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才人和梅才人一脸迷茫地摇了摇头,不过,她们几乎可以确定,这不是一个普通的宫女。
皇上看着她们疑惑的样子,微微笑了笑,“总有一天,你们会知道的。”
很快地,皇上收起了刚才的笑容,对着子诺说:“你违抗了朕的旨意。”
子诺轻轻地点了点头,“子诺只是想亲耳听到皇上下这道旨意。”
子诺是一个追求完美的人,她拥有了美好的开始,但是,她还想要一个完整的结局,哪怕这结局是悲剧,她都可以接受,她不能接受的是不完整。
皇上迟疑了,没有人猜得出他的心里在想些什么,只是从脸上看,是面无表情的。
“飞影,带上朕的旨意,带她去天牢。”沉默许久,皇上终于开口了。
话音刚落,从门外走来一个英俊的男子,他身着深蓝色的官服,手里提着一口刀,看样子,还不及而立之年,气宇轩昂,八面威风,只是一脸的严肃,面上没有一丝表情,时刻警惕的眼神看着周围的一切,让人不禁生怖。
他叫温飞影,是皇上的御前侍卫,平日里便少言寡语,不喜欢与人交谈,但是习得一身好武艺,做起事来又十分认真,一丝不苟,时常伴在皇上左右,倒是深得皇上喜欢。
“臣,领旨。”飞影的声音极其洪亮,就在整个房子里回荡。
安昶顿时呆住了,他心里清楚,这垂死的挣扎结束了,子诺终是没能够改变结局,心里有惋惜,有怜惜,但,安昶知道,自己已经无力回天。
“皇上……”梅才人在做最后的努力,皇上冲着她摆了摆手,连说下去的机会都不曾给她,梅才人只好作罢,只有在心里独自叹息了。
而子诺,依旧是那般平静,这是意料之中的结局,没有惊喜,也没有意外,心中故而也并无波澜。
“皇上,子诺告退了。”子诺缓缓地跪了下来,为皇上施了一个全礼,这是最后的告别。
皇上没有说话,紧闭了双眼。或许,他是不忍看到这一幕,亦或是,他害怕自己会对子诺心软。不知究竟是何故,总之,皇上用沉默来诠释了这个结局。
子诺站起身来,没有回头再看一眼,径直走了出去。
飞影从安昶手里拿过那个盛着圣旨的锦盒,跟在子诺的后面,还是那张冷峻的脸。
走出去了好远,飞影没有和子诺说一句话。
“将军是新到御书房当差的吧?”子诺柔声问道,或许吧!在这条悠悠长路上,说说话,心里不会那般煎熬。
“我不是什么将军,只是皇上身边的一个小小侍卫而已,在皇上身边已经将近两年了。”飞影冷冷地答道。
子诺看出了他的不屑,浅浅地一笑,“怎么?不知子诺是哪里得罪了将军,将军何故如此的冷漠?”
飞影冷笑了一声:“我说了,飞影只是一个小小的侍卫,您有什么话还是留着去哄皇上吧。”
“可是,子诺没有这样的机会了,不是吗?”子诺顿了顿,“在将军眼里,子诺是一个只会千方百计地讨皇上欢心的女人?”
飞影甚至不看子诺一眼,“难道不是吗?你不会想说,你和皇上说那些话是为宫里的女人鸣不平吧?其实,你和宫里的其他女人没有什么差别,你不就是想通过那些话来表现你的与众不同,引起皇上的注意吗?说到底,还不是想从一个宫女飞上枝头当凤凰?”
子诺并没有辩解,也没有必要辩解,子诺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不需要向别人标榜自己的功绩,“将军以为,这个皇宫里所有的女人做的任何事情都是为了得到皇上的宠爱?”
飞影点了点头表示赞同,没有说一句话。
“哪怕是冒着生命危险?”子诺接着说。
“你只是自作聪明罢了,以为自己的手段很高明,很与众不同,能得到皇上的关注,却没有料到,当今皇上不是昏庸之辈,识破了你的诡计,你才沦落至此。现在,你这算什么?不要白费力气了,对我费再多的唇舌也是没有用的。”飞影冷冷地说道。
子诺摇了摇头,“将军,在不了解一个人的时候,不要妄下定论,这会影响你的判断。”
“哼!”飞影不屑地冷笑,“我自小随父亲征战沙场,杀过的人恐怕比你见过的还多,皇宫里的女人,不都是一样吗?除了争宠,还有什么?”
“所有的人都一样?将军真的这样认为?”
