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晓晓拉着咏歆依依不舍,非要咏歆在刘家住一夜。
咏歆是无所谓的,但聂思远却执意要咏歆回家去住。
他这样执拗,让咏歆颇为诧异。
直觉他一定有什么事情要告诉自己。
便也顺从的离开了刘家。
吴岩和查尔斯乘同一辆车来的。
查尔斯现在住在吴岩的小公馆里。
两个单身汉,居然住到一起去了,咏歆置之一笑。
吴岩变得这样老实,还真是难得,没有女人陪在身边,他受得了么。
聂思远没想到黎家添了车。
见咏歆有司机,便要咏歆乘坐自己的车,让黎家的车尾随在后面。
咏歆没说什么。
他执意如此,定是有原因的。
果然,上车之后,聂思远便一脸沉重。
咏歆微惊,莫非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
“怎么了?”她问他,“一晚上都感觉你有事情。”
“咏歆,这件事情本不该告诉你,但我怕你受不住,也怕你以后怪我。”聂思远目光炯炯的看着她。
“怎么了?”咏歆心里涌起不祥的感觉,她从未被聂思远这样严肃又客气的注视过。
“我们抓了一批地下党,他们当中有人供出了同僚。”聂思远说。
咏歆的心咯噔一下,直直坠向无底深渊。
她瞬间想起那个凌晨,黎家二老在书房窃窃私语的情景。
说什么组织,什么忠诚之类的话。
她自己不曾接触过任何组织和个人,目前的交际圈子很有限。
旁人不关她的事,聂思远也不会和她说。
她心里都一清二楚,却只能表露出一无所知。
她怕聂思远疑心她知道父母的事情。
“地下党?”咏歆一脸茫然。
“是一个地下组织,专门干些破坏军阀利益的事情。”聂思远解释的很笼统,也很不属实。
咏歆却只能装作恍然大悟。
“他们供出的人当中,有你的父母。”聂思远看着咏歆,目光深沉入水。
咏歆一脸大骇:“怎么可能?”
“供词是有理有据的,我告诉你,是想你有个心理准备,我们处决地下党的方式,是很干脆的。”聂思远看她的目光中闪过一丝审视,稍纵即逝。
但咏歆还是察觉到了。
她心里一痛,却告诉自己不要在乎,对爱情不应该抱期望的。
夜幕深沉,她端详聂思远的脸,却看不出任何情绪。
街景飞速掠过,民国街头的万千影像,让她觉得身在梦中。
这一场曲折离奇,惊心动魄的梦,何时能醒过来。
她讨厌一而再再而三的出事,她安定了,就开始是黎家二老,以后还会是谁?
老天,何时能放过她。
“思远,他们也许是受人蛊惑。”咏歆轻声说。
聂思远正视前方,一双大手带着灼热的温度,附上她的手,柔声道:“咏歆,这件事情,目前只到我这里,父亲还不知道,法不容情,军令如山,但为了你,我会徇私,但如果有一天,我保护不了他们,你莫要怪我。”
咏歆没想到,聂思远会说这样一番话。
他为了她,可以徇私枉法。
她深深的感动了。
芊芊玉手附在他的大手上,泪水涟涟。
“谢谢你。”
“为了你,我大概什么都可以做。”聂思远笑,脸上居然有些无奈。
咏歆将头轻轻靠在他肩膀上,鼻息里有淡淡烟草味道。
夜色深深,丁副官一路默不作声的载着他和她到了黎家。
“回去之后,好好和他们谈谈。”聂思远送她到门口,认真的对她说。
“我知道。”咏歆点头。
聂思远便不再说什么,转身进了车里,绝尘而去。
咏歆进了家门,便快步走向父亲的书房。
是了,该说的她一定要说,这次已经很危险。
她不能坐视不管。
若被聂督军知道,他们黎家,必定家破人亡。
地下党在民国时期的地位,她是了解的。
聂思远能做出这样的决定,她很感激他。
黎老爷正在书房里练大字,一副悠哉自得的模样。
身穿黑色长衫,手持精致毛笔,在宣纸上挥洒自如。
咏歆敲门进去,见到这样的父亲,她难以想象,这样一个人,怎么会是地下党。
还有那样端庄美丽善良贤惠的母亲。
是什么力量在支配他们。
如今军阀四起,外强入侵。
日本人已经显露出恶形。
可这一切毕竟跟生活优越的黎家人离得很远。
“看看,你爹我的手法是不是进步许多。”黎老爷满面笑容的招呼爱女。
“爹,我有事情要跟您谈。”咏歆一脸严肃。
黎学兴微微一怔,打量咏歆一眼,放下手中的笔,坐到椅子上问:“怎么了?”
“聂思远今天和我说,他们抓了一批地下党。”咏歆说完,看了黎老爷的脸一眼。
黎学兴脸上没什么变化,安静听着。
咏歆便继续说下去:“其中有人供出了同僚,聂思远告诉我,您和我娘,都是地下党。”
“是么?”黎学兴目光犀利的看着女儿,反问一句。
“是。”咏歆同样看着他,她很了解地下党的心理,他们确实也是为了祖国,他们以自己的身份为荣。
“我不知道你们是怎么加入的,但你们在想拯救祖国的同时,是否该想想这个家,想一想我?这次聂思远可以放过我们,下次呢?若聂督军知道了,我们黎家必定家破人亡,爹,你们还是放弃吧!”
“放弃?!我和你娘一把年纪,被吴岭那个混蛋抓起来受尽屈辱,他们军阀仗着自己手中有权有枪,不将人放在眼里!”
“日本人侵略我华夏,毁我们国土,辱我们国民!”
“西洋人分割我们土地,赚我们钱财!”
“咏歆!你是个姑娘家,爹不求你顶天立地,只求你平安稳妥。”
“可我纵然不在年轻,却也是一介大丈夫,岂能坐视不理,安然自乐?”
黎学兴说这些话的时候,豁然起身,表情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