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
从机场回来,黄琳请了两天假。
因为即将期末考试,宿舍里白天几乎没有人。黄琳进门就扑在自己床上,很快进入了梦乡。
这一觉,一直睡到了半夜,黄琳睡得十分酣甜,十分踏实。
醒来喝了几口水,看到月亮象一叶小船,斜斜地挂在天上,其他的床上传来同学熟睡中低低的呼吸声,黄琳有点恍惚,昨夜的一切真像梦境。
黄琳太累了,辗转爬到床上翻了几个身,她又睡着了。
早上,住在下铺的同学指着一个保温桶说,“昨天晚饭前楼下阿姨送上来的,饭店说是给你送的外卖。”
黄琳疑惑地打开一看,一大桶清鱼汤,来自老板公寓附近的私房菜馆,黄琳一闻就知道。
保温桶的质量很好,鱼汤竟然还温热。黄琳怀着复杂的心情,把鱼汤喝了个精光,撑得她先是坐在床边不愿挪动,后来又来来回回跑了好几次厕所。
黄琳为那鱼汤如此牺牲,是因为她知道那是老板的心意。
黄琳为那鱼汤如此牺牲,还因为睡醒后的黄琳和那晚寂寥空虚的黄琳有点对不上频道。这桶鱼汤却是不同频道的联系点。
她先前是下定了决心远离老板和蒲细的纠葛,为此她三年多的时间克己自守,在德国的那一年,思乡和思人如同频共振,好几次逼得她嚎啕大哭。
即便如此,她也没有跨越雷池,就算知道甚至看到顾祝同亲赴慕尼黑看望她,也没有违背初衷去见他,而是更深地躲了起来。
回国后,为了不在校园里不期而遇,她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为此她的校园生活单调到了极限。
卡恩的到来。黄琳想,一切越轨都起因于卡恩的到来。过去的一周,她不仅收受了老板高达四万余元人民币的礼物,还与他有了两夜的共枕眠,一夜的肌肤亲。
尤其让黄琳不能原谅自己的,是最离谱的那次越轨不仅是她主动的,她还感觉到了由衷的快乐。
黄琳鄙视自己。
其后的两天,黄琳过得极为矛盾,她不知道该为爱情复燃而表现得快乐,还是该为原则尽失而自责和难过。情绪上,她即如愿以偿,又怅然若失。
顾祝同不知道在忙什么,鱼汤之后,就没了讯息。
黄琳觉得这才是她的晴天,不比久雾初晴带给她的感受差。她甚至有点感谢他的无踪,让她有了把生活状态调整回去的余地。
为了让自己抛却杂念,黄琳开始给自己找事干。她在一家美国的众包网站接了不少内容与中国和本专业相关的小科研,竟然几次顺利中标,标的尽管都不大,但酬金兑现的及时妥当。出师得力的黄琳,又开始关注欧洲国家的相似网站。
于是在这个期末,在本硕博各类学生都在忙着期末检验,在卡恩的项目即将启动,在城市的气氛逐渐被节日的欢乐胀满的期末,黄琳天天奔向国家图书馆,泡在那里攻陷一个个任务小碉堡。
寒假即将开始的时候,黄琳成了小富婆,她的研究所得突破了五位数,她开始筹划给亲人们带去礼物的惊喜。在最后一门考试结束的当晚,黄琳去了王府井。
黄琳转了两个多小时,就开始特别想念安安。
安安是个购物迷,无数次钱财误投的结果,是造就了她选购的任何物品都物超所值。那是个选礼物的好参谋。
黄琳拖着逛累了的双腿坐到了肯德基的餐台前,啃着上校鸡翅的时候,她开始懊悔没有当机立断挑上几件,精益求精的结果是一无所获。
“可以拼个桌子吗?”男声礼貌地问。
黄琳愕然抬头,看到了莫骁。
“你怎么在这儿?”黄琳问。莫骁不是出入肯德基的人,他的去处应该是哪个私厨或者哪个豪华酒店。
“看这话说的,这门上也没写着莫骁禁入哪。”莫骁径自坐下,还招手叫来服务员,点了一杯可乐,“在窗外看到你,眉头拧的跟旧社会似的,进来开导开导你。”
黄琳不说话,低着头接着吃。
“最近还好吧?”莫骁看着黄琳,似乎想从她脸上找到过的不好的纪录。
“没什么好不好的,干着学生该干的事。”
“那天晚上的事我听说了,请别怪她。”
“哪个她?”黄琳不是反诘他,是真拿不准,那天出现了两个人,蒲细和蒲细的朋友。
“两个。”莫骁很高兴黄琳这么直接,这样他也不用拐弯抹角了,“另一个是祝同的堂姐,蒲细的死党,刚从法国回来。”
黄林隐约记起蒲细曾经说过老板有个堂姐,因为感情与家里闹掰。
“嫁给越南人的那位?”
“祝同告诉你的?”
“蒲细。”
莫骁挑了下眉毛,蒲细还真是用心,二十余年从不脱轨。
“堂姐真奇怪,自己勇敢追求爱情不惜为革命离家出走,却打小从心里希望蒲细能嫁给祝同,而祝同对蒲细从一而终。”莫骁瞧了眼窗外的车水马龙,象在说着讽刺小品。
“蒲细出去就刮车了,”他又转过来瞧着黄琳,“车主不依不饶,双方发生了几句口角,闹到了派出所,是祝同让我去领出来的。”
“蒲细——”黄琳很难过,蒲细那么细敏的心思,一遇到老板就错中生乱。
“她没事,堂姐借题发挥了一把,祝同父母的心里都不太痛快。”
“老板他——”
“祝同的父母不是古板的人,他们不痛快的不是祝同,是表姐。”莫骁怕黄琳担心,赶紧澄清,“倒是你,祝同很担心。他有些急务去了德国研发中心,给你打了无数电话,就是打不通。不是故意不接吧?”
黄琳连忙拿出手机查对,没有一通未接来电。
“见鬼,拿来我看看。”莫骁抢过去一看,给了黄琳一记暴栗子。
“胆子不小,竟然把老板的手机拉入黑名单!”
黄琳突然想起,是老板借卫生间洗澡那晚,她久候他不来设的,竟然忘了改回来。
“你知道你老板多担心吗?德国那么远还不忘遥控我查查你的冤情。”
“那你是跟踪我了?”老板说过,他车上的定位仪莫骁装了个一样的,靠着那个古怪的玩意儿,别说找到她歇脚的餐厅,就是在她去的卫生间门外等她,也没什么好意外的。
“干嘛说那么直白?好在你最近干的都是合法的事儿,没什么好惩罚的。”莫骁故意表现的象个法官,看着黄琳也是一幅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严肃样,
“只有一点,没事老往国图跑是为什么?那么爱学习?”
黄琳白了他一眼,耐着性子跟他对话,“走私。”
“反了,反了,祝同有的操心了。”莫骁把电话调好扔给黄琳,“调查结束,快点吃,送你回去。”
黄琳的心安定了,虽然她故意不去想顾祝同,但他对她一个多月不闻不问,不能否认让她感觉很难受,没想到根子却在她这儿。黄琳心里舒服了,但还是吃得不紧不慢,莫骁一幅替老板关照落难儿童的样子,让她很不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