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柳耀京让郭靖安等留在客栈保护四女,自己则打听到刘琨的官邸,投上拜贴,只署名并上党人氏,并没有署上自己上党户曹掾的身份。
柳耀京原本以为刺史并不容易见,没想到没过多久,一个家臣模样的人就将他请了进去。
官邸很大,这既是刘琨的住所,也是他处理公务的地方,刘琨既是并州刺史,又加振威将军,领匈奴中郎将,官邸的旁边就驻扎着一支两千人的亲军。
刘琨给柳耀京的第一印象就是帅,白面无须,英俊而儒雅。刘琨现已三十八岁,但模样看来最多三十出头,十足一个浊世偏偏佳公子。事实上刘琨本就是佳公子,他是西晋著名的“金谷二十四友”之一,这二十四友中有富可敌国的石崇,有文章冠世的陆机,而刘琨也是冠绝一时的文人才子和音乐家。
现在柳耀京掌握到的关于刘琨的信息已经不算少了,他见过礼,就很欣赏地打量着这位风.流名士。
刘琨请柳耀京坐下,同样也用一种欣赏的目光打量着柳耀京,良久,说道:“柳先生是上党人氏?”声音仿佛有种音律的委婉。
柳耀京对这位毫无架子的一州长官油然生敬,回道:“是的。”
刘琨点了点头,微笑道:“先生投贴拜访,未知所为何事?”
柳耀京道:“在下久闻大人盛名,此番冒昧前来,是想在大人身边谋个差事,为大人效犬马之劳。”
刘琨想了想,道:“柳先生既是上党人氏,可知眼下形势?”
柳耀京一听,知他是考教自己,当下侃侃而谈:“并州虽称边境,但却接近中央,它北向通往幽州,南向通往洛阳,西联系必司州,往东则和冀州相连,地理形势极为重要,而且并州出产的兵器精锐,良马更是驰誉中原,因此‘汉’主刘渊最想要的地方就是并州,只要控制住了并州,北攻南下均可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他顿了顿,接道:“眼下,‘汉’军已对我形成夹击之势,驱除鞑虏已经到了刻不容缓的地步,我们必须想出良策,将战争的主动权掌握在手中,谨防成为瓮中之鳖。”
刘琨道:“然,先生有何解救的良策?”
柳耀京从容道:“依在下之愚见,近策有三,一是安民。民心不牢地动山摇,我们应给百姓一个承诺,令他们安心归附,还可从中抽取壮丁入伍,壮大军队,并加大对兵丁家属的安抚力度;二是治吏。就我观察,上党太守庞淳不务防务,操练军队,整日花天酒地,不顾百姓生死,就是因为有这样的官员,所以才致百姓不得心安,四处流亡,甚至依附胡虏;三是联防。如今‘汉’军势大,在下以为应与幽州、冀州加强联系,不能各自为政,联攻联防方是上策。”
刘琨道:“先生之言颇有道理,不知远策又是什么?”
柳耀京原本以为刘琨听了自己的计策不说大加赞赏,至少也会夸上两句,没想到刘琨的反映却非常平淡,心中不禁有些失望,但还是振作精神道:“远策就是再减百姓税赋,休养生息,并处理好与匈奴、鲜卑、羯人的关系,当年江统著有《徙戎论》,不防考虑试行。”
刘琨沉吟片刻,微笑道:“先生确有实才,你来助我,我很高兴,从今以后,你就到我军中任个参军如何?”
柳耀京大喜,忙起来走到厅中央躬身谢道:“卑职谢过大人!”
从刺史府出来,柳耀京心中的喜悦很快淡了下来,虽然能到军中任职,但刘琨的态度并不如自己想象中那么热情,或许是他还不了解自己,所以有所保留。一路上想着今后可能遇到的情况,不知不觉间回到了客栈。
杨芷菁、徐瑞蕊盼着他回来眼睛都快盼绿了,房采薇虽然矜持地坐着,但心里也很着急,她们见柳耀京去了好长时间没回,都担心他会出什么意外。听到柳耀京的声音,三女才像吃了定心丸,放下心坎上悬起的石头。
柳耀京谋得军中职务,所有人都替他高兴,张珏也找到了一处宅院。张珏曾在晋阳流浪过一段时间,对此地相当熟悉,很容易便物色到一处宅子,并谈好了价钱,明日就可入住。
第二日一早,柳耀京到刺史府报到,没想到刘琨及一众属官将吏基本上都已在议事大厅,柳耀京赶紧上前依礼参加长官。
刘琨很和蔼地向老部下介绍了柳耀京,又将十数个老部下一一给柳耀京做了介绍,柳耀京连连抱拳,什么别驾从事、功曹从事、兵曹从事、郡国从事、督邮、主簿、偏将军、裨将、护军等等,他一时也记不下许多。
议事时,刘琨只是按例询问了众将吏日常行事,并没有让柳耀京说出他昨天的一番计策供大家参考。本来参军是没有资格参加这样的会议的,也不便多言,他在上党当了一个多月的户曹掾,多少知道点现在的规矩,因此只好将自己闷得憋屈。
这天,柳耀京主要是熟悉人事,护军令狐盛最得柳耀京欣赏,此人耿直敢言,柳耀京方接触便跟他很投契。这位六品将对柳耀京这个八品正行参军很客气,丝毫没有架子。
令狐盛还热情地带着柳耀京到城门军营及城里各处转转,给他讲日常军务和一些军中的规矩,以及行军要领,柳耀京都一一谦虚受教。
二人说着说着便谈起了眼下形势,柳耀京忍不住将自己的见解和盘托出,令狐盛抚掌叫好,柳耀京却因得不到刘琨重视,摇头苦笑。
令狐盛见了,拍了拍了柳耀京的肩膀,叹道:“柳参军有所不知,刘大人刚到并州的时候,欲讨伐匈奴遗裔铁弗氏等,可是兵少马缺,因此派遣使者到鲜卑部酋拓跋猗卢处,送上厚礼,结交猗卢,请他出兵相助……”
柳耀京吃了一惊,刘琨竟已向胡人借兵,这该从何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