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惜心在雁儿的盛情款待下饱餐一顿,期间雁儿的表现异常激动,两人谈天说地。顾惜心从雁儿口中得知,陈默谙前些日子才刚到吕府做事的,据说由哪个大人物引荐,只几天时间就成是公子身边的大红人。王嬷嬷和那些侍女们向来有趋炎附势的习惯,再加上陈默谙生了个好皮相,一伙人更是一有机会就对他纠缠不休,奈何陈默谙行踪不定,秋水望断,见一面也困难,才有了今早这码子事。
顾惜心知道了个大概,心中便不再万般纠结了。虽说还有许多事情不明了,也比一头雾水来的舒坦。
她谢过雁儿弄来的美餐,说自己要去养精蓄锐,才能解决得了王嬷嬷交给她的苦差事。
雁儿同情苦笑,把顾惜心送出了房门,好生告诉她柴房在哪,还交代她一定要好好地睡一觉。
好好睡一觉这等小事,顾惜心不费吹灰之力地做到了。
她本想午休片刻,却一觉睡过了头。此时她站在窗台边,望着已经灰黑天空,心道自己这个嗜睡的坏毛病是没得治了。
换上自己那套男子才穿的布衣,伸了个懒腰,她用手掌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脸以便提神,随即飞奔下楼。
所谓的柴房真是比厨房像样多了。
遍地都是未劈好的柴,数量之多让顾惜心情不自禁地问候了一声王嬷嬷。柴堆后面是一间小木屋,估摸着砍好的柴就该放在里面。
顾惜心四处张望,却只找到了一张小凳,没见砍柴要用的工具。
柴斧呢?顾惜心悻悻然,莫不是那王嬷嬷还想着整我?
…………
可谓不想不要紧,一想就来气!
顾惜心大怒:你不给我,难道我不会自己找么?!
她气势汹汹,也不管要去哪里找,无头苍蝇一般疾走着。
一路上遇着几个侍女,看她一个人在那里吹鼻子瞪眼,忍不住掩着嘴偷笑。
顾惜心好不容易察觉到不对劲,脚步才慢了下来,才发觉自己竟然又朝着厨房的方向走了。
她站定了脚,想着自己根本就不认识其它去处,若是去问人,也定不会有人肯帮自己的。开什么玩笑,现在整个府里的侍女除了雁儿之外怕是都在等着看她的笑话!雁儿……
想着她就不住地摇头,雁儿那手,怕是没拿过绣花针以外的工具了。
她不认路,不敢贸贸然乱走,再加上孤立无援,于是就只能像根木头一样地杵在原地。
也不知过了多久,听闻前面不远处传来沉重的脚步声。
此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顾惜心听着,觉着来人这分量肯定不是一般人物,下意识地竟就想躲起来。她环顾一眼,四周就只有一棵大树足以让她藏身了。
于是她踮起脚尖,朝大树踱步而去。
“哎!!!你是谁?!!!”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吼,吼声之响亮使空气不住的嗡鸣,蹑手蹑脚的可怜人儿心肺几乎都给震出来。听那声音似是在几丈开外,竟还有如此威力,果然不是常人!
可她偏偏还想挣扎一下,小心翼翼地往大树那边又挪了一步。
“呔!!!给爷爷我站着别动!”见顾惜心还不死心,那人又是一声大喝,边喝边朝顾惜心走来,顾惜心只觉得连那脚下踏着的地都微微地颤抖起来,“趁着天黑鬼鬼祟祟!非奸即盗!!!”
顾惜心眼看那树上翠绿的叶子掉下几片来,闭眼认命转过了身。
一转身她就不由得一惊。
来人身形如山,正值中年,肚子滚圆,长相凶恶,额头上系一条布制长巾,留一把大胡子。手里拿着的赫然是一把柴刀!不……说是柴刀可这形状也未免太奇怪了些,但若不是柴刀,怎么如此之大?
她仰着头颤巍巍地看着眼前这座不可逾越的高峰,心想他不会一时激动就把自己给结果了……
此时这大汉正俯视着顾惜心,一双眼睛瞪得老大。
顾惜心大气都不敢出。
大汉也不动作。
半晌,这大汉突然像是遭雷劈的一样蹦起来叫道:“哎哟我的妈呀滚犊子!!!你这娃娃是个女的?!!!”
霎时间顾惜心也好似被雷击中,她怔怔地望着前面背过身去的大汉,不能动弹。
只见那大汉揪着自己短到近乎于无的头发,不住地摇头,嘴里念念有词道:“完了完了完了我刚才对一个女娃子又吼又叫这传出去我脸面何存……”
顾惜心此时才真正认定一件事:这宅子里真的没有一个正常人。
她不禁又想:当下,以后。如何是好?
风吹草动,时间又过去半晌,眼看那大汉还沉浸在自己的个人世界中念念叨叨,顾惜心竟然有些不忍,小声开口道:“怎么,这事情根本没什么大不了的啊…你又何必……”
‘什么!!!”那大汉先是一愣,随即又转头朝着顾惜心大喝一声。顾惜心的额前碎发此刻无风自动。
她开始有点后悔了,一走了之不好吗?
