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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出轨

看来王大爷被我的问题气的心浮气躁,虚火上升,这趟厕所去了足有半个多小时。

我拿过那本《平砂玉尺经》翻看起来,看了五分钟,也觉得心浮气躁,虚火上升,觉得再看下去,就要吐血而亡,这种高科技还是要刘伯温,王大爷这种高素质人才才能看,像我这种俗人,还是应该带本《插图本金瓶梅》上车看,起码可以去去火。

其间有位乘务员大妈打着手电经过,大约看我一个人实在无聊,查了一下我的票,并且以居委会大妈的热情叮嘱我,注意安全,提防小偷。我心想整节车厢就两个人,现在走廊灯也熄了,窗外也是黑漆漆的一片,这种场景还是提防贞子比较靠谱。

目送大妈踩着手电的圣光远去,王大爷还不回来,我也不敢睡,万一真来个贼人,我除了头发长倒是身无长物,如果把王大爷这本圣经弄丢了,我该怎么办?社会主义精神文明怎么办?全人类的福祉怎么办?

强撑着又等了一会,贞子都不来,我想贼也不会来了。人一旦放松了警惕,瞬间就一股倦意袭来,打了两个呵欠,和困意进行了一下无谓的抵抗,不知不觉中,抱着那本圣书我睡着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就感觉丁一正站在我身旁,目光坚定的指向远方,远远的迷雾里一个高挑的身影正对着我婷婷袅袅的走来,丁一指着那身影对我说:“陛下,您看这个怎么样?”

我觉得我对我的新身份没有任何不适应,很自然的对那个身影招手示意,说道:“美人儿,走近点让朕瞅瞅。”说完后,我觉得自己可能是个昏君。

那双大长腿一步一步的踩在朕的心上,完美的面容也一点点的清晰起来,沉鱼落雁,闭月羞花这种词用来形容这张脸都显得俗气,朕只能说,这张脸PS过了。

朕压抑住内心的狂喜,看了看身边的丁一,“这美人不是高丽国进贡的吧?”

丁一一脸媚笑:“陛下放心,绝对原装。”

朕心甚慰啊,我豪气的挥了挥手,“丁公公,去内务府领赏吧。”

丁一用尖利的声音答道:“谢主隆恩。”倒踩小碎步退了下去。

美人走到朕的面前,娇羞的低着头看自己的脚尖,间或又抬下头偷偷的看朕,看得朕心痒难耐,看她额上有几滴香汗,我从怀里掏出一方帕子,作势要给美人擦汗,却不料被美人一把抢去,塞进了自己怀里。

朕有点把持不住了,一把搂过美人,“美人,朕带你去御花园泛舟。”

一路走到御花园,两人上得船来,小舟轻荡,湖面碧波千顷,舱内春意正浓。朕正寻思是要美人先唱个曲来听还是靠在我怀里喂我吃葡萄,突然船身一震,感觉像是触礁了。

等朕再睁开眼,窗外的霓虹灯照得朕一阵恍惚,再仔细一看,火车已经到洛阳了,这才知道是做了个梦。不免后悔,早知道就不玩船震了,直接去承乾宫开个房好了。

看看对面,王大爷已经回来了,背对着我靠着,我凑过去看了一眼,还在看那本《平砂玉尺经》,很有活到老,学到老的精神。想想刚刚自己睡得也是真熟,被人从手上把东西拿走也不知道,突然意识到刚才从朕手上抢帕子的美人八成就是这货,止不住的一阵恶心。

洛阳是个大站,这趟车要停个十来分钟加水加货,我就想下车去抽根烟,好歹也算来过一趟六朝古都,再说在窄小的铺位里蜷缩久了,也想下车沾沾地气,舒舒筋骨。

从车上下来一看,原来大家都有这个需要,沿着火车站了一排,大爷大妈们正在做着各式各样,五花八门的伸展运动,商务男士们聚做一堆,在缭绕的烟雾里,畅谈着一分钟几十万上下的生意,几个年轻的女孩子围住了车站上的小卖部,叽叽喳喳的探讨着粤利粤饼干和康帅傅方便面哪个更好吃。

我点燃一支烟,软卧车厢这边就我一个人,在这清冷的夜里越发显得冷清,隔着几节车厢,我看到陈总正在和那几个驴友女同学聊得火热,也不知道陈总在讲些什么,女孩们笑得夸张而又放肆,我不禁对着陈总的身影暗骂了一声,“流氓。”

随着一声铃声,预示着这趟列车即将再赴征程,大家又要把自己塞进这个罐头了。

到了自己的铺位,王大爷已经关灯睡了,一个人呆坐了一会,也觉得分外无聊,于是也就躺下睡了。想想兴许还能做个连续剧的梦,如果朕复国有望,这次一定先把美人办了。

迷迷糊糊间也不知睡了多久,就感觉火车依稀又停了两站,睡眠也变得黑甜起来,突然一阵刺耳的巨响就把眼前黑色的迷雾彻底撕碎,人一下子就清醒了过来。

我茫然的睁开眼睛,试图搞清楚发生了什么,可是除了王大爷迷惑的表情我什么也没看到,不过这迷惑没有持续多久,剧烈的震动就让我们的表情都变为了惊恐,我们瞬间明白出事了。

熟读《平砂玉尺经》的王大爷也没了主意,双手抱头蜷缩在铺位上,前面的车厢里种种慌乱的声响一阵阵的传来,在这些杂乱的声音里,我听到了女人的慌乱,我听到人们受伤后的惨呼,我听到人和行李在四处翻滚,可我听到的最清晰的一个词却是,“出轨”。

不是吧,虽说青山处处埋忠骨,何须马革裹尸还。不过老子在武汉天天坐521路公共汽车都没出过事,难得出趟门就遇到这种人间惨剧?

