阿玛了,他要的是为君的天威,远远多过为父的和蔼,既然如此,我也只能做个顺从憋气的臣子,没办法做个装傻承欢的儿子了。”胤祥一语毕,独自先走,胤禛眉头紧锁,只觉得大事不妙。
自从胤禛念起裕如的好,去她房里的次数比以前多了些。裕如很是争气,十一月便有了身孕。
十二月,胤祥面临了惊心的一幕。
“啊——啊——”屋里传来盼晴的呼喊,屋外胤祥急得满头是汗,凝砚在一旁念叨着:“都生这么久了,怎么还没出来?我去看看。”
“你去做什么,你一个姑娘家,什么都不懂,帮不上忙的。生孩子都是这样的,急也没用。”胤祯拉住她,免得她去添乱。
“怎么能都是这样?你没听到,盼晴姐叫的撕心裂肺,会不会有危险?”凝砚还是第一次见到生孩子的场面,她见盼晴叫的如此惨,害怕她也会像自己的额娘一样因为生孩子而丧命。
“都是这样的,当年宝吟生弘明的时候,也是叫了好久,最后也生下来了,所以你安静些。”在这方面,胤祯比凝砚有经验,却不知道怎么去劝凝砚才能让她不要这样着急。胤祯抬头一瞧,胤祥虽然不说话,却右手捶着左手,满脸都是汗。
凝砚听了胤祯的话,神情一恍惚,倒真安静了,心里想着:他都是当阿玛的人了,我……赶忙止住往下想,片刻后,回击道:“说什么产房阴气重,要男子来镇住。你在这儿,能镇住什么?”
“能镇住你就不容易。”胤祯说完,就走向胤祥,宽慰他说:“十三哥,耐心等等,额娘在里面,不会有事的。”
胤祥点头,三个人都不言语了。突然一声响亮的婴儿哭啼声打破了屋里的安静,胤祥和凝砚冲了进去,只听得接生的嬷嬷喊道:“恭喜十三爷!福晋为您添了个儿子。”
胤祥冲德妃感激的一笑道:“额娘辛苦了。”说完,便抱过孩子,坐到床头,对盼晴说:“瞧!咱们的儿子。”
盼晴累得没有力气说话,只剩下幸福的笑。凝砚用手摸了摸婴儿的小脸,那感觉就像是摸到了苏绣的缎子般柔软,不禁夸道:“这孩子长得真好。”
等嬷嬷收拾干净血房后,胤祯进来了,从胤祥手里接过孩子,笑道:“哎呦,小小的脑袋,软软的身子,到底是十三哥的孩子,长得真好看。瞧,他冲我笑呢。”
“胡说,那么小的孩子哪会笑呀?我瞧你抱得危险,还是交给我。”德妃怕胤祯抱不好,摔了孩子,忙接过婴儿,满面笑容。
胤祯小心地把孩子递给德妃,“额娘一抱着孩子,就不撒手了,可见是真喜欢。”
“额娘一向喜欢孩子的,十四弟,你那儿也有五六年没添人了,是不是……”未及盼晴的这句话说完,德妃就接了话:“就是,额娘这个岁数的人,就盼着能抱孙子,你也该努努力,让你屋里的那几位争些气,再给我填几个孙子孙女,免得哪一****看中了什么来历不明的人,他们被人抢了丈夫的心,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边说,还便瞥了凝砚一眼。凝砚知道,德妃是不能原谅自己了。
屋里的人心知肚明,盼晴想借机提胤祯和盼晴的事,却被德妃拦了下来。碍着胤禛,胤祥本不愿意盼晴管这些事,可是看她虚弱的样子,又不忍责备,只是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不要再提这事,盼晴见势不妙,也不再言语。只剩的胤祯和凝砚彼此瞧瞧,尴尬无比。
说起胤祯和凝砚的事,自从两人互相表明心意后,转眼已有一年多了,两人比之前相处更加坦诚,关系日益密切,时常一起相约在铁树下谈心。像所有热恋中的人一样,胤祯越发觉得离不开凝砚,似乎第一次他和一个人有这么多话可以说,他希望分享他的一切给她。在凝砚的面前,他可以畅所欲言,无拘无束,而凝砚总能认真倾听,说出些和他不同的观点,这让胤祯觉得有趣。两个人还是常常斗嘴,却不当真,似乎成了他们之间特殊的对话方式。
可是有一件事打破了一切和谐,胤祯提出要娶凝砚,凝砚却迟迟不表态。
“你究竟是怎么打算的?答应还是不答应?给个痛快的,行不?”胤祯假装生气地说。
