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一拳正中方难敌面门,虽是轻飘飘的,却令方难敌面如土灰,自知不是对手,悻悻退下。
闻歌还没来得及说话,立即有人补上,方面大耳看似忠厚,抬手揖道:“焦兄你好,在下……”
下字刚出口,袖中白光一闪,直扑闻歌面门,其势之快迅不容觑,便以闻歌的敏锐灵觉,也来不及躲开,只是察觉到他袖中有一团灵元突然炸开,全无预兆。
他用的是符。
内门七宫,地宁宫最擅符咒。
解千愁之师是有“百年符法第一”之称的严森。
符以快取胜。
但凡仙术,威力愈大者,耗时愈长,唯有符法不同,种种准备工序,都在制符时完成,仅留最后一道为引,威力虽有所降低,施法速度却大大加快。
解千愁发的这一道符名唤“千机”,乃是严森得意之作。若由严森亲手使来,那真是千变万化,不着痕迹。解千愁使之,威力难现十一,但对付闻歌,已绰绰有余,幻化鸟形,尖喙啄来。若被啄实这下,头破血流自不必多说,****灵元渗入体内,融肌销骨,虽不致命,但这张脸却难以救得回来。
讨得倪洁洁欢心,无非便是凭这张脸,我这就给你毁了,看你拿什么招摇撞骗。
解千愁已是天人境巅峰,瞬时可破境入合一,一眼瞧出闻歌胜方难敌,倚仗的便是“料敌先知”四字,一步快,步步快,虽不明白他灵觉何以能有如此敏锐,但料定他就算再快,也躲不开自己这一符。
他算对了,闻歌的确躲不开这一符。
但闻歌也无需去躲。
眼瞧这一喙就要啄实,闻歌微微仰首,竟从口中吐出一朵红云,其泽若火,径直与白鸟撞在一起,只听嗤地一声,白鸟红云化为雾气氤氲,转瞬乌有。
解千愁大惊失色,手指一动,又一张黄符拈于掌心,正要施出,惊见闻歌立于身侧,抓住自己掌背,用力一合。
轰!黄符在解千愁强被攥起的拳头中炸开,幸亏他见势不对收了几分灵力,饶是如此,仍炸的血肉模糊,掌心穿了个大洞,痛的满地打滚。
众人面面相觑,唯有一人大步走出,按住解千愁肩头:“暂且忍忍。”
随即扳起解千愁受伤那手,瞧了瞧,用力一拍,解千愁顿时发出声杀猪般的哀嚎,但下一瞬,却觉疼痛感大为减轻,泪眼婆娑地低头一瞧,只见掌心伤口处竟长出抽枝嫩芽来,瞬间便结成了张网,将伤口覆盖住,虽仍用不得力,却不怎么疼了。,
再一看,才发现身边半蹲着的是个裤脚挽着半边,满手都是泥,貌似园丁之人。
“杜,杜淳师叔。”
“我以灵枝帮你补齐了受损经脉,暂无大碍,应可撑到回宫。”
杜淳缓缓站起,皱眉瞧着业已退远的闻歌:“焦道兄好厉害的手段,教训晚辈,不嫌太过了吗?”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他如何对我,我便如何对他。还有。”闻歌顿了顿,“我不是焦富贵。”
“是也无妨,不是也无妨。”他拱手行礼,“仙阙宫杜淳,讨教道兄仙法。”
这名字闻歌隐约有些印象,似是某日剑奴点评诸宫时提到过,并非因他仙法了得,而是称仙阙宫有脉仙术不落俗套,寄于山水之间,还算有些意思,只可惜枝叶单薄,传承那位仙师脾气又怪,别人徒孙都一大堆了,他才了收了第一个徒弟叫杜淳云云。
剑奴虽自称为奴,心气却高得很,能被他称为“有些意思”,那便必有其独到之处。加之这杜淳虽只是合一境,却隐有大将风范,也肃容拱手:“请赐教。”
杜淳微微一笑,摊手虚按,两点嫩芽从闻歌脚下地缝中蜿蜒而出,速度极快,闻歌察觉时已绕上脚面,看似柔弱,却极为坚韧,闻歌险些便没能挣脱,踉跄着退开数步,杜淳却也不追,仍站在原地。
因为闻歌总要落地。
缩地成寸是最基本的法术,入了天人境便可以学,当然施展起来每人效果不同,相差甚远,有的只能拿来赶路,有的却可配合其他仙术用于斗法。
五行灵力中,闻歌与土行最为契合,修炼起以土行灵力为主的仙术来,效率要比其他四行都高,加之修炼清源上品之故,灵觉敏锐,对哪一处土行灵力凝集便于穿行,哪一处稀薄难以持法了如指掌,故用起缩地成寸,反要比这些境界高于他的对手更得心应手。
但再得心应手,他的脚也是要踩在地上的。
每每落下,踏足之处便会有两点嫩芽破土而出,缠将上来,无论闻歌脚步再快,也避不开,便如刚才方难敌般手忙脚乱。
只是灵觉敏锐也就罢了,怎能做到施法速度如此之快?
