咏歆闻言,转念一想,倒是疏忽了,民国可不同21世纪那样和平稳定,黎家老爷太太不就是号称被流弹杀死的么,自己和莞慧两个女子,需得有防身之术才好。
转身便吩咐郑仁去找两套男子服装来,郑仁心思机灵,一猜便知咏歆在作何打算,遂不多言,应声退了下去。
是夜,深宅大院里一片寂静,夜空上繁星点缀,如那件镶着亮片的宝蓝色旗袍般,浮夸闪耀。一弯上弦月宁静的挂在天空的另一端。
咏歆躺在红木架床上,本以为这一天甚是疲累,明早又要赶车,应该会很快入睡,却不想翻来覆去,头脑愈发杂乱,人说心不静则无眠。
索性起身走出房门,身着单薄夏衣,一头青丝披散在肩头,夜空下,竟如同天上落下来的不染凡尘的仙子。
她却只是想着自己的前尘往事,那个冰冷的科研所,复杂的方程式,混乱的生化细菌,还有父母慈祥的笑颜,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自己最爱吃父亲做得小炒牛肉,虽然他并不经常有机会下厨.......
眼角渐渐溢出一点晶莹,在娇嫩的脸庞上快速滑落,这一夜,注定无眠。
第二天一早,咏歆和莞慧便双双换上了男儿装扮,不得不佩服郑仁办事的效率,一晚上,便寻来两套合身的新式男装,灰色格子西装,小牛皮鞋,同色的鸭舌帽。
大概是因为世道乱,火车上人并不多,想是没人愿在这个时候出远门吧,莞慧从没坐过火车,紧张的一趟趟往洗手间跑,咏歆本想取笑她一番,回头想想自己也应该是没坐过火车的样子,遂不再多言,沉默不语的望着窗外风景。
六月的天气,风轻云淡,却有些许燥热,到是跟自己来之前21世纪的天气一模一样。
路两旁无甚风景可以欣赏,大都是成荫的绿树,连绵的山峰,有时会路过大片村庄,还是古老的青砖琉璃瓦房,间或有些洋式建筑。
空气吸上去要清冽许多,咏歆嘴角勾起一抹浅笑,这个世界,也并不那么讨厌,她没有穿越成千金小姐,倾世皇妃,到底也算是大家闺秀,尽管一来就要处理一堆棘手问题,但这又何尝不是她的强项,想当初,她最想做的时候,本来是国安局的特工。
“少爷,吃不吃桂花糕啊?”莞慧将甜香的小点心举到咏歆面前,一脸真诚。
咏歆颇为无奈,一路上,莞慧拿出各种糕点诱惑她,好像她不吃她便尽不到责任般,她只得又摇摇头,话都懒得在说一句,原来,有人伺候也并非那么好。
从京都到绛州,路途遥远,要坐一天一夜火车,临行之前,咏歆便给绛州吴家挂了电话,吴老爷对她要去的消息并不惊讶,还颇有些欣慰,并一再嘱咐咏歆注意安全,他安排自己的二儿子在车站等候她到来。
黎家大小姐对吴家想来是没什么概念的,咏歆思索半天,脑海中却只有一个莫名其妙的小男孩,穿着马褂长袍,头发梳的整齐,生的可爱非凡。
可却怎么也想不起这小男孩究竟姓甚名谁。
但咏歆断定他是吴家的人,不然何以黎家小姐对吴家的印象止于此。
硬座上挨了一天,身困体乏,夜晚降临,加之昨晚没睡好,困意昭然若揭。
咏歆想起身上个洗手间,回来便凑合着睡一觉,大概是起猛了,站起来便觉得天旋地转起来,环顾四周,好像整个车厢的人都在看着自己,又仿佛都看着别处,抬手扶额,却终是眼前一黑,身体不受控制的向下跌去,这种无法控制的感觉另她绝望,右手慌乱中抓住了谁的衣服,便沉沉倒在了地上。
耳边听不到莞慧惊恐的叫声与众人七嘴八舌的议论声。
再次睁开眼,耳边依旧是隆隆的火车声,映入眼帘的是莞慧梨花带雨的脸,“小....公子,公子,你总算醒了,你吓死我了!”