“不。”飞影沉思了好久,才从嘴里挤出这么一个字来。“除了她。”
子诺轻轻地笑了,她看得出,飞影冷酷的外表,不过是一种掩饰,是一个见惯了生死,经历了风雨的人对自己内心的一个掩饰。他在用这种方式告诉周围的人,自己坚不可摧。但是,其实越是这样的人,心里越是有他脆弱的地方。这种人,并非无情,而是不肯轻易地将感情表露,冷漠只是他们保护自己的一种方式罢了。
“哦?子诺还以为将军对女人有偏见呢?不知子诺可有福气听一听将军心中这个不同凡响的女人是谁?”子诺并不是想要逼着飞影敞开他的心扉,只是,御书房到皇宫,这段路实在是太漫长了,不是身体的煎熬,而是心灵的。
虽然看起来子诺并不十分在意,但是,又有哪个人可以真正放得下呢?子诺不是一个爱慕虚荣的女子,她放得下自己的高贵身份,也放得下自己的金银珠宝,唯一放不下的,是那段皇上始终没有给她一个解释的感情。
子诺不相信,也不愿去相信,她和皇上的感情会脆弱到这般地步,难道,当年的深情,也无法打动皇上放下尊严去承认自己的错误吗?是的,所有的人都明白,之所以皇上不肯听取大臣的意见放了两位尚书,就是因为,身为一国之君,皇上不能轻易地否定自己的决定,哪怕那是错的,也要硬着头皮走下去,为了那比起生命而言,根本一文不值的颜面。
子诺本以为,自己可以做到,毕竟,皇上还是一个明智的皇帝,还不至于为了一己私欲而毁了天下。但事实证明,她好像是错了,而且错得离谱,可是,子诺总是隐隐地觉得这背后藏着什么,这不是她所了解的皇上,难道三年的离别,可以让皇上改变这么多吗?子诺不相信,但她又无法忽视眼前的事实,因为,脚下这条路,就是通往天牢的。子诺不想再想下去,她的心极乱,她想要安静下来,于是,试图通过与飞影的交谈让自己平静。
飞影又露出了那不屑的表情,“你根本就不配知道她。”
面对飞影的无礼,子诺并没有生气,反而笑笑,“对于一个将死的女人,配与不配似乎没有什么分别了吧?不过既然将军不想说,子诺也不勉强,免得子诺玷污了将军心中的女神。”
飞影听了这翻话,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儿。是呀!自己面对的是一个随时可能性命不保的女人,又何必说这么多难听的话呢?纵使她再不对,也轮不到自己去责怪她,而且,皇上对于她的处罚已经很重了,自己没有什么能做的,只有好好地陪着她走完这段通往天牢的路。
这一路走来,飞影也发现这个女人并不像自己想象中的那贪慕富贵,也不是从来都是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的女人。尽管接触得不多,她却是一个低调,温和,平易近人的女人,她虽然自称宫女,但是身上却有着一种说不出来的气质。
飞影的话语也没有那么僵硬了,“听说,她曾经是宠冠**的妃子,聪颖,大气,皇上时时流连于她的身边,但是,朝中却没有人说她是红颜祸水,本来,她可以享受着她的荣耀,在这皇宫中过一辈子。可是,后来……”说到这儿,飞影停了下来,好像是接下来的事情触动了他那在外人看来坚硬的心。
“后来,她做了一件傻事,违抗皇上的旨意,假传圣旨,去救一位无辜的将军,惹怒了皇上,被打入冷宫,从此,她就消失在这皇宫中了,再没有踏出过冷宫一步。”子诺接着飞影的话说,轻轻地,一字一句地,讲述着自己的故事,也好像是在讲述着别人的。
飞影听子诺讲得这么详细,也不禁大吃了一惊,“你怎么知道?她做的不是傻事,她做的事情,是像你这种每天挖空心思争宠的女人永远都不会理解的。”飞影大声地辩解道,好像子诺的话玷污了他心中的神明一样。
子诺浅浅地笑了,就好像事不关己一样。“你猜,她会后悔吗?”
这一问,飞影也愣住了,他不知道答案。在他心里,那是一个神一样的女人,她为了天下,牺牲了自己的幸福。可是,若是真的再给她一次选择的机会,她还会那样做吗?不知道,没有人会知道,毕竟,那抉择,关系着生死。
“她不会的。”子诺接着又说。
“你怎么知道?”
“因为……”子诺顿了顿,“因为,或许,比起皇上的宠幸,还有她更在意的东西吧。”子诺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得很慢,这个问题,她早已经问过自己无数次了,每一次,都是同样的答案。
飞影对于这番话震惊了,他对这个女人有些刮目相看了,可能,是因为观点的共识引起了内心的共鸣吧,至少,他不再感到反感。
又是一阵沉默,这条在子诺的心里漫漫的路终于走完了,尽管,没有人想走到这尽头,但是,终点终会有到达的一天。
刚来到天牢门口,就有一个人出现在了子诺的眼前,是杨天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