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凤楼血战的同时,在通往栖凤楼最宽的街道上站着一个密密麻麻由太平道教徒组成的方阵。
波才此时非常兴奋,加入太平道以来,成为张角的弟子,学得一身武功,在太平道中素有威信。
但今日与以往不同,足足五千人,此时列着整齐的队列,俱是左手皮盾,右手钢刀,头系黄巾,臂带黄布。
这些人都归我波才统领。任何想去栖凤楼的人都必须要从此通过,从我波才的尸体上通过。
这次谋划洛阳的近万精锐都是神上使在荆扬发展的十万教众中选拔出来的,俱是年轻精壮的汉子,光给这些人配备一刀一盾两件装备,都花尽太平道几年的积蓄,尽管如此,也就只够装备五千人了,张曼成和唐周的部下均不曾配备,所以才把最重要的正面阻击汉军的任务交给了他。
本来近日波才对神上使颇为不满,但今日见到如此雄壮的精锐,而且还听说暗中训练了半年的战阵。看似不可完成的任务,愣是被神上使不声不响地完成了。波才不禁暗暗叹服,暗忖,今后若有机会定要向此人多多讨教才是。今晚便是遇上汉军精锐,我也不惧。
看着不远处的栖凤楼,波才不禁冷笑,今日便是让天下人知道我太平道的时候。
在方阵的两边是各种店铺、民居,不过今日在里面的却不是普通百姓,而是大汉最王牌的步兵,北军五校的步兵营。尽管人数尚不足叛军的一半,但装备上却不知好过多少。首先便是盔甲的问题,汉军普通步兵的头盔是皮革和铁片合成的,防御力比不过纯粹铁盔,但轻便很多,成本也低很多。身上的甲是皮革的,但防御力确实不错。而且俱都手持劲弩,杀伤力巨大。
皇甫嵩年近五旬,神情肃穆。此时正藏在其中一处民居内,密切地观察眼前五千叛军组成的方阵。
皇甫嵩根本不敢想象太平道如何办到的,这是大汉的心脏,叛逆竟然有如此雄兵列阵于此,若是事前没有准备,便是汉军精锐,也要吃大亏。心里暗叫侥幸,天佑大汉,若非有老太尉暗中谋划,就凭何进屠夫,怕是被宰了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倒被何屠夫捡了个功劳。
杨赐拜访何进的事,他们早就知道了。
皇甫嵩缓缓举起了发令的右手,深吸一口气,狠狠地往下一挥,大声喊道:“冲!”
几乎是同时,步兵营从街道两旁的店铺、民居同时杀出,手上的劲弩呼啸射出,叛贼大军顿时被杀了个措手不及,很多猝不及防的叛贼被射中,发出惨烈的喊声,很快双方就短兵相接了。
看到两侧的教徒惨遭屠戮,波才愤怒的青筋暴起,这些可恶的汉军,竟然事先在此设了埋伏,忙高声狂呼:“和他们拼了,杀上去!”
在这条宽阔的街道上到处都是呼喝厮杀的声音,很快地上到处是尸体,更多的是太平道的叛贼,虽然他们有皮盾,但防御力比起身穿皮甲的汉军,还是相差甚远,手上的环首刀比起汉军的武器在钢口上也逊色几分,很多次和汉军的互砍中,都被汉军削断。
波才愤怒的眼角瞪裂,拼命地冲杀在最前面,在他手上死去的汉军最多,皇甫嵩远远地也观察到波才,暗忖,这必是叛贼的头目,要把此人斩杀,当可获全胜。当即将背上的雕弓摘下,从箭壶抽出一支鸣镝,此箭是皇甫嵩在北地与胡族交战时缴获的,因为此箭在空中急速飞行时能发出鸣响,故胡族经常用来作为传递信号之用。皇甫嵩选择用此箭便是希望此箭的鸣声吸引两边将士注意,若是波才被狙杀,那对叛军士气的打击则是巨大的。
皇甫嵩缓缓拉开自己的两石雕弓,鸣镝矢搭了上去,对准波才。
波才此时正在拼命厮杀,突然听到背后传来一阵悦耳的鸣声,又感到背后一股劲风迅猛袭来,当下知道背后定然有暗箭偷袭,也不及想,身体强行向旁边闪去。
“噗”的一声,箭鸣声止,这支鸣镝赫然钉在波才的右臂之上,力量甚大,箭羽尚在抖动。
汉军爆发出一阵高亢的喝彩声,叛军则是一阵气馁。
波才忍痛咬牙,狂吼道:“放箭者何人?”