凝砚蹙眉,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她何尝不想嫁给他,可是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她是个宫女,怎么也配不上一个阿哥,虽然凝砚心里很反感这种等级,但是她所身处的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的法则,她无所谓,却不愿意让她心爱的人为难,更何况和八爷的事会不会给胤祯带来污点?德妃对她已有厌恶之情,而且她才来太**中,安分不久,若是现在提婚事,说不定又要引起风波。
见她不回答,胤祯明白了几分,只说:“我知道你担心什么,我告诉你,我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你不必有负担。如果你顾及额娘,那就更不必,她自小疼我,我保证能说服她。总之,只要你点头,其他的,你就放心地交给我。”
凝砚望着胤祯,心里十分感动,他一定设身处地为自己想过,才能说出这番暖心的话。此刻,她多想点点头,然后将一切交给胤祯,只等着做他的新娘。可是,她不能,也说不上为什么,只是她感觉时机还不成熟,她没有把握,她不喜欢冒险。
“我……我的确为这些烦恼,还不止这些,我不知道要怎么和你的福晋们相处,我不想和别人争丈夫。你知道的,我向往的是情有独钟的生活,其实,婚姻就该如此。可是,我不能强求你这样做,所以我有我的矛盾。”凝砚的这些念头让她痛苦百倍,可就是挥之不去。
胤祯不说话了,不是无话可说,而是对于此,他毫无办法,他不可能把他的福晋们都休了,她们毕竟是他的亲人。胤祯希望能给凝砚些保证,却又发现保证不了什么,只能眼看着他们之间横着的这个无奈,再说不出来了。
凝砚突然意识到自己似乎在逼胤祯,是呀,他能怎么办呢?他不可能抛弃妻子,否则他也不是自己喜欢的那个有情有义的十四阿哥了。干嘛和他说这个?凝砚忙解释道:“你不要为难,我不该和你说这个,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太乱了。而且,我如今是太后身边的人,婚事不由自己,还是再等等,你也容我再想想。”
“无论如何,能为你做的,我都已经做了,还要怎么样,我也不知道了。”胤祯无精打采地走了,他从来没有像这次一样毫无办法。
胤祯走后,凝砚一个人发呆,胤禛和胤祥走了过来,他们看到了刚才的一幕。
“四爷,十三爷吉祥!”凝砚本想躲,躲不掉只能应付了。
“十四弟刚走,你们聊了什么,他脸色可不太好,吵架了?”三人落座,胤祥先发了话。
“没有,只是聊了些不合时宜的头疼事。”凝砚可不想接受他们的“审讯”。
“不合时宜的头疼事?不是听说你在皇祖母那儿过的很好嘛,难道不是真的?”胤禛问道。
“是真的,太后随和,金桂姐姐也是好相处的,我没有什么为难。头疼的事自然不是这个。”凝砚面露难色。
“十四弟要娶你?你在犹豫?”胤祥听过盼晴提起,想想该是此事。
凝砚不答话,算是默认。
“你这是何苦?千辛万苦的,还差一步,不走了?”胤祥摇摇头,表示无可奈何。
胤禛起身,只丢了一句话便走了,“三思后行。”如今,他能说的,只有这句话了。为了那个预言,这句话非说不可。
凝砚猛然抬头,见他走了,只觉得他对自己越发冷淡了,不过也算好事吧。眼前胤祥还在,他问凝砚道:“你口中的金桂,就是太后身边的待诏宫女吧。”
“是,每日都是她吩咐我们做什么,我们便做什么。她安排地井井有条,太后很喜欢她。”凝砚笑着回道。
“你和她关系不错?”胤祥又问。
“是,她十分照顾我,好多伺候太后的细节,她都耐心地和我说,我能这么快就常陪在太后身边,也是她教导有方,所以她于我有恩。”凝砚点点头道。
“你把人想的太好了,她说不定是为了让你接她的班,才早早交了你,好自己脱身呢。对了,她有多大了,什么时候放还出宫?她这样得皇祖母的心,皇祖母向来不会亏待人,可为她挑了如意郎君?”胤祥一连串地问完,只引得凝砚盯着他瞧,然后笑了起来,问道:“十三爷,你不是看中金桂姐姐了吧,这我可不依,我得为盼晴姐回了你的非分之想!你说你屋里都有五个人了,你难道不眼花吗?怎么还打人主意!看来我得和你说说,这男女之间最重要的是一心一意……”
