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赐名“千华”,的确是想让它成为整个皇宫里最奢华的宫殿,但是事与愿违,这座宫殿终没有能够像它的名字一样到处金碧辉煌,而是同这宫殿中的人一样,简简单单的,平平淡淡的。
“这……”安昶犹豫了,他很为难,若是带了子诺去千华宫,无疑是违抗了皇上的旨意,可是,他看着子诺那哀求的目光,又不忍心拒绝。
“皇上还在上朝,一时间不会回来。我已经三年没有到过千华宫了,如今一走,更不知道还能否有机会回来,子诺只想最后看它一眼,毕竟,那是子诺最初住过的地方,哪怕,哪怕只在外面看一眼也好。请公公成全。”说着,子诺深深作了一揖。
“这…..好吧!”安昶勉强答应了,他这么做,是不想让一个女人含恨而去。
安昶也算是宫中的老人了,伺候皇上这么多年,也见惯了皇上身边新人换了旧人,早已对此麻木了。但是,子诺无疑是与众不同的,他知道子诺为什么会来到冷宫,一个女人,肯为了天下的安定放弃自己的地位,这不得不令他由衷地敬佩。而这一次,天牢,他不知道这个女人的命运以后将会如何,纵使他想救她,也无能为力,带子诺去再看一眼千华宫,是他唯一能做的了。而且,安昶也很清楚,这个时候皇上恰好在上朝,皇上一般上完早朝后便直接到御书房处理政务,所以,就算是带子诺去了,也断然不会被发现的。
子诺谢过了安昶,命云儿拿来斗篷,虽然今天外面的阳光十分宜人,但是毕竟是寒冬,加上子诺还有病在身,不穿一件斗篷还是会着凉的。
“娘娘,”云儿手里拿着斗篷,却怎么也不肯递给子诺,“真的一定要走吗?”
子诺看着她,也有些依依不舍,“皇命难违呀!”
“娘娘,您带上云儿一起吧!也好让云儿照顾您。”云儿哀求道。
“傻孩子,我怎么能带上你呢,天牢不是你想出就能出来的地方,当然,也不是你想进就能进去的地方。你留在宫里,好好照顾自己,不必为我担心。”这是告别。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事情不一定是相遇,但是最痛苦的一定是离别。无论是生离还是死别,对于任何一个有感情的人而言都是最残酷的折磨。
“娘娘珍重。云儿一定会想办法救娘娘的。”云儿的眼里闪动了泪花,是不舍的眼泪。
子诺摇了摇头:“不,云儿,不要做傻事,听话,好好活下去。”
云儿强忍着泪水点了点头,子诺从云儿的手里接过斗篷,披在身上,最后看了一眼这与自己三年相伴的冷宫,下定决心,转身离开了。
云儿目送着子诺和安昶,直到不见了踪迹,云儿觉得整个屋子里和自己整个心里都是空荡荡的,一下子,就瘫坐在了地上。
子诺跟着安昶,来到了这一别三年的千华宫。
这里曾经人来人往,宫女太监们每天穿梭不断,而如今,冷清得几乎连一个人都没有。自从子诺搬走之后,千华宫的太监宫女也都被遣散,分派到了其它各宫,皇上下了圣旨,任何人没有皇上的旨意不得进入千华宫。于是,这里就成了无人问津之处,终日冷冷清清的。
子诺驻足在千华宫前,眼前似乎浮现出了这里昔日的繁华,曾经,这里几乎日日笙歌,现在却寂静得让人感到害怕。
真的不愧为整个皇宫中最大的宫殿,从外面看,气势恢宏,十分庄严,且不说墙瓦之处有多少装饰,整体看上去,就让人有一种望而怯步之感。
“我可以进去看看吗?”子诺转身问安昶。
安昶点了点头,“不过,娘娘可不要呆得太久了,被别人看见,奴才也不好交代。”
“放心吧,我明白。”
子诺上了台阶,用双手推开了那道被尘封已久的宫门,一切都还是那样熟悉,子诺终于在三年之后又踏上了千华宫的土地,只是,这里已经不属于她了。
子诺的心跳得很快,就好像是去见一位分别多年的老朋友一样紧张。
踏出这一步是需要很大的勇气的,因为,这座宫殿里承载了几乎皇上和子诺之间所有的回忆。是千华宫见证了子诺的光辉,又见证了她的黯淡。
安昶随着子诺进到宫殿里,将宫门紧紧关上了。是为了不让子诺被外面的一切声音所打扰,也是害怕被别人发现。
这里的一切都还是那样的熟悉,一样的床榻,一样的椅子,甚至连茶杯都还是那个子诺当年最喜欢的那盏白色的陶瓷杯。
所有的一切,就如子诺在的时候一样,一点都没有改变,除了,这里失去了主人。
子诺用手抚摸着桌椅,抚摸着妆台,抚摸着那面镜子。自己曾经就是坐在这张妆台前做出了假传圣旨的决定,也是在这里,最后一次为皇上而化妆……
