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纵横和花行浪先后冲了进去。只见三清观内,草席子上已“滋——滋——滋”地冒出火星,一根燃得发焦的火把复又燃起,火势蔓延开来。秋暮雪吓得不知所措,影纵横上前便要拉她离开。
“不行啊,那草席子下有我的包袱……”她挣脱开来。
花行浪找了根棍子去挑那团草席子,挑开一看,蓝布包袱早已化成了灰,哪里还有什么银两和衣服的踪影?
“怎么……办?”秋暮雪欲哭无泪,满心焦急。
“偃月刀还在身上吗?”影纵横问。“在靴子里。”“那好,我们走!”他一手抓住秋暮雪的胳膊,一手扶着花行浪,便大迈着步子奋力冲出了火海。前脚刚出,后脚房梁已断,哗啦啦如山倒,滋剥剥火焰冲天。
三人一路逃到了木鹊山庄。小鬟阿囡开了木门,好奇地看着紧张的他们。
她小心翼翼地托着一只信鸽,交给了花行浪,说道:“公子,刚刚飞来的。”
花行浪迅速接过了那信鸽,摸索到右腿上有一细红绳,卷着一张便条,便拆开了来,一看,上面写着:“花兄亲鉴:兹以八月二十六日在黄山举行群英会,天都峰,老地方,不见不散。万里长字”
“四弟果然来催我们了。”他边说边将便条递给影纵横,秋暮雪也凑了过去。
“万里长是谁?”她随口问道。
“一个游戏人生的大富翁。”花行浪笑了笑答道。“富翁?”她没有得到回答。
影纵横已经沉了脸色:“秋姑娘,偃月刀已出,定会引起天下纷争,一个小小的桐柏山姑且都虎视眈眈,江湖这水越搅越浑,更不知道哪一天还有第二个桐柏山……秋姑娘,你武功不弱,但是说到保护偃月刀来,恐怕危险……”“影兄!”花行浪打断了他的话,他知道他要干什么。
影纵横不理他,顾自向秋慕雪说道:“秋姑娘,汉阳城你是再不能待了,这样,我们要去黄山,你跟着我们一起去。事不宜迟,今夜就动身!”
秋暮雪有点受宠若惊,为什么,为什么要对她那么好?连娘都不见得对她这么好,还不是将她赶了出来。
“那好,待我收拾东西!”花行浪背着手给影纵横一个手势,他只得跟了过去。
“影兄,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挑那偃月刀的担子,引火烧身,你难道不怕……”花行浪在屋内小声问道
。“哼,我怕什么?嗯?”他盯着花行浪,直直让花行浪觉得这个大哥忽然变得离他很远,阔别多年后,还真是让人猜不透。
“哦,没什么。不怕,就好。”他无奈地摇了摇头。
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我生待明日,岁月成蹉跎。他三人日夜兼程,一路无话。十天后便上了黄山。
黄山,乃有“黄帝之山”之意,是天下三山五岳的翘楚,“云海、奇松、怪石、温泉、冬雪”被称为黄山五绝。而那仙界天都峰健骨竦桀,卓立地表,险峭雄奇,在黄山群峰中最为雄伟壮丽,自古以来就有“不登天都峰,等于一场空。”的说法。
三人一路走着,但见云雾缭绕,神峰突起,怪石嶙峋,果然是一处人间仙境。再看那天都峰时,高耸入云,陡然屹立,远若天边,已是近在眼前。
这时,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四个黑衣脚夫,抬着一顶奇怪的木制轿子走了过来。其中一个脚夫拉开木门,但见里面空间奇大,只是朴素得空空荡荡
。“三位,上仙人轿罢!”“仙人轿?”秋暮雪第一次听说。