那大汉见顾惜心不说话,自认为是自己那一声把她吓得够呛。
这只是个瘦小的娃娃……还是个女娃娃!
他心有歉意,却还嘴硬:“你一个女娃娃着什么男装!这不是找骂吗?!”
“我!……”后者想还口,却不知说什么。暗道这人野蛮。
大汉瞅着她,觉着眼前这个瘦小的姑娘可怜巴巴地,不禁要问她在这干什么,可开口却成了:
“你一个人在这鬼鬼祟祟地干什么!”
“我,我在这……”
顾惜心结结巴巴,不知道怎么解释,跟她眼对眼的暗自后悔,自己这嗓门天生就是大,说话的口气也是改不掉。
顾惜心望望四周,心想这到底是什么时辰了。低头沉吟片刻,最终抬起头来对着那大汉大喊一声:“本是要去劈柴的!”
那大汉一愣:“劈柴?”
“没错!”
“你?!”大汉的嘴角有一丝抽搐。
“正是!”顾惜心单刀直入,破罐子破摔,“我想劈柴没有刀,还望大侠借我您手上的柴刀一用!!!”不知怎的,顾惜心觉得对着这人交谈只能用吼的,措辞还得带些江湖气息才可。
她却没有发现到那大汉的脸早已憋成了猪肝色。
话音一落,大汉陡然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你。。。你你。。”
顾惜心的脸一阵红一阵白。
那汉子的笑声却截然而止,他突然沉着脸色道:“等等……你方才说我手上这刀是柴刀?”
顾惜心觉得奇怪,“正,正是。”
“什么?!”那大汉怪叫一声,“那你当洒家是什么?”
当他是什么?这又是什么问题?
“说是不说!”那大汉喝道。
“当,当您是大侠……”
“说实话!”那大汉又喝道。
顾惜心一身冷汗,脑子是一热:“我就当你是个砍柴的!”
“什么?!你当你爷爷我是个砍柴的?!”
“正,正是!”要不是为了他手上那把刀,她早已经拔腿狂奔。
“真真是有眼不识泰山!!!”那大汉一着急竟然冒出个成语来,顾惜心忍不住惊讶了一下,没有说话。
“罢了罢了,”半晌,那大汉开口,‘你说你要去劈柴,说的可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请您快把刀给我吧。”后者这才记起要心急如焚。
“就你这麻花似的小胳膊小腿还劈柴?”那大汉说着又笑,偏偏不顺她心意。
“你到底是借还是不借?!”顾惜心急火攻心,大吼一声。
那大汉一惊,见她突然像换了个人似的,不由得一呆,然后笑道:“好,你要砍柴,我跟你去,我倒要看看你怎么砍!”
“……”顾惜心一阵沉默,怎的好像惹了个**烦?算了算了,就这般罢!
“那好,那大侠你就随我去柴房吧!”
那大汉一听,竟然真的屁颠屁颠地跟着顾惜心到了柴房。
他站在一堆柴前面,随便挑了一块丢到顾惜心跟前,把刀往顾惜心面前一递,对她使了个眼神,又撇了撇那块柴——
你倒是劈呀,劈给洒家看看。
顾惜心把心一横,接过了那刀。只是那刀比她想象中的要重得多,压得她把腰一弯。
那大汉立马就笑起来。
顾惜心扭扭捏捏,把柴竖起来。刚把刀对准了柴,想一刀劈下去,那柴却倒了。劈了个空。
如此反复几次。
“哎呀妈呀的太磨人了,洒家我实在是看不下去了!”那大汉在旁边一声怪叫。
顾惜心羞愧,低下了头。
“小娃娃你看好了!”大汉把柴一竖,一把拿过顾惜心手中的刀,眼也不眨就劈了下去,那柴应声分成两瓣。
“好功夫!”有人不禁赞叹。
“算你有眼光!”那大汉笑笑,“看好了,抓稳了,举起来,直直地往下劈,手腕和手臂都要用劲!”
顾惜心听着,若有所思。
“你试试!”大汉又把那柴刀塞回她手上。
顾惜心乖乖照他说的又试一次,失败了。
“再来!”那大汉叫道。
后者看了他一眼,深吸一口气,举刀往那柴一劈而下。
“劈咔!”木柴一声脆响,成了两半,形状却不怎么好看。
“行啊!小娃娃,有两下子!”那大汉笑道。
顾惜心笑笑,暗自抹了一把汗,方才她不知为何想到了王嬷嬷的嘴脸……
仇恨的力量真是强大。
她顺势又劈了几块,那大汉却突然说道:“劈就专心点,想什么呢?!”
顾惜心一愣,随后道:“是。”
“好好好,真是小瞧了你了。”那大汉揪着自己的胡子,“小娃子,你要劈多少?”
“…………”
“不如这样,你要是能凑足明天做早点要用的量,我就让你……”
“让我什么?”
“让你开开眼界!”大汉眉毛一挑,一脸神秘。
“这算什么事。”顾君心撅着嘴表示不满。
“哈哈哈哈哈!今天遇上个怪娃娃!”那大汉见她这般说话,也不在意,大笑一声,径自扬长而去。
顾惜心呆立原地,见他走得老远,才一下把刀放下,瘫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