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林此时亦是痛得几乎昏厥,被张曼成的刀刺穿了琵琶骨,钉在楼板上,虽然没有伤到心肺,但亦感到呼吸时牵动伤势疼痛难忍,自己是不是也要死了,但看到张曼成被自己设计杀了,心里还是很骄傲的,此人如此高的武功,竟然死在自己的手上,心中想笑却笑不出来。
远处诸女看到杨林被钉在楼板上,吓得魂飞魄散,杨倩更是冲了出来,边哭便喊。
此时和自己远近倒是看得清楚,众女,郭嘉、戏忠、二荀、钟繇俱都围拢过来,想袁绍之流却已不知所踪了。其余众人更是看都不看这里一眼,便是许元从杨倩身旁走过时,也未停留片刻。
杨林看了看身旁众人,吃力地道:“各位还请速速离开,此楼快塌了。”
众人仔细一看插在杨林胸口的钢刀,确实偏离了要害,杨林示意杨倩帮他拔刀,杨倩的眼泪如珍珠断线一般流了下来,手抓住刀柄运劲,却拔不出刀,见杨林痛得直咧嘴,血流一地,杨倩急的手足无措。蔡琰在旁边一看,主动走了过来,抓住刀柄也奋力一试,也拔不出来,卢嫣、皇甫盈等人尽皆一试都拔不出来。这些练武之人不行,那几个书生自然亦是不行。
杨林痛得几欲昏迷,又催促众人道:“诸位速走,不可再留。”
荀攸、钟繇互相看了一眼,荀攸坚定地道:“文庸真乃大丈夫,你救我等性命在前,我等此刻若不顾你而先走,岂非都成了许元之流?”
杨林喝道:“糊涂,今日众位之情,我已尽知,与其留下等死,不如留下大好身躯做些利国利民之事。”
说罢眼睛看了看荀彧,荀彧略一沉思,肃穆的点了点头。终于众人在荀彧等人的劝说下,和杨林洒泪分别,冲下楼去。
赵蓉临行前深情地冲杨林凄然一笑,抓住杨林的手道:“蓉儿今日方才见到真正的大英雄,真是相见恨晚。若君不能安然归来,蓉儿会终生不嫁。”
杨林听出赵蓉话里有话,心里甚是感动,但神情甚是绝决,催她速走。
终于众人一一离去,身边还有二人,杨倩和蔡琰。杨林一看,再无一人愿走,心中甚是感动,想说什么,又被杨倩泪眼婆娑的用手堵上了嘴道:“君若死,倩岂能独活?”
蔡琰一直在想给杨林拔刀的办法,突然看到旁边张曼成身上的那把自己的短刃,眼睛一亮道:“或许我等命不该绝。”
翻手将短刃抓在手中,对这杨林身上的环首刀轻轻切去,杨林和杨倩均认真看着眼前一幕,只见环首刀就像豆腐一样,毫无阻滞地被短刃削断。三人同时欢呼起来,杨倩和蔡琰不敢耽搁,负责杨林缓缓坐起来,杨令整个身体从环首刀被削断的这头穿出来,杨林忍着让人战栗的疼痛,满头大汗,浑身鲜血淋漓。终于摆脱了这柄刀的束缚,坐直了身子。三人松了口气,一看火势已烧至大厅门口,整个木质台阶全部烧了起来,由于火势已经烧了甚久,楼柱房梁均都烧坏,眼看楼都要烧塌了。
杨林暗忖,今日之事,我牵累了二女,口中道:“倩儿、琰儿,今日看来我们是跑不出去了,能和你们一同赴死,黄泉路上我也可享尽温柔啊,哈哈。”生死已经置外,杨林竟然大笑起来,儿女对望一眼,也脸现羞涩,凄然一笑。
栖凤楼,真的要死于此处吗?
忽然一声巨响,或是房梁断了一根,众人所坐之处一阵歪斜,整个栖凤楼顿时倾斜起来,二女来不及站稳,纷纷随着楼体的倾斜摔向一旁的扶栏,杨林也被滑到扶栏边上,还好三人都抓住了扶栏。
杨林不经意往外一看,顿时喜出望外,向二女喊道:“天无绝人之路啊。”
二女精神也是为之一振,本来以为要一同赴死,但突然生机有望,谁不高兴。
杨倩抱紧怀中的扶栏忙问道:“路在哪里?”
杨林用手向下一指道:“路就在脚下。”
二女此时都低头一看,不禁都乐啦。
原来这栖凤楼便是依洛水而建,但离水尚有两丈左右的距离,而且楼只有三四丈高,所以之前谁都没有想到跳水逃生,但现在则不同,楼烧得正好向洛水倾斜,此刻众人所处的扶栏离水只有不到一米的距离,但要稍微用力一跳,便能掉在水里的。而此刻正值夏季涨水,洛水虽然只有十几丈宽,但也有两三丈深,只要会游水,跳下去肯定不会摔死,最多喝几口水。
杨林问二女:“你二人水性如何?”