皇甫嵩箭射波才,但却未伤到要害,不禁暗叹,错失良机。见波才发问,朗声应道:“安定皇甫嵩。”
波才挥手拔下箭矢,带出一蓬血肉,脸色不变喝道:“今日一箭,他日必还。”
叛军看到自己的主帅如此悍勇,不禁士气为之一振,双方又奋力厮杀到一起,双方交战良久,叛军渐渐适应了汉军装备上的巨大优势,专找防备不够的四肢等处下手,再厮杀到一处时,竟然勉强能够平手,汉军的伤亡直线上升起来。
……
光禄大夫马日磾虽然不通武艺,但披挂起来依然威风凛凛,此时正在洛水之上,带着南军的五千精锐,为了避开步兵营的埋伏,由皇宫绕到城南,一路疾行,紧赶慢赶终于绕到了洛水南岸。洛水之上的各种船只在上午时,杨赐便派人全部准备妥当,俱都停靠在洛水南岸,就等马日磾率军登船渡水。
一水之隔,马日磾已听见了不远处喊杀震天,栖凤楼更是隐有火光,更是心急如焚,此次南军的任务便是从洛水渡河,迅速救出天子。马日磾对划船的士卒厉声喝道:“再划快些。”洛水之上顿时出现数十只式样各异的船只向对岸划去。
……
北军的射声营俱是善射之人,开二石长弓是入营的必备条件,和步兵营不同的是,他们手上的弓俱是长弓,射程比弩箭要远甚多,而且营中将士俱是神射之人。此时全营军士都隐藏在太学的校舍内,借助房屋地形,将身体掩护起来,拉弓搭箭各自瞄准,只等命令一下,便开始射杀。
全身披挂的卢植此时正在一高处注视这太学广场上的几千叛军,多事之秋啊,如此规模的叛军如鬼魅般杀进洛阳,在大汉的历史上还是首次,若不是有人告密,今日岂能善了,难道我大汉已经摇摇欲坠了吗?
栖凤楼上。杨林三人正率领众门客东挡西杀,几乎人人带伤,但却成功的将叛贼挡在大厅的入口处。
许元此时正躲在蔡琰众女的身后,看到如此惨烈血腥的场面,面色苍白,瑟瑟发抖,比之汉灵帝也不遑多让。
皇甫盈妙目中寒光一闪,恶言讥讽道:“许元,难道你要我等姐妹帮你挡那三尺青锋吗?”
卢嫣接口道:“还三尺青锋,我看比那三个地痞都不如。”
许元此时面红耳赤,但任诸女如何羞辱,就是躲在后面。索性大战激烈,诸女骂了几声,都关注前方打斗,也不理会他了。
杨赐等人也围住天子驻足观战,杨赐不时地用眼角余光瞟了瞟天子,这位皇帝此时已没有先前那样的害怕了,但见到众人浴血奋战不但不打气鼓舞,反而脸现愤怒之色。杨赐心中一叹,想起下午出发前和杨林的一番交谈。
……
“太尉大人,若此次功败垂成自不必说,但若侥幸成功,大人亦有性命之忧。”杨林道
“哦,为何?”杨赐不解反问。
“大人请想,这次若能侥幸成功,必定要天子犯险,此为一罪;未经请示,擅调南北汉军,此为二罪;拿下两个宦官,皇上最信任的人就是宦官,此为三罪。”杨林道
“那该当如何化解?”杨赐惊问道。
“化解亦不难,辞官即可。”杨林平静地道。
……
杨林所言甚是啊,天子毕竟还是天子。今后要靠彪儿了,杨赐转脸看了看杨彪心中又暗暗摇了摇头,彪儿耿直不懂权谋,杨阀若交到他手,必然衰败。又看了看和蔡琰站在一起的杨倩,猛一咬牙,心中瞬间做了个决定。
张曼成看到杨林三人比一般的门客抵挡得更猛,而且又以杨林的武艺最高,似乎学过内力心法。张曼成这些年来战无不胜,在太平道中乃是有数的高手,从未遇到一合之将,见杨林武功高于旁人,如何能放过。想罢,身子凌空腾起,双手持刀,自上而下劈向杨林。
杨林刚砍倒一人,忽感到背後有异,一股劲风割背而来。他也是沉着冷静,知道不及转身,竟在原地一个倒翻,变成头下脚上,双脚凌空蹬向张曼成的手腕,这一招甚是危险,若有偏差,杨林的双足便要被张曼成削断。
张曼成见状,眼露钦佩之色,一个侧翻避开杨林的双腿,刀锋一顺,朝杨林的腰腹挑来,杨林见对方招式老辣,便知遇上劲敌。人在空中已来不及变招,只能把刀向下一架便和张曼成双刀碰到一处,一个借力,杨林才翻身落地。
张曼成见杨林招式灵活,双刀一碰之间,感到杨林刀锋传至的劲力甚是奇怪,似乎有几分熟悉。没及多想,杨林的刀便劈到眼前了。眼见刀锋快要碰到自己鼻尖了,在这生死存亡的一刻,身经百战的张曼成反而冷静下来,环首刀反手一挑,当的一声大震,挡开杨林全力一击。
杨林双臂酸麻,知道退缩不得,喝了一声好,大刀化做一道长虹,直往张曼成劈去。带起呼呼破空声,气势强劲。
张曼成暗暗心惊,这人的气势实在惊人,为何刚才没有发现?