一切恍如昨日,却实则过了三载。
景色依旧,人面全非。
令人吃惊的是,这里的一切竟然都不曾被动过,子诺清楚地记得,这里现在就和自己离开的时候一模一样。就连桌子上的那幅画还在。那是子诺没有完成的作品,是寒冬里的梅,子诺才画了几枝便接到了被打入冷宫的圣旨,她匆匆放下笔,最后看了一眼这自己可能永远无法完成的作品,就离开了。这是子诺和千华宫的最后一次交集,它竟然还在,除了墨迹已干,甚至连位置都没有人移动过。
三年的尘封,但这里没有任何一件物品被灰尘掩埋,所有的东西都一尘不染。或许,不会有人相信,这是一个三年没有人住过的地方。
可能是有人在努力地用这样的方式留下一点美好的记忆吧!子诺淡淡地笑了,是无奈,是心酸,其实,还有一丝感动。
但是,此时的感动是于事无补的,因为,这一切都是在梦里,她可能永远都没有机会回到这里了,而想要记住过去的人,也只能继续保持着这里的原貌,用这种愚蠢的方式来缅怀一下那些美丽的日子。
“安公公,谢谢你带我回来,我们走吧!”尽管不舍,但是终要离开的。
“娘娘……”安昶也有些于心不忍了。
“小茜,这里是什么地方呀?”从千华宫外传来了一声女人的声音。安昶和子诺都听得真切,两个人相视了一下,继而都屏住了呼吸,他们都知道,若是被别人发现安昶私自带子诺来千华宫,皇上怪罪下来,可非同小可。
“娘娘,这里是千华宫。”是另一个女人的声音。
“千华宫?好华丽的名字,好漂亮的宫殿呀!这里面住的是谁呀?”
“这里面已经好久没有人住了。听宫里的老人说,这里曾经住着一位妃子,后来被打入冷宫了。”
“这么大的宫殿,没有人住岂不是太可惜了。我们进去看看吧!”
“娘娘,这可不行,皇上下了旨意,任何人都不能踏入千华宫。”
“啊?没有关系啦!这又没有人,我就进去看一眼,很快就出来。”
“哼!原来又是一个不得宠的女人。被打入冷宫,想必一定是皇上看倦了,看烦了。一个失宠的女人住过的地方,不让进就算了,想必皇上下了这道旨意是怕我们沾了晦气吧!”这是又一个女人的声音,她冷嘲热讽似地说。
子诺和安昶都一字一句地听得清清楚楚,安昶用眼睛看了子诺一眼,压低了声音,“娘娘,您……”安昶想说些什么,但是又不知道要怎样安慰。子诺却反而笑了笑,也是用极低的声音说:“没什么。”这笑,是一种释然吧!不过,不释然又能怎样呢?难道子诺可以冲出去和她理论吗?不,不可能,子诺现在尚且不知道自己未来的路在哪里,如何理论?
“就是嘛!就算是皇上知道了也不会怪罪我们的。”还是那个刚才冷嘲热讽的女人
“娘娘……”小茜还没来得及阻止,千华宫的门已经被推开了。
闯进来的是一个身着天蓝色衣服的女子,双眸里透露着一点单纯可爱,五官长得十分精致,但是不失落落大方。
另一个女人穿着大红色的衣服,头上戴着一支金灿灿的金钗,化着浓妆,倒是十分漂亮,从她的眼神中还能看到刚才的不屑。
跟在后面的还有宫女小茜。
子诺和安昶顿时呆住了,他们虽然将外面的对话听得十分清楚,却没有想到她会真的闯进来。
子诺当然不知道来人是谁,但是安昶却是识得,这两位都是刚进宫的才人,天蓝色衣服的是梅才人,而身穿大红色衣服的是庄才人。他们两个,加上沈才人,便是之前天恒和云儿提到的皇上新封的三位才人了。
安昶被她们吓出了一身冷汗。
但是安昶毕竟是在宫中混了多年的老人了,陪在皇上身边,见过不少风浪,尽管吃惊,但还是定了定神,赶紧上前施礼,“奴才参见两位才人。”
这两位才人也是吓得不轻,她们没有想到这千华宫里会有人,而且还是皇上身边的安公公,她们自然也不敢怠慢。
“安公公免礼,你怎么会在这儿?”梅才人问道。
安昶稍稍愣了一下,“二位娘娘,奴才应该问您为何在这吧?皇上可是下了圣旨的,所有的人没有皇上旨意都不得踏入千华宫,您这可是欺君之罪呀!”安昶说得倒是理直气壮,殊不知他也是背着皇上进来的。
梅才人听了这话脸色顿时吓得苍白了,其实,她想进来看看只是好奇,并没有有意的想违抗皇上的旨意什么的,但是,如今被安公公抓了个正着,怕是凶多吉少了。
庄才人却是不以为然,“是吗?那她是谁?她为什么能进来?”庄才人指着子诺质问安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