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来了,春天的气息越来越浓。自从那个和赵冉一起从超市回来的下午,陈鸣辰就一直挂念着那一道海天的霞光,他觉得赵冉就像这道霞光一样,不张扬,却能给人带来温暖和安宁。
陈鸣辰没把自己的这点小心思告诉任何人,别看他平日里在女生面前总是自信满满,侃侃而谈,但说到底,在感情面前也不过是个新手。
陈鸣辰先是旁敲侧击地和于夏打听赵冉,所幸于夏大大咧咧地并没有意识到什么,对他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于是,陈鸣辰知道了赵冉的很多小秘密,她喜欢古典诗词,喜欢看小说,喜欢看小清新的爱情电影,喜欢是岩井俊二的《情书》和《四月物语》,还对古典音乐颇有兴趣……这不就是个典型的文艺女青年么,可谁能想到,赵冉的真实身份是个工科生呢?一想到这里,陈鸣辰觉得对赵冉又更多了一些喜欢。
陈鸣辰买了一套肖邦的《夜曲》,随身放在了包里,那天晚自习后,正好在路上碰到赵冉,便把CD掏了出来。
“送你的。”陈鸣辰说。
“啊?”赵冉对此有些莫名其妙,陈鸣辰为什么无缘无故给她送东西呢。
“你不是喜欢古典音乐么,昨天我和宁远去商业街转的时候,正好见有卖打口碟的,所以就买了。”
“可是…..”赵冉还是没弄明白。
“哦,是这样,我买回来听了,觉得不是、不是很喜欢,所以,我觉得还是把它给更喜欢的人比较合适,不是喜欢古典音乐么。”陈鸣辰慌乱中竟然编了个奇怪的理由,说完就后悔了,这不就是说自己不喜欢古典音乐么,那和赵冉岂不是又少了一个共同点。
“是这样啊。”赵冉这才接过CD,看来她是接受了这个理由。
“多少钱?”赵冉问。
“哦,不用不用,也没花多少钱,挺便宜的。”陈鸣辰连忙摆手,那语气像是收了钱好比受贿一样。
“那,那谢谢你了。”赵冉犹豫了一下,还是收下了。
“别客气。”陈鸣辰觉得完了,本来是想拉近和赵冉的关系,却没想,感觉俩人之间的关系倒是越来越疏远了。
“宁远,他也买了碟么?”赵冉像是无意间问起。
“哦,是啊。”陈鸣辰应到。
“他买的是什么碟啊?”
“一个叫U2的,好像是个英国的摇滚乐团吧。”
“爱尔兰的。”赵冉纠正到。
“哦,对对,爱尔兰,”陈鸣辰顿了顿,说:“你听说了吗,过两天风城爱乐乐团在我们校区有场交响乐演奏会呢。”
“是嘛。”
“嗯,”陈鸣辰鼓起勇气说:“一起去看吧。”
赵冉看来一眼陈鸣辰,说:“好啊。”
因为分校区的剧院还在规划中,所以演奏会被安排在了室外,地点是食堂前的那个小广场,俩人来到小广场的时候,演奏会已经开始了,所以只好站着听。赵冉以前在剧院里听过几次交响乐演奏,在室外听这还是头一次,小广场挤满了人,四周还不断有人来车往,乐声中夹杂了各种声响,站在不断吹送来的海风中,给人一种说不出的意味。
“什么曲子?”听到一曲激荡雄壮的交响乐时,陈鸣辰问。
“德沃夏克的《第九交响曲》。”赵冉说。
“哦。”陈鸣辰是头一次听那么高雅的音乐,也听不出个所以然来,又不敢打扰正侧耳倾听的赵冉,所以俩人就没怎么再说话,直到陈鸣辰发现赵冉好像有点心不在焉,说到:“要不撤吧。”赵冉“嗯”地应了一声。
“到湖边走走吧?”挤出了人群,陈鸣辰提议到,这句话几乎已用尽了他今天好不容易积攒起的全部勇气。
赵冉看了一眼陈鸣辰,说:“好啊。”然后俩人朝芙蓉湖的方向走去。
从陈鸣辰向提议一起听演奏会时起,赵冉就隐隐觉得他可能有话要对自己说,也好,早一点把什么都说明白了,趁早一了百了吧。
俩人认识那么久了,赵冉并非不知道陈鸣辰的心思,她不是感情白痴,又怎么会感觉不到陈鸣辰平日里对待自己的那些举动里所蕴含的款款情意呢?