咏歆茫然无力的环顾四周,车厢里的乘客都围作一团,有的担忧,有的好奇,有的不置可否,她轻眨了双眼,待到意识恢复些后,便感觉鼻腔里充斥一股凛冽的薄荷味道,让她恍然清醒许多。
“我晕倒了?”她不可思议,莞慧来不及回答,眼睛却已经告诉了她答案。
众人七手八脚的帮莞慧将她扶起来,却没人过多关心一句,咏歆到心里明白,如今这个世道,谁也不愿多招惹是非,看来中国人漠然的性格,并非是环境使然,而是祖上传下来的。
“公子,是这位先生把您救醒的,刚才我都慌了,是他一直在掐您人中....。”莞慧扶咏歆起来坐定后,便指着后座的男人开口道。
咏歆这才注意,身后的座位上不知何时多了一名男子,昏黄的车厢里,他的白衬衫有些扎眼,穿黑色西裤,标准的文人装扮,这男子生的瘦削,棱角分明的脸让人看上去就觉得他冷峻,浑身散发一股薄荷香气,咏歆恍然,醒来时闻到的薄荷味,大概是从他身上传来的。
这男人不知怎地,虽表面并无异常,但无端的给她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听闻是人家救了自己,到底还是报以感激的笑容,刻意将声音放粗道:“谢谢先生了,敢问先生贵姓?”
男人笑的爽朗,露出一口白牙,只是口音有些生硬,“举手之劳何足挂齿,在下刘华。”
咏歆听他说起话来到是客气的很,便对他放下了一丝戒备,点头道:“多谢先生相救,日后若有机会,我一定报答先生恩情。”
那刘华倒也不客气,笑说:“我是绛州医院的外科医生,敢问小兄弟贵姓?以后小兄弟有什么事情,可以直接去找我。”
“外科医生?是个洋大夫?”一旁的莞慧亮着一双眼,满是好奇的问。
“是的。”刘华莞尔。
咏歆却不在乎他到底是外科医生还是江湖术士,论医术,她坚信这刘华未必比得过自己,这次突然晕倒,她还来不及细想,只是脑海中条件反射般,跃出关于Z3的些许信息。
莫非是后遗症或者副作用也说不定,只是这实在有些匪夷所思,若自己灵魂穿越,还能带着病毒来到新的躯体上,那就有点儿太扯了。
刘华未等咏歆回答他的问题,便忽然起身,略带歉意的对咏歆道:“我去一下洗手间。”
咏歆微一愣怔,想到自己现在男扮女装,男人和男人说要方便一下,到也无妨。
看着刘华的背影,忽然想起自己也是要去洗手间的,折腾半天,洗手间也没去成,现在所有感官都恢复过来,内急的感觉更甚,想着也就别等刘华回来了,过去排队好了。
起身走到洗手间门前,列车轰隆隆的响着,车上乘客大都闭了眼睛休息,窗外漆黑一片,偶有几盏昏黄的灯光一闪而过,被飞速前进的火车拉成细长的光线,咏歆靠在车壁上,觉得乏累,便闭着眼睛等刘华出来。
门打开的那一刻,她是混沌的,这身体,昨天心脏病突发,今天莫名其妙晕倒,没有好生将养,就又长途跋涉,熬夜坐着。
想来就是铁人,也会扛不住。
她还没睁开眼,却突然感觉肩膀针扎一样刺痛一下,意识顿时回复过来,蓦地睁开眼,对上的却是刘华冰冷如暗夜杀手的双眸,心中一紧,后背窜上一股寒意,眼角的余光撇向刺痛的肩膀,不觉大骇,刘华手里竟握着一支注射器,而针头,直直插进自己的肩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