“四弟还是那么有意思。”花行浪对影纵横挤了挤眼。三人便一起钻进那木轿。
那四个脚夫见状快速抬起仙人轿,以飞云腾步之术单手攀岩而上,“噼呖噼呖”地一转眼就上了天都峰顶。“果然好身手!”秋暮雪一股脑儿钻出轿。本想还要再夸赞几句,却被眼前的胜景深深吸引住了,“啧——啧——”,发出这样的惊叹声。
看过去是,人头攒动于云海深处,喧嚷声在耳畔嗡嗡作响,各色服饰弟子,以及三教九流之士,大侠小侠的,甚至乡村莽夫,只要自认为有点功夫的,都齐聚在天都峰上。旗幡招展,多不觉捋起袖子,要跃跃欲试。可见群英会门槛很低。但是也好歹请了名门正派来坐镇,这不,茅山的空虚道长,怀玉山山主之女阴晴,罗霄山狮子洞洞主冷三卿,连太白山的顽童须翁清言老道儿,也来凑热闹。
众人正叽叽喳喳,吵闹不休,却见一个穿灰色僧衣的瘦高和尚敲着木鱼走了进来,完全一副横冲直撞的样子,嘴里念念叨叨,奇怪的是大伙儿都纷纷歇嘴,让出一条走道,对那和尚倒是好生尊敬。
秋暮雪也屏息凝神,一边看着那滑稽和尚踢踏着左右的草鞋,一边听着口中吐出的话来,仿佛是一支行令歌,只听到:
【神仙好】
神仙好,世间功名忘得了;神仙妙,荣华富贵覆水一杯了;神仙高,黄山归来不看岳;神仙傲,山登绝顶我为峰;神仙超,露出峰顶十丈花;神仙绝,遥看天际浮云霞……神仙好啊神仙好,怎知神仙万年好,不及人间一逍遥!
那和尚唱完后仍疯疯癫癫地摇头轻晃,众人喝彩不迭,影纵横也拍手叫好。
“哎呀呀,空虚老道啊,你说世间怎么会有两个顽童呢?一个老顽童清言,一个小顽童无忧和尚!啊,呵呵呵呵……”清言夸张地插腰大笑。空虚道长也叹道:“造物主当疯,人亦当疯,疯疯相及,便是归终。世人多说他疯癫,我看,他比谁都要活得清醒啊!”
“呦,三哥来了,嘿,鞋怎么穿反了?”这时,从天都居里走出来一个体面的胖子,头戴金顶高帽,一身土色长缎掩饰不住的富态大方,手戴翡翠指环,脚蹬银字靴,气派袭人。那胖子油光满面,额头上层层汗出,却是香气四溢。抹着额头,伸出兰花指,便来扶那和尚。他又猛然在人群中看到影纵横和花行浪,便高声道:“呦,大哥二哥早到了?”
“嗯。”花行浪微笑着点了点头。
“咦,这女子是谁?哪门哪派的,我怎么没见过?”他看了看秋暮雪,疑惑地问花行浪。
“她是……”花行浪忙伸手介绍。“她叫秋暮雪,是我们的朋友,关于她的事,以后我们再谈罢。”影纵横接上话头。
“哦。”那胖子眼珠转了转,暗暗思索着。
却原来,那胖子不是别人,就是那天都富翁万里长,自是富甲一方,为人又乐善好施,热情大方,前些年一掷千金买下黄山天都峰,更是于黄山处淘得稀有鸡血石、,爱不释手,就托神手匠做了一柄独一无二的扇子,用其作了扇骨,又用雌的凤羽作了扇面,并点缀以东海的“桃花不败”桃花熏香,并美其名曰“桃花扇”,视为珍宝。而他身上的异香,也正是那“桃花不败”熏的。他武功不赖,但仍觊觎别门别派的独门绝技,于是十年前从丐帮手里骗得了群英会的举办权,以切磋技艺之名偷学得一两招秘技,好得炫耀。
那和尚名唤乐无忧,“无忧是佛”便取其意。但是一直疯疯癫癫,剃和尚头却不行和尚事。喝酒、行令、吃肉样样乐此不疲。常常手捧一破木鱼,做事颠倒黑白,嘴里神神叨叨,虽也在江湖中行走,但江湖恩怨却从不入他的眼,他有时醉酒后说道:“江湖三千,我只取逍遥一瓢饮……阿弥陀佛,江湖算得了什么呀……”这和尚最爱热闹,常常乐在其中。群英会哪里有少得了他?