站在天子身旁的王越也一皱眉:“为何此人竟会我的‘泰阿九重’?而且化剑法入刀。此子非同小可。”
杨林虽然在全力和张曼成打斗,但心念如电转,栖凤楼已经被烧着了,再纠缠下去,必是同归于尽之局,想不到这张曼成如此心狠。情愿赔上自己和几百黄巾精锐的性命,也要斩杀楼上众人。今日要想生还,必须速战,将张曼成尽快斩杀才能破局。
但张曼成武功高自己甚多,稍不留神,已是险象环生,如何能迅速斩杀?一阵金铁交鸣的声音,杨林一下没有站稳,倒跌向后坐在地上,双手把刀横举架住张曼成砍向自己肩膀的一刀,但气力不如张曼成大,握刀双手也颤抖起来,右肩头上被张曼成慢慢地用刀锋压了下去,顿时血流如注。
不远处的王越见状欲上前帮手,无奈天子紧紧抓住王越的衣袖道:“此处危险,王师不可离我左右。”
王越暗叹,只好向两个徒弟一使眼色,二人纵身上前,还没到张曼成面前又被其他的叛贼所挡。
张曼成刀压杨林的右肩,杨林一咬牙,突然身子躺下一滚,让张曼成刀式走空,整个人躺在地上,由于右肩负伤,便换左手持刀向张曼成双腿砍去。
张曼成不惊反喜,暗忖,如今你右手已受伤,人又躺在地上,且不可再让他起身。当下凝神接战,不到几个回合,杨林便到生死攸关之境,“当”的一声脆响,杨林的刀已被张曼成砍飞到十几尺外。
张曼成见杨林躺在地上,刀也被砍飞了,心中冷笑,此刻结果你性命。手腕一个倒翻,双手抱刀,刀剑朝下,对准杨林的心窝,狠狠扎了下去。张曼成似乎用尽所有的力气,刀锋穿过杨林的胸膛又将楼板都刺穿了。
看向杨林的眼神时,不知为何杨林没有一点濒临死亡的急躁和恐惧,相反眉宇间还似乎透出一股诡异的神色。
突然间张曼成感到小腹生出一股莫名的寒气,一阵剧痛传来,不可思议地看向自己的小腹,只见一柄短刃不知何时已经完全的刺穿了自己的小腹。
杨林从打斗开始就知道这是****多次提过的“少师”张曼成,心里一直非常冷静的在盘算,从右肩头受伤、倒地、刀被砍飞,都是杨林步步经营的结果。
杨林拼着自己受重伤,也要弄险干掉张曼成。
张曼成果然中计,一刀狠狠扎向杨林的胸口时,杨林把身子猛地向下一挪,避开了心脏部位,刀落在锁骨以下的位置,把杨林的琵琶骨给扎透了,杨林那只受伤的右手偷偷的摸到腰间那把锋利的短刃,自己挨刀的一刹那,右手的短刃也狠狠的刺进张曼成的小腹,由于短刃相当锋利,似乎刺进去没有阻力一般,整柄短刃完全没入张曼成的腹中。
张曼成逐渐涣散生机的瞳孔中充满了不甘心,断断续续的向杨林问道:“你是何人?可否告知?”
杨林看向他被自己刺中的小腹,忍着伤处的剧痛道:“杨林,杨文庸。少师,安心上路吧。”
张曼成点了点头,一个摇晃,栽倒在地,气绝身亡。
其他正在向楼上冲杀的叛贼一看张曼成都死了,不禁心里一颤,士气瞬间低落下来,而曹操、袁术和王越的两个徒弟借此机会拼命厮杀,渐渐地居然将众寇赶到到厅外。
王越一看机会来了,大喝道:“诸位,随我等杀出,迟恐不及。”当即也不管天子是否同意,将天子往背上一翻,解开腰带将天子和自己的身体绑在一处,左手一托,右手持剑,当先冲了过去,杨赐、杨彪等老臣也尾随其后,大厅中的众多士人才子,看到人多势众,也纷纷跟在后面向外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