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花厅里,林岳和唐峰等几个长虹谷的弟子都在,他们是最晚到的,采薇一坐下就伸手去取碟子里的糕点,尝了一口,倒是点了点头:“还行,就是粗了点儿。”
她换了一种糕点尝了一口,又评价道:“甜了。”
此时,林岳已经开始言简意赅地把这次发生的事情总结了一遍:“白虎令牌的确不在在下手上,只是夫人被幽月宫掳去,为今之计,只得寻到白虎、青龙两块令牌,唉,我虽蒙武林同道抬爱,任职盟主之位,然而却无法保全自己的家人,实在是无颜面对江东父老。”
唐峰自然很是意外:“林兄……这件事情不能怪你,谁能料到幽月宫行事如此狠辣,只是那白虎令牌,怎会不在林兄手中?”
“此事说来话长。”林岳捋捋胡须,长叹道,“二十年前,夫人生月柔之时,产后血崩,命悬一线,我不忍月柔一出生就没了娘,因此前往寒碧潭,和巫医交换了一枚救命丹药,因此……白虎令牌在寒碧潭的巫医那里。”
唐峰沉吟道:“相比于深藏于宫廷内青龙,还是寒碧潭的白虎容易得到一些。”
“只是寒碧潭地形复杂,又有毒蛇猛兽出没,巫医更是其中最为神秘莫测之存在,怕是也不易得到。”林月柔条理分明地分析。
“更关键的是,寒碧潭离山庄不近,怕是一来一回,夫人早已……香消玉殒啊!”林岳大恸,痛彻心扉的模样叫所有人见了都心有不忍。
采薇托着腮,觉得口渴,她瞥见林岳身后一个沉默寡言的少年,虽然垂着头,但是五官端正,眉间一股正直之气,一见就让人觉得亲近,她对他招招手:“过来。”
那个少年显然没有料到这样的情况下还有人注意他,抬起头来,神色讶然。
“给我倒杯水来。”采薇道。
那少年虽然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但是还是乖乖去提了水壶给她倒了杯白开水,采薇小声问:“你是谁,我怎么没有见过你?”
“在下林飞扬。”他说起话来的时候倒是带了几分腼腆。
采薇问道:“那你是林盟主的……儿子?”
他微微点了点头,又很快退回到没有人注意的地方,采薇心中觉得奇怪,但是现在却不是发问的时候,因为林岳已经问起贺兰苍绯来:“对此,小公子与神医有何看法?”
贺兰潇冰玩味道:“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呢,林盟主不妨直说吧。”
这时出声的却是林月柔,只听她道:“待幽月宫来人之际,我们便与幽月宫协商,一同前往寒碧潭取得那白虎令牌,我愿与娘亲交换作为人质,随幽月宫之人一同前往寒碧潭。”
唐峰首先多了几分感动:“侄女至孝,勇毅过人不输于男儿……只是,”他把目光投向林岳,“幽月宫一旦得到三块令牌,日后开启盘龙山之路,获取异宝,江湖中怕是无人能阻挡了。”
“义弟的意思,我自然明白。”林岳长叹一声,沉痛道,“因此月柔、飞扬此去,若是能将白虎令牌夺回便是最好,若是不能……便把它毁去,万万不可让幽月宫得手啊。”
唐峰迟疑道:“那月柔……”
林月柔镇定道:“若是月柔一人之性命,可以阻止一场江湖浩劫,月柔万死不辞!”
唐峰感慨道:“侄女如此……真是叫我们这些老头子惭愧得很。”他沉吟道,“兄长如此深明大义,弟弟也不能落人于后,到时候让白玉助侄女一臂之力吧。”
唐白玉看了一眼沉静的林月柔,低声道:“徒儿遵命。”
待所有人走后,林高寒才按捺不住,询问道:“爹,为什么要让妹妹冒这样的危险?”
“你以为我想么!”林岳一拍桌子,胸口起伏不定,“只是你娘亲现在在他们手上,我丢不起这个脸,更何况,若是真的被幽月宫得手了,到时候就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我们云华山庄只能任人宰割了!”
“那、妹妹这次去,可有把握?”林高寒问。
林月柔摇了摇头:“湛凌波武艺高强,我没有把握能够杀了她……至于能否夺回令牌,还是未知之数。”
“当年我拿令牌去换丹药,实属迫不得已,那个巫医,我一直觉得她不简单,要拿回来,恐怕还要借助湛凌波的力量,”林岳眯着眼睛思量片刻,才问道:“月柔,你看能不能把贺兰苍绯笼络过来?”