话说,走江湖的小辈们,那有一个不识“江湖四散”的?影、花、乐、万也不过是最初萍水相逢的朋友,到后来义气相投,除了花行浪是身体原因不便行走外,他三个谁又不爱多管闲事,四方游走?于是便拜把子结了兄弟,他四人中万里长本是年长,却再三推托给影纵横,其实是虚情假意罢了,却弄巧成拙,影纵横竟然接受了。他只得再顺势推上花行浪和乐无忧,无奈地做了小。
此时,万里长正揖手一一向各位英雄豪杰过礼。待来到阴晴和冷三卿身边,却见两人正在争喋不休,口舌之战愈演愈烈,大有可打一架之势。只听那冷三卿嚣张跋扈地指着阴晴的鼻子道:“我说阴大小姐,阴樵夫那糟老头子难道死了吗?还是你怀玉山实在没人了,竟然让这么丑的姑娘也来群英会?”
“你……冷三卿……不许骂我爹阴樵子……不信,咱们比比功夫看!”阴晴急得说不出话来。“好啊,我乐意奉陪,不过,我倒没和这么丑的姑娘打过!”冷三卿提剑纵跃上台。
“你……”阴晴也追了过去。
万里长停下过礼,众人也都把目光集中在那写了“群英台”的地方上。
秋暮雪也暗暗心急,握紧拳头,一边喝彩助威,一边准备随时出手。她可是最见不得有男人欺负女人了,尽管她也没把握是否能帮到她。只不过,她看着阴晴略显肥硕的身子,和握着剑的一双不停发抖的手,更是担心。果不其然,阴晴被冷三卿虚剑三晃后失了方向,一剑刺中腹部,便向后倒去。
“阴姑娘!”秋暮雪一个箭步冲上台去扶住了阴晴。
冷三卿见状,乐了:“呦,又送上门来一姑娘,嗯……这个倒不错……”他嬉笑着抚了抚剑。
“来啊,过来玩玩!”秋暮雪恨恨地瞪着他,便将阴晴推给万里长。台下众人都饶有兴致地看着,阴晴他们是知道的,阴樵子的长女娇生惯养,嗜吃成性,功夫没学全,坏脾气一大堆,输给冷三卿也是活该。只不过,这个新来的秋暮雪,是个什么来头,有没有两下子,却是十分好奇。
“秋姑娘,不要……”安静的人潮中,忽然起了一丝波澜,原来是影纵横。众人回头向那台子上看,只见秋暮雪从靴子里取出一把刀,那刀熠熠生光,镶嵌精致,血槽突兀,刀锋犀利,果然是一把上乘宝刀!秋暮雪已顾不了许多,在一片惊呼声中举刀向冷三卿挥去。正要挨到他身上时,却忽然听得远处有一熟悉声音:“烟掌门,那偃月刀的就是那女子!”
秋暮雪听出了那人的声音,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十天前在汉阳抢偃月刀的桐柏山大弟子海千鹤。她一惊,手举着刀便停在了半空中,被冷三卿捕了个空隙,用剑背猛击到了胳膊,手一震,那偃月刀,也就直直地跌落到了地下,掷地有声。
“什么?偃月刀……你说这是上古神器……偟龙偃月?这……怎么可能?”空虚道长惊讶得语塞,看向海千鹤。
冷三卿也着实吓了一跳,口中喃喃道:“偃月刀,真的是偃月刀?”他连忙弯腰捡起台上那宝刀,正打算细细观看。却没料到,台下海千鹤那个方向传来一个威严有力的中年男声:“识相的,人走,偃月刀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