二女都摇了摇头,此时向二女这般门第女子,甚少在外游水,哪里想到今日会遇到这种情况。杨林会水,可是身负重伤,保住自己都难说,何况要水中救人。
正焦急间,只见不远处的水面上荡飘飘过来一只小船,上面一人正在奋力摇桨。船上之人此时也看到楼上的三人,拢音喊道:“可是杨林公子在上面?”
杨林听声音耳熟,接着火光仔细一看,心中一喜,正是****。马上回到:“文义,快过来,我等想跳入水中,奈何她二人不会水。”
****闻言而动,等算到离三人落水的位置差不多的时候,但把船停住道:“公子,你们陆续跳下,我去水中接应。”说罢脱去衣物,只留个裤衩,光个背膀,跳入水中。
楼上二女虽然心悸,但也管不了许多了,杨倩打声招呼,闭目一跳,跃入水中,****忙到杨倩跳水之处潜了下去,好一会,见水花一分,二人的头冒了出来,楼上诸二俱皆欢喜。
蔡琰和杨林便也陆续跳下,杨林最后一个,当四人都上了船时,劫后余生,不管男女,众人皆是大笑,活着真好。
正当众人筋疲力尽的时候,栖凤楼发出一阵巨大的声响,****道:“我们还是快划远一些,不要被塌楼砸到了。”
四人轮流摇桨,不一会船便划出一道水线,渐行渐远。
****为何在此处?原来杨周一见栖凤楼火起,便丢下手下叛军,自己便跑到附近观察,后来马日磾率南军上岸,和埋伏在太学的北军射声营两面夹击,没有多久就将千余叛贼绞杀,此时楼上众人也已冲出栖凤楼,大军合到一处。卢植又派射声营前去帮助皇甫嵩,南军精锐将天子与楼上逃出的众人围在一起保护起来在太学广场上驻扎。
****在逃出的人群中看了半天,也没有看到杨林,后遇上荀攸,才知杨林还被困楼中,欲上楼去,当火势太大,只能在南军手上借了条小船沿洛水过来查看,这才巧救了三人。
船上杨林问道:“今夜是否全功?”
****点了点头道:“应该没有问题,只是不知伤亡如何。”
杨林又追问道:“神上使呢?”
****摇了摇头道:“尚未听说。”
杨林听闻神色忽然大变,暗忖,大事不好。
外面的大战异常惨烈,步兵营虽然伏击了波才的方阵,但方阵中的叛贼很快就举起皮盾抵御箭矢,并且凶猛的向两边建筑里面杀去,到了肉搏的层次,虽然汉军装备、盔甲远甚叛贼,但叛贼却比汉军更不怕死,所以一时之间杀得血流满地,到处都是残肢断臂,死尸满地。
波才带领的五千黄巾精锐,和北军精锐步兵营狠狠地倾轧在一起,不像前期的战斗那样,现在两方的士卒均杀红了眼,没有受伤,没有投降,只有生死。波才的方阵此时也已经被步兵营冲击的七零八落了,混乱不堪的街道上到处是残肢断臂,血流成河。但汉军并没有占到便宜,甚至还吃了点亏。
皇甫嵩虽然事先成功地伏击了叛军,但波才的手下,这支初露狰狞的黄巾叛军的确展示了他们悍不畏死的一面,这些人本都是普通的百姓,皆因走投无路了,才加入到太平道中,太平道给了他们吃穿,成了他们的衣食父母,他们的家人也得到了太平道的照顾,所以他们拼了性命和汉军拼杀到底。他们恨汉军、恨大汉朝,不死不休。
再善战的部队也怕这种不要命的肉搏,你把他先杀了,但也无法阻止他杀你。就像杨林和张曼成一战那样,如果不是杨林拼了老命,冒着心脏洞传的危险,张曼成怎么可能被杨林一击得手,尽管得手了,自己还是受了重伤。
所以皇甫嵩一边打,心里一边苦笑,这一仗打下来,估计曾经和自己一起饮马草原的汉军精锐,北军五校之一的步兵营都要除名了,几乎都是战死的士卒,没有负伤的。鏖战了良久,直到卢植率领射声营支援过来,状况才有所改变。负责支援波才的本是****,但****早就溜了,所以那几千人在无人指挥的情况下各自为战,又无波才这边的装备皮盾,所以伤亡很大,对上卢植的射声营,没有坚持多久便溃散了。一直到卢植、皇甫嵩两人会合。波才终于渐渐抵挡不住了,波才有两个心腹手下苦蝤、刘石,这二人均是耿直之人,波才几年前救过两人性命,所以二人一直跟随波才。二人看到目前形势,自己一方逐渐抵挡不住了,便杀到波才旁边劝波才撤退。
刘石道:“波帅,汉军太多了,我们先突围吧,不然要被包围了。”
苦蝤也道:“波帅,先走,迟恐不及,那些后来杀过来的汉军弓箭太厉害了。”
波才怒道:“我要等少师、唐周他们回来,我看到栖凤楼已经烧了,狗皇帝肯定死了,少师一定成功了。”