胤祥抿嘴,一脸苦状,道:“停!你的这些奇谈怪论还是留给十四弟讲吧,我是没有兴趣的。不过,我要声明,我对金桂可没兴趣,不过是为你打算,看看是不是她要出宫,才教你侍奉皇祖母,算算你何时能上位呀。”
凝砚道:“金桂姐姐快到出宫放还的年龄了,还有两年吧。太后倒没有什么表示,我估计太后舍不得她,不过,有件事,我偷偷告诉你,你可不要告诉别人。三爷和五爷经常来看太后,每次三爷都会和金桂姐姐单独说些话,似乎交情格外不一样。”
“就像你和十四弟?”胤祥取笑道。
“瞎说。”凝砚不好意思,嗔道。
“好吧,那不说了。还说金桂,那她对三哥是什么态度?也像你对十四弟似的?”胤祥说完最后一句,又笑了。
凝砚见他还说,又不好太和他生气,便肃脸道:“我也瞧不出来,她还没有和我好到能告诉我这些事的份上。其实,我单告诉你,是有原因的。我不太希望金桂姐姐和三爷相处过密,我知道十三爷和三爷向来不和,可否帮我想个法子,让金桂姐姐了解三爷是什么样的人,万一有什么念想,也好迟早断了。”
“原来你是这样想的,倒是坦诚的很。不过,我也实话说,这事不好办,你既知道我与三哥不和,我岂能帮你赶走他的心上人?那不是更加不和。所以我不愿帮你,你也得体谅。另外,你这么做,是没有的。打个比方,如果有人在你面前说十四弟的坏话,你可会信?”胤祥分析道。
“倒也是,我考虑得不周密,不该拉十三爷趟浑水。那我该怎么办呢?难道眼睁睁地看着金桂姐姐掉进三爷的魔爪?”凝砚一味地担心让胤祥笑了,胤祥道:“你才认识她多久,就这样为她打算。和你为友,真是好处良多。不过,我可不是在夸你,你少管些闲事吧。这样的事,人各有命,你帮不了她,也救不了她,更何况,在你看来,三哥不好,可或许在她看来,三哥就鼎好。一个坏政客也许是个好丈夫。”胤祥说这话时,只觉口不对心,他见凝砚深思,又道:“其实,还有一事,我也要奉劝你,你才到皇祖母身边不久,十四弟即便要娶你,你也不能答应,要知道,不到出宫放还的年龄,即便十四弟去请旨,皇祖母也不会给你赐婚的,愿意很简单,一来人家会说你狐媚皇子,二来对十四弟影响不好,三来,皇祖母也要面子,怎么容许自己宫中的宫女如此不安分,巴巴就要嫁人。所以,只能等着,等到你出宫放还的那一天,皇祖母再开恩给你指处好人家,那还得是让皇祖母看得过眼,你是否能做到,自己想个明白吧。”
凝砚独自坐着,她以为胤祥的话不无道理,可是,若真如他所言,那自己不是还要等六年?凝砚陷入愁思。
五十年四月,康熙奉皇太后至热河行宫,命皇太子胤礽、皇五子和硕恒亲王胤祺、皇七子多罗淳郡王胤祐、皇八子多罗贝勒胤禩、皇十二子固山贝子胤祹、皇十四子固山贝子胤祯、皇十五子胤禑、皇十六子胤禄、皇十七子胤礼随驾。
五月,畅春园中,胤禛和胤祉在一处阅览奏折,胤禛见胤祉放下奏折,喝茶小憩,趁此之机,上前搭话道:“三哥,喝茶呢?”
“嗯,怎么,四弟有话和我说?”胤祉放下茶碗,他知道胤禛和胤祥的关系素来交好,一直也与他走的不近。
“臣弟是记起,前几日皇阿玛问咱们分班赴热河之事,三哥可想好回复?”胤禛问道。
“这事呀,我问过众人了,我建议皇阿玛让五弟和十二回来,去的人定的是两班,我与十弟一班,你与十三一班。去者乐往,留者辛苦。清凉胜地,安逸受恩的事,自然都是抢着去,不过总要有人留下办皇阿玛所委之事。我只奏了这些,只是谁去谁留,请皇阿玛定夺吧。回头叫人把拟好的折子给你们瞧瞧,记得署名。”自从胤褆被幽禁,胤祉是众阿哥中除太子外最为年长的皇子,故而皇子联名上奏时,总是以他为首。
胤祉放下茶,不再理会胤禛,继续看起折子。
本章解读:
话说十三和兆佳真得很能生孩子,所以笔者在写的时候,总是要顾及到盼晴的孕期.
这里解释了十三为何失宠于康熙,毕竟如果康熙因为在一废太子之时,冤枉十三了,他心中一直不快,有心结,对康熙的父子之情有所怀疑,长时间的疏远自然会让康熙对他放弃。其实,这说明十三还是至情至性的,他心中不快,却也没有为了老四的皇位而假意逢迎康熙。不过,十三此举确实是和自己过不去,在这一点上,老四看得比他明白。
这里十三对金桂的过分关注,一定是有原因的,一个计划正在进行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