可她不能回应,也无法回应。
其实,赵冉对陈鸣辰是有好感的,只是,这种好感并非是想要和他发展成为恋人的那种好感。虽然平时和他交往不多,但从于夏的口中,赵冉也知道了很多关于陈鸣辰的事情。
陈鸣辰太耀眼了,他是那种在人群中拥有呼风唤雨能力的人,和这样的人交朋友,应该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吧,但从另一个方面来讲,这样的人却让赵冉感觉不到归属感。
所以,赵冉从来都没有让陈鸣辰在她心里占据着一个特殊的位置,现在在她心中占据着特殊位置的人,是宁远,而即使是没有先遇到宁远,赵冉也能确定,自己是不会喜欢上陈鸣辰的。
所以从一开始,赵冉就远远地想要拒绝陈鸣辰,她以为没有回应就是拒绝,所以一直以来在和陈鸣辰的交往中都是不咸不淡的,但陈鸣辰似乎并没能理解她的良苦用心,仍然还在争取,所以这一次,赵冉想要来一次了结,但究竟该怎么办,她也不知道。
去湖边要穿过运动场,走进运动场,天已经完全黑了。
运动场里很多人在跑步,前段时间于夏也拉赵冉来跑过,但她很快就放弃了,而赵冉却坚持了下来,她只是想起宁远说的,要是在高原上跑步是什么样的一种感觉。
“明年的马拉松,你要参加么?”赵冉忽然开口到。
“马拉松啊,那得先练练吧,你想参加?”陈鸣辰虽然自认为体质不错,但还真没想过要参加马拉松。
“我很想试一试,所以这些天不时地来运动场跑一跑。”
“一个人来跑吗?”
“嗯,刚开始是于夏叫我一起来的,可跑不了几天她就放弃了,说跑步会影响小腿,变粗了穿裙子就不好看了,呵呵。”说着赵冉禁不住笑了起来。
“是嘛。”陈鸣辰也笑笑:“为什么一说起于夏,你总是那么开心?”
“因为她本来就是个会让人开心的人啊。”不知道为什么,和陈鸣辰在一起的时候,赵冉总是喜欢把话题往于夏身上扯,对赵冉来说,于夏就像是她和陈鸣辰之间的连接点一样。
俩人似乎都意识到了这一点,突然间又沉默了。
陈鸣辰像是在思考着什么,赵冉则不想打破这份安静,于是俩人默默地翻过运动场的台阶,芙蓉湖就呈现在了眼前。
湖边有一些人,大多是成双成对的情侣,赵冉一眼就看到了不远处的那个石凳,她想起了元旦的那个晚上,她和宁远两个人,默默地在那儿站了很久。
“你觉得,爱情是长一点比较好还是短一点比较好?”陈鸣辰突然开口到。
“啊?”赵冉一时没反应过来。
“刚才听你说到马拉松,我突然想,一段感情,是像马拉松那样经过很长的时间才获得呢,还是彼此一见钟情,很快就坠入了爱河的好呢。”
“那就要看两个人之间是否有默契了吧,不管是一见钟情还是细水长流,缘分到了,终究会在一起的,要是没有缘分,也不该勉强,就像,就像宁远和他喜欢的那个女生那样……”赵冉不自觉地又说到了宁远,她惊觉自己的失言,但话已出口,也无可奈何。
“宁远?他怎么了?”
“他不是失恋了么?”
“啊?不是吧!”陈鸣辰一惊。
“咦?”赵冉转过脸来看着陈鸣辰:“宁远没和你说?”
“没有啊。”陈鸣辰摇摇头。
“也许他并不想别人知道吧,”赵冉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对陈鸣辰说:“对了,你别告诉他是我说的。”
“哦,我就当没听到过。”
“嗯,这样最好。”赵冉这才放下心来。
陈鸣辰突然意识到,这才是他和赵冉之间问题的所在,陈鸣辰并不是没有感觉到赵冉对宁远的好感,只是他没想到赵冉对宁远的好感要远比自己的估计来得更深。以前,只是因为知道宁远已经心有所属,而赵冉似乎一直都在克制着自己的感情,所以他并不觉得赵冉和宁远之间会有什么结果,但现在,至少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不管宁远是否对赵冉有意思,赵冉是真心喜欢宁远的。
俩人又陷入了沉默不语的模式中,赵冉在等着从陈鸣辰口中说出的那些话,然后拒绝。而陈鸣辰呢,则一时陷入了两难的境地,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对赵冉说出那些已经准备了很久的表白。他们缓缓地沿着湖边走着,各怀心事,最后却谁也没有再说什么,也不知道是怎么离开的。
这个共属于陈鸣辰和赵冉两个人私密的夜晚,就这么在陈鸣辰还没来得及的表白中倏然过去了。
然后很快地,一切就恢复了平静。
陈鸣辰本就是个自控力很强的人,强到能够将对一个人的喜欢生生地压抑下去,既然是伴着无处可以释放的痛苦。但毕竟年轻,他就有了可以在痛苦面前硬撑的资本。
总之,陈鸣辰只是消沉了几天就“恢复”了,再一次见到赵冉的时候,陈鸣辰竭力在她面前装出一副自然的神态,后来渐渐地让自己相信,其实真的是他想太多了。
只是有时候,陈鸣辰也会觉得,赵冉对感情挺冷漠残忍的,好像不管再大的波澜,她都可以满不在乎,像是面对着一滩死水一般。
但陈鸣辰错了,虽然赵冉习惯于将喜怒不形于色,但不代表她的内心不会掀起轩然大波。这也是敏感的个性赋予她的特权,但敏感同时赋予了赵冉另外的一个能力,那就是把各种没有结果的感情很好地消弭在萌芽状态,不仅是陈鸣辰对她的感情,也包括她对宁远的感情。
可是,真的能够消弭掉么?赵冉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