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醒来,已是日上三竿。柳耀京撑起上身,敲了敲头疼欲裂的脑袋,然后他才发现这里竟不是自己的房间,而是杨芷菁的闺房。他甩了甩头,对昨晚的荒堂还有些模糊的印象,不禁苦笑了一下。
“自从来到古代,各方面的压力很大,我是个正常人,不是变形金钢,何况自家兄弟好不容易相聚,偶尔的放纵还是必要的。”
柳耀京给自己找了个自认为合适的理由。他正准备穿衣,门忽然被人推开,一个俏影飘然而至,正是杨芷菁进来了。
她手里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醒酒汤,见他已经坐起来,俏脸上的温柔之色顿时没有了,仿佛瞬间变成了母老虎:“你都知道你昨晚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么?”
柳耀京嘿嘿干笑道:“我说什么了?做什么了?”
杨芷菁道:“你说……你说……”话没说出个所以然,自己的脸倒先红了。
柳耀京看着她娇艳的脸庞,只觉她此刻美得令人着魔。
杨芷菁见爱郎如此痴迷,芳心不禁窃喜,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在他身边坐下,用汤匙轻轻搅动着醒酒汤,咬着嘴唇道:“我……我早被你糟蹋了倒没什么,可是你叫二姐、瑞蕊她们怎么做人啊?男子汉大丈夫,说出的话就像放出去的箭,你可要负责!”
柳耀京忽然觉得自己现在一个头两个大,暗中长叹:“都是酒惹的祸啊!”
一早上,柳耀京发现府里所有人都在对他笑,而且笑得有些怪异,他只有不停地摸鼻子,遮住自己小半边脸。
为了转移众人的注意力,柳耀京很快将孙统等人打发出去了,孙统、赵虎、丁子兴、方旗四人负责到晋阳周边召集流民,按照他给刘琨的建议告诉流民,谁要跟着他,只要找到合适的地方,就给他们分土地,轻徭薄赋,同时建立福利制度,真正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并给予武装保护。
对于柳耀京的提议,孙统等人半晌没能吃透,他不得不详细的解说一遍。孙统等人明白过来后,对这种政策大为赞叹,即使以威管家的见多识广,对于他的福利制度也惊讶不已,对他不禁刮目相看。
柳耀京心中好笑,什么医保、低保等福利制度在二十一世纪在正常不过了,然而在封建社会永远不可能实现,听了不大惊小怪才怪。
而郭靖安、六幺、王小宝三人则负责再多找些铸造兵器的能工巧匠,并让他们告之巧匠们,可以拿到普遍高于市面上三分之一的底薪,然后再根据产量提成。
这种现代薪津制度,自然又是威管家等人闻所未闻的,众人这时看着他,就像看着来自天外的怪物,也不知他的脑袋里是如何想出这么多鬼点子的?先前揶揄他的笑容早就没有了。
柳耀京见了众人表情,虽是盗用了现代的社会制度,也不禁沾沾自喜,飘飘然起来,最后请戚管家多备些车马。
孙统四人离开时,柳耀京又再三叮嘱,小心而秘密地行事,不可走露风声,于三日后在十里亭集中,并要求他们看着召集到的流民,不用回府了。
众人都欣然应命,按部就班地进行着。
接下来两天,军情快报接踵而至,刘聪乘胜进兵,破屯留,陷长子,斩获晋军一万九千首级,上党太守庞淳大惧,竟然举壶关降“汉”,令“汉”势大炽。
连续的几个消息一个比一个令人心惊胆战,尤其是庞淳居然举城投降,就连柳耀京也没想到,他虽知道庞淳不是将才,可是即便如此,只要坚守不出,上党壶关地势险要,刘聪、石勒要想拿下,也得要几个月,付出极大代价。
柳耀京恨当初没将这厮给宰了,如今却只有望上党而兴叹了。
上党、壶关的丢失,对刘琨来说,无疑晴天霹雳,对晋朝廷同样是个沉重的大击,中原大地仿佛已经被血色所笼罩,看不到天日。
按计划,明日一早就要离开晋阳了,柳耀京本想一走了之,但思前想后,还是想在临走之前给刘琨一些忠告,所以这晚来到了刺史府。
刘琨脸色苍白,神情憔悴,双目也失去了光彩,昔日的翩翩佳公子,如今看来却落魄潦倒,再没有那份风迷万千少女的潇洒与从容。
刘琨本来最不想见到的就是柳耀京,可一壶酒下肚,忽然改变了主意。柳耀京是在后院的“笙月楼”看到他的,他正在抱着一把胡笳歌舞取乐。
刘琨精通音律,创作了《胡笳五弄》。史载后来晋阳被围,城中窘迫无计,刘琨乘月登楼清啸,城外的人听见,都不禁凄然长叹。月过中天,刘琨又吹奏起胡笳,匈奴人听了无不思乡流泪,无心再战,撤兵而去。
柳耀京并不知道这段史事,但闻得幽幽胡笳声,心想刘琨果然是个了不起的音乐家。
他的胡笳吹奏得炉火纯青,只听悠扬的胡笳声婉转幽回,如泣如诉,闻之竟欲令人撕裂肝肠。柳耀京第一次听到这种胡笳曲调,他一向以硬汉自称,此刻听了也禁不住动容。
四个美丽的歌姬在刘琨的伴奏下,翩翩起舞,一缕月光自窗户洒了起来,照在歌姬身上,使她们看来仿佛是被禁锢在了人间的天上仙子,幽美绝伦。
柳耀京并没有立刻上前打扰,而是静静地将这支曲子听完,他甚至一时忘了今世何世,甚至有种置身幽远的广寒宫的错觉,至到曲调幽幽消失,他才蓦地一震醒来。
刘琨看到了他,将胡笳放在摆满了好酒和水果矮几上,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大笑着命歌姬道:“快,快给柳参军上酒!”
柳耀京刚要施礼,刘琨已托住他的双臂笑道:“到了‘笙月楼’的人,都是我的上宾,无需这么多礼节。”请柳耀京在邻近的矮几旁坐下。
柳耀京笑了笑,也就不客气。
刘琨道:“柳参军恐怕还是第一次听到我的胡笳吧?”
柳耀京点了点头,微笑道:“是。在下久闻大人的胡笳乃是天下一绝,今日有幸闻之,果然名不虚传。”
刘琨大笑道:“虚名而已,何足挂齿!”
柳耀京心道:“你要真能将你这些和你的名士头衔看作虚名,何用今天这般消沉?”淡淡一笑,举杯道:“大人,在下未能替大人分忧解难,实在惭愧得紧,这杯水酒,算是在下向大人陪罪。”言罢,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