中国的教育制度还真是害死人,上学的时候还教过三防,防生物武器,防化学武器,防核武器。学了半天传说中的第三次世界大战,却一直不见踪影。可是对于身边的伤害,我们却从不提及,学校不会教你怎么防人群踩踏,不会教你怎么防马路上的无良司机,更不会教你怎么防校长,最重要的是居然没教遇到火车出轨的时候怎么办?

彷徨无措中我突然看到车窗的玻璃旁挂着一把安全锤,天不亡我啊,砸烂一个旧世界,才能开创一个新世界。

虽然我们的车厢靠后相对受损较小,但是车体剧烈的抖动还是让我几乎无法站立,我用尽全力移到窗前,拿起安全锤,准备为自己打开一扇逃生之门。

车厢的晃动毫无规律可循,就像一只在骑牛比赛上肆意撒欢的小牛,我完全用不上力,拼命的把锤子砸在玻璃上,却只在上面留下一条歪斜的划痕。

我扶住桌子,大喊一声,用毕生功力给这该死的玻璃以致命的一击,当锤子的尖楞清脆的砸到玻璃的角落上时,我看到玻璃就像被投下了一颗小石头的平静湖面,开始荡起涟漪。

我心想再来个两三下,美好的未来就会向我敞开怀抱。可正当我准备再来一下的时候,透过窗户,借着窗外皎洁的月光,我看到了可怖的一幕。

我看到了火车头,确切的说我看到了正在下坠的火车头,从一个缺口里,这辆列车正在义无反顾的完成一个优雅的跳水动作,而它身下宽广的水面和它旁边高耸的桥墩都清楚的表明,我们正在一座桥上,看这桥的雄伟程度以及桥下奔涌的河面,不用看《平砂玉尺经》,以我有限的地理知识我就能判断,这是灵宝大桥,桥下就是我们的母亲河,黄河。

母亲啊,我要来看你了。

造化弄人啊,老子生在武汉,东湖里面洗过脚,长江里面泡过澡。也算是经过了大江大浪,现在却要不远万里来破坏黄河的生态环境,要知道黄河淤塞严重,每年国家都要为了治理黄河投入大量人力物力,这一车人要是再掉下去,岂不是加重淤塞,为国家治理黄河的伟大工程制造麻烦。为了国家,为了黄河两岸人民的生命财产安全,老子死也要死在岸上。

想到这里,我手上加快了速度,一锤一锤砸在玻璃上,王大爷不知什么时候被颠到了地上,狼狈的爬起来以后,也死死的扶住桌子,满怀期待的看着我进行施工。

我心想都到了这危机时刻,你要有毕生功力就赶紧传给我,要不给我唱个劳动号子鼓鼓劲也行,一个大老爷们这么暧昧的看着我,看得我浑身不自在。

老子这次要是能逃出生天,一定要重新做人,听爸爸的话经营好书店,再也不上班的时候看漫画,向街口上小学的那个小胖墩道歉,保证再也不抢他的冰棒,跟前女友打个电话,告诉她当时在学校传谣言说她是石女的人就是我,乞求她的原谅。

但是老子一定要去兰州海扁丁胖子一顿,要不是他,老子能受这份罪?当然再去一定不坐火车。

突然一阵失重感从脚底传来,看来丁胖子是不用挨那顿胖揍了,别了,我挚爱的家人,别了,我亲爱的兄弟,别了,长江。

我来了,黄河母亲。

我机械的敲下最后一锤子,玻璃应声而碎,那空洞洞的窗口,仿佛一张嘲笑的脸。

我也曾经幻想过自己生命的终结,在我的想象中,我躺在华丽的高床之上,娇妻在我耳边低语,诉说着对我的眷恋,孩子们肃穆的站在床前,听我最后一次指点他们的生命。所有人的眼中都饱含热泪,而我却潇洒的挥挥手,示意他们离去,然后缓缓的闭上眼睛,让我精彩的一生在眼前倒映,在从天而降的白光中,唱着轻柔圣歌的美丽天使在为我引领,踩着升腾的祥云,我进入了神的国度,无忧无虑。

但是现在,陪在我身边的只有一位大爷,这实在有点你大爷的。好歹黄泉路上有个伴,我看了一眼王大爷,却看见这位高人抱着一个黑色皮包,脸色平静而又祥和。

一声巨响,我入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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