闻歌心念一动,体内灵元流转,骈指一点,随他指处,嫩芽破土而出。
果然是这样,这嫩芽是感应自己体内灵元而生,难怪自己无论速度再快亦无法摆脱,好似骑驴找驴般可笑。
“道兄好眼力。”杜淳瞧着改退为进,大步冲来的闻歌,微微笑道。
双手一拍,指尖状似花粉的东西纷扬落在地上,猛然便冲起颗碗口粗细的树苗来,稀疏枝叶齐齐弯转,朝着闻歌戳去,末梢之处又齐齐绽放奇异花蕾,扑的一声吐出粉色烟雾。
一时难防,吸了丝缕入鼻,闻歌顿觉头晕眼花,忙屏息止势避开,但便是这么一停顿,脚下嫩芽已缠了上来。
眼瞧就要缠个结实,闻歌眼内锐光霎闪,厉喝道:“定!”
便在众人眼里,那本已经缠绕结实的藤蔓,竟随声滞住,停于半空。
随即一道火焰骤然现于闻歌手中,化作刀型,随着闻歌一挥,斫在树上,轰的一声巨响炸将开来,将粉烟炙得干干净净一丝不剩,那树也被炸成数截,落在地上已成焦木。
两指抵在杜淳眉心,指尖笼淡淡红光,灵力吞吐不定。
“你输了。”闻歌道。
杜淳呆了片刻,惊愕之色褪去,笑道:“我输了,我懂了。”
笑的欢愉,就这么大步退开,头也不回地转身而去。
霎那间,闻歌反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赢了还是输了。
按理说,他是赢了,以七字真言破了杜淳禁锢之术,又以观缘猴所传之法借火螭灵力,炸碎杜淳法宝,以天人境初期境界,完胜已是合一境巅峰的对手,看得那些人个个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传出去必又是一段令人津津乐道的传奇故事。
但最后杜淳那一步转身,却是浑然天成,笑容中大有得道之乐,绝非牵强为之,明明已转身走了,闻歌凝在指尖的灵元却丝毫未有感应,好似他还站在原地一般。
“以战悟道啊。”闻歌嘟哝,“一不留神又培养出了个敌人。”
没猜错的话,最迟明日,这杜淳便可入得第五重如见境了。
他在这里懊恼,围着的人群却是一片哗然。
方难敌初入天人境,解千愁天人境巅峰,看起来境界都不是特别强,但一个钢筋铁骨,一个使的是符咒,真正能力都高于境界,他们输在“焦富贵”手下,已是令人大吃一惊。
怎么连已是合一境巅峰的杜淳都这么毫无还手之力的输了?
这些人里倒不是没有比杜淳境界更高的,但如见境窥难境去打天人境?没人的时候找找麻烦教训一下没问题,但在众目睽睽之下出手,那就叫不知进退了,赢得也是笑话,要是一个不留神输了……
便有人碰碰同伴的胳膊:“要不你上?你境界和杜淳差不多,辈份又低,反正他都已经上了,这家伙整天鼓弄些花花草草,哪会打架!”
同伴却道:“何必自讨苦吃,我不是他的对手,我劝你也别动手,免得出丑。”
此语颇是出人意料,众人纷纷惊讶投觑,皆因此人素来心高气傲,平日里说话带刺,少见他能服谁,还没出手便已认输,着实不可思议。
闻歌也注意到了外围那人,一看过去,却吃一惊。
白袍方巾,身形颀长,浓眉凤目,那阴冷神情再熟悉不过。
“是你?”
“我们在人家眼里,只不过是一群可有可无的杂碎而已,不被杀个干干净净,便该谢主隆恩,什么如见境窥难境,便是清虚境,人家也一样想杀就杀。枉费心机,真是可笑之极。”
他上前一步,撩襟跪拜行大礼,冷冷地道:“秦按剑拜见闻师叔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