“这……”林月柔罕见地露出几分不确定,“女儿不能断定,此人虽风流之名在外,只是湛凌波与他的关系非比寻常,女儿虽自认容貌不输于他,却也实在没有把握能够将他笼络。”
林岳反问:“那么,拿贺兰姑娘威胁他呢?”
林月柔一惊,随即脸色渐渐凝重起来,斟酌道:“那一日湛凌波要带贺兰姑娘走,也是小公子出手,虽不知他们是何关系,但是想必贺兰苍绯极为看重贺兰姑娘,此计可行。”
“既然如此,到时候我们就这么办。”林岳挥了挥手,自始至终都没有问过另一个儿子的意见,“记住,不要拘泥于个人的生死,湛凌波死不死无关紧要,重要的是令牌,得不到就毁了它,虽然很可惜,不过总比让幽月宫得手来得好。明白了的话,飞扬,月柔,你们可以先回去吧。”
“那女儿先去准备了。”林月柔这么说,而林飞扬呐呐应了句是就退下了,对于父亲的这个安排,他没有说过一句话。
“寒儿,有什么话,你可以说了。”林岳淡淡道。
林高寒道:“为何爹要派飞扬那个庶出的去,而不让我去?”
“寒儿!”林岳轻轻叹了口气,目露疲倦之色,仿佛整个人老了许多,“你是我的嫡子,我不能让你有任何闪失,此次前往寒碧潭凶险非常,一旦月柔、飞扬出事,你就是爹唯一的希望!”
正字啊他们密谈的时候,云华山庄所处的城里最好的一家妓院群芳阁却是华灯初上,灯红酒绿,热闹非凡,花魁秋波算不上绝色,但是也温柔多情,尤其是一双眼波脉脉如水,善解人意,贺兰苍绯这些日子频频出入群芳阁,秋波已经对他十分熟稔,倒酒布菜,殷勤却不让人讨厌。
“知道我为什么喜欢你们么?”贺兰苍绯喝了半壶酒,人还没醉,却忽然问出来这么一个没头没脑的问题。
秋波虽然远没有京城花间阁的姚黄魏紫那样能够出口成章,但是也有她的可爱之处:“因为男人喜欢漂亮的女人啊。”
贺兰苍绯便是微微笑了一笑:“或许吧,你们都很可爱。”他又倒了一杯酒,没有继续说下去。
秋波有些意外这个话题的忽然开始和结束,但是她是个聪明人,因此从不多问,只是为他斟酒,贺兰苍绯今天有心事,整个人显得有些心不在焉的,甚至夜半时分又重新起来,秋波睡得很沉,他披了件衣裳起来,秋波雪白的臂膀露在外面,他提了提被子给她盖好。
外面的月色很好,他这才想起来,竟然已经过了中秋了,今年的中秋是怎么过的呢?好像是在送采薇去找潇冰的时候吧,那次他们露宿野外,采薇忽然抬头说了一句“今天月亮好圆”,他却一点儿都没有在意。
也是,他从来不过这样团圆的节日,只是今晚的月色那么明亮,让他一时半会儿睡不着觉了。
“今夜的月色真好。”湛凌波清冷的声音出现的时候,贺兰苍绯一点儿都不惊讶,他立在窗前,甚至都没有回身去看她。
湛凌波微微一笑:“你好像一点儿都不惊讶我会来。”
贺兰苍绯沉默了许久,才道:“凌波,你从来不做没有目的的事,今天过来,不会只是想和我赏月吧?”
湛凌波翻过一只酒盅,为自己倒了杯酒,只是她把酒盅拿在手里轻轻晃动却不喝:“你多虑了,我只是想来找老朋友叙叙旧而已。”她举了举杯,然后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
贺兰苍绯面上浮现出一丝讥讽的笑容:“是吗?”
“不然呢?”湛凌波的视线悠悠扫过睡着的秋波,因为喝了酒,她面颊上有一团红晕,宛若海棠春睡:“你倒是和从前一样,我每次见你枕边的女人都不一样。”
突如其来的,贺兰苍绯问起了方才那个问题:“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她们吗?”
湛凌波冷冷道:“男人喜新厌旧,左拥右抱,哪里是需要理由的。”
“因为她们从来不会纠缠。”贺兰苍绯淡淡道,“不管我以后来或者不来,她们都不会对我心存妄想。”
湛凌波冷笑道:“不如说你不想负责任罢了。”
贺兰苍绯轻轻一笑:“这一点,你应该早就知道了才对。”
湛凌波没有说话,两人沉默相对许久,直到在床上的秋波发出了轻微的一声呻吟,湛凌波才重新站起来:“我们还会再见面的,苍绯。”
“我们还是不要再见面的好。”贺兰苍绯平心静气道,“因为没有必要。”
“这可由不得你。”湛凌波说这句话的时候尾调上扬拖长,无限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