刘石苦劝:“波帅,如今汉军的援军都派过来了,想必少师哪里已经打完了,不管成不成功,估计里面的弟兄都已经完了。”
苦蝤也说:“波帅,汉军的援军竟然是从里面而来,证明他们早就设了埋伏,我等今日也中了埋伏,汉军应该早就知情了,而且对我们把握的如此精准,我们太平道里面怕是有内奸啊。”
波才虽然鲁莽,但并不是傻子。他早就觉得事有蹊跷,为何自己刚列好阵,就有汉军从两边偷袭过来,现在更是还有汉军从太学的方向往外杀,证明他们早有埋伏,肯定有人暗中投靠了朝廷。回想这几人接触的人,波才脑中闪过一人:唐周,一定是唐周。
看见周围的弟兄惨遭屠戮,波才拿定主意大吼一声:“兄弟们,狗皇帝已经死了,随我突围。”
叛贼一窝蜂似的向外四散奔逃,汉军听得波才大喊,皇帝死了,多少手底下有点发虚,再加上打了一晚,身心疲惫,所以波才这批叛军捡机会跑了近千人。
大汉天子,此时正坐在太学广场的一块石墩上,王越紧紧跟随,太尉杨赐和一种老臣均围在身旁,天子脸上布满了阴霾,看谁的眼光中都充满了愤怒和不满,群臣颔首而立,噤若寒蝉,杨赐抬头环视众人,想起惨死楼中的杨林和杨倩,心中万念俱灰。
走上前几步对天子一礼道:“陛下,今日之事甚急,我等也是才知不久,万没有料到陛下会亲临栖凤楼,才有此险情,皆是我老迈昏庸,料事不周,还好天佑大汉,陛下没受伤害,还有今日擅自调动南北二军,未向陛下请示,皆是老臣我一人的主意,请陛下降罪。”说罢匍匐在地。
汉灵帝看了杨赐一眼,半晌无言,暗忖,杨赐纯粹胡说八道,这帮贼就是杀我来的,我若是不来,贼也不会来栖凤楼,还说什么不知?调南北二军之事肯定也是何进这个蠢货干的,不然杨赐一无圣旨,二无虎符,如何调兵?但看他今日救驾有功,听说那杨林也是他的门下,便缓缓地道:“太尉今日救驾有功,虽然擅自调兵,也是为国平叛,功过相抵也就是了。”
杨赐长跪不起道:“陛下厚恩,然赐已无颜再上朝堂,臣向陛下请辞,望陛下允准。”
宗正刘虞连忙跪倒:“太尉国之重臣,此番平叛皆是太尉在后运筹帷幄,不然……”后面的话不敢说了。
天子鄙了刘虞一眼,一言不发。暗忖,不然什么?是不是想说不然我这皇帝已经被杀了?
司徒崔烈讪讪的过来道:“陛下,调兵一事是我等几个和大将军何进共同商议的,非是太尉一人决定的。”
太仆袁逢微微摇了摇头,这花钱买来的司徒的确不怎么样,这话怎么能说,天子岂会不知我等参与,本来此事就犯忌,若明告诉天子多人一同参与了,岂不火上浇油,所谓宁被人知,不被人见的道理都不懂。
果然,天子脸色一沉道:“太尉年事已高,既已请辞,便回府养老吧。朕准了。”
光禄大夫马日磾、左中郎将皇甫嵩、北中郎将卢植的三路人马终于汇合到了一处,天子即将起行返回皇宫。光禄大夫马日磾提议由南军卫护天子从洛水而走,皇甫嵩和卢植均同意,因为太学通往外面的那条宽阔大道,此刻地上全是尸体,若天子从此处走,万一有哪个没死的叛贼突然跳起来,岂不徒惹风波。从洛水走慢是慢了点,但胜在安全,洛水不宽,让少数精兵猛将上船,其余士卒可沿岸护送,到了伊阙关时,再登岸回皇宫,的确是个好方法。
天子也已困乏,想想在船上睡上一觉也不错。马日磾本来就留了一部分士卒看守船只,正好挑了一艘最大的船给天子当坐船。
此船船身就有三丈宽,六七丈长,船上还建了一座不小的小船舱,甲板下有设桨仓,有十余名负责划水的船工在此摇桨,这些船工本就是这条船的船主,是征借船时一同过来的。这船虽然没有大汉楼船那样的雄壮伟岸,但此时此景有如此货船也就不错了。
王越师徒三人率领二十几名南军精锐士卒卫护,刘虞,袁逢陪同。天子船在中间,卢植坐船在前方开路、皇甫嵩乘另外一艘大船在后面指挥队伍,剩下众人也纷纷上了其他的船只,又派射声营士卒乘各式小船,前后护卫。马日磾统帅南军在两岸随行。
此时皇甫嵩身畔还站定二女,自然是卢嫣和皇甫盈。这二女一路都魂不守舍的样子,心中凄怨,奈何天妒英才,如此英雄豪杰居然葬身火海。又钦佩蔡琰、杨倩二女,情愿以身殉情,而自己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