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黝黑中年人动了动嘴唇。
“你说什么?有种你再说一次!”
文青青坐得稍远,是听不清楚那人说的什么,只觉这二人面对着七八个二流子的恫吓威胁,依然淡定地喝着茶水,心想这二人肯定是有点底牌的。
“我说你狗腿子。”那人又抬高了声音,慢悠悠地说。
这下酒楼的茶客们都听到了,哄地一下都偷笑起来。
“你……我看你是敬酒不喝喝罚酒了,大哥,我们也不用跟他客气了,把他们打得满地找牙,先让他们磕一百个响头道歉再说!”
“嗯。”杨二麻子点点头,眯着眼拉长了调子:“我说——我这班兄弟啊,脾气火爆得连我都管不住。你都听到啦?快把你身上的银子掏出来,请兄弟们喝酒出出气,这事也就算了,不过若是你不识趣嘛……”
没等他嘛完,黝黑中年人突然出手,一记铁拳狠狠砸到了杨二麻子的鼻梁上。杨二麻子踉跄着倒退几步,觉得鼻子一酸,唇上一凉,伸手沾到了红刺刺的鲜血,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你,你你,你打我?”
一旁的狗腿子也慌了:“大、大哥,你流血了!”
“妈了个吧擦!”杨二麻子把桌子一掀:“兄弟们,给我打,狠狠地打!打死算我的!”
狗腿子们应声一拥而上,拳头高举呼呼生风。那黝黑汉子也不惊慌,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架起一双有力的铁臂通通格了开去,时而逮着机会了反手两拳,把四个狗腿子借力打力撞退了几步。
有茶客大叫一声:“好!好一手架子漂亮的咏春拳!”
黝黑汉子的一招一式稳而不狠,留有余地,堪堪将攻势化解之余又略施惩戒,不像在打架倒像在调教弟子,专门呼鼻梁胸骨,屁股脚趾,哪儿痛打哪儿,却又通通避开要害之处。
这般海纳百川饶人容人的胸襟,颇具大家宗师的风范。
文青青也是津津有味,一招一式看得极是认真。如不是旁人的眼光都集中在杨二麻子这出闹剧上,定会有人发现,中席有个八岁秀丽小女孩,嘴角微微上翘,神情专注,眼瞳红光流转,诡异非常。
“这黑大汉的架势,拳意虽然不错,可惜太过简单,看过也就罢了。旁边那白脸中年人此刻竟还淡定喝茶,若无其事,到底是有多大本事?反而更惹得人好奇了。”文青青的目光落在了旁边那人身上。
似有所感那人放下茶杯,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
文青青顿时有些心惊肉跳的感觉,只觉那双眼睛阴鸷,凌厉,威压无穷。不由得反射性地运起了心法抵御。片刻过后,突觉周身一松,心跳也平和多了。那中年人目光闪过一抹诧异的神色,很快又重新低头,认真品起茶来。
“饶命,大爷饶命,我们不敢了,不敢了啊。”杨二麻子是被打得没脾气了。此时他鼻子下吊着两条血涕,门牙没了几颗,头发披散,脸青唇肿,心知今天是踢到铁板了,连忙带着一帮狗腿子跪下磕头道歉。
那黑汉问:“知错了?”
“知道了,我们也是一时走了歪路,今后一定改过自身,重新做人。”杨二麻子现在就连说话,都是漏风的。
“再不敢了?”
“不敢了,不敢了。”
点点头,黑汉拉回了架子,抬头对掌柜道一声:“今天贵店的损失,记我们账单。”便转身向座位走去。
别看杨二麻子好像很受教的样子,其实他自出名以来一直顺风顺水,几曾受过今日这般的屈辱,只等着那黑汉子警备松懈,正转过身的一刻,自怀中拔出一把小刀便猛地怒吼着向前刺去。
文青青接受功法改造过的身躯何其灵敏,先知先觉正要提醒那二人,白脸中年人却是在她张口前,身影便消失不见。
旁人还没看清是怎么回事,就听到一声凄厉的惨叫,一条手臂连着一把银光闪闪的小刀飞向了半空中,再重重落下。下一刻,杨二麻子痛得嗷嗷直叫,倒在地上翻来滚去的身躯,哪还有右臂的半点踪影?
看着白脸中年人一身干净,神情淡然地回到了座位,文青青的神智还停留在刚才他漂亮的一击上。
对比起黑脸汉子,这人的攻击可谓快,准,狠,美!步法是弓步,接八卦,跨步,压身。十指翻飞袖中藏剑,反手握住一刺一划一拉一收,简单直接得犹如喝茶吃饭,干脆利落,优雅从容。
文青青在脑内反复又反复地回味着这一击杀招,就连杨二麻子被狗腿子们抬走,人群什么时候散去了都没有留意。
等回味过来,午时都快过了。小二早就回来过,把典当衣服的银子用布袋子装好放在她面前。她当时是知道的却不愿意从回味中醒来。如今一旦自己醒来,却发现自己神清气爽,功力似乎又隐隐有所精进,心中更是欢喜非常。
“难道所谓的修炼,并非单单是指冥想打坐吗?生活中处处藏着明悟,又处处皆可修炼,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文青青一下子想通,更觉得恍然大悟,神识更为清明,元神又更壮大了几分。
吃过午饭,文青青外出逛了逛,看看还有没有修炼的机缘。只是她不知道,像她昨日那样因景生情,突然明悟的玄妙境界是可遇不可求的。别说一个八岁的小女孩,就是一个修为老到,结丹百年的高手,一生也不一定能遇到一次。所谓出神而入化,说的就是如此。
虽再没遇到机缘,但感受一下浮绿镇当地的风土人情还是很不错的。沿途上文青青也遇到过几个年纪相仿的小孩子结伴走走玩玩,想来这地方对这样的情景是见惯不怪了,故而没有人去追问为何文青青一个八岁的女孩会单独出来闲逛溜达。
走了几转,购入些许干粮,文青青又回到先前的酒楼,租了一家客房美美地睡了一觉。
翌日,文青青退了客房,收拾好包袱朝着出镇的方向走去。
一道阴暗的窄巷里,传来了数道闷哼和痛叫声。
“不是叫你多讨点来吗?就这么几文钱,你打发乞丐呢你!”
一群脏兮兮少年,最少的怕有十岁,最大的约有十五六,正恨恨地往下踩着。在他们杂乱的脚下,一个瘦弱的身躯蜷缩成一团,死死捂着脑门护着要害,不时发出痛苦的哼声。
“我说你啊,长得不是挺可爱的么,应该很讨大人们的喜欢啊?怎么只讨来这么点钱?肯定是你偷懒!”又是一个少年,愤愤不平说道。
“唔……没有偷懒……”瘦个子牙关颤抖,连声音都是含糊不清的。
“还说没偷懒!大哥,我看见了,他就是偷懒了,只是傻呆呆地看着别人,也不说话,也不跪下,也不去抱人家大腿!”
“我说话了!”瘦个子吃力地辩解着:“我有好好地求叔叔阿姨,给我点钱,我真的说了……”
“那你跪没跪,抱没抱人家大腿啊?”
“……没、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