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完,她毫不留恋的大步离开了新房,却丢下一句话:“轻歌,母王若是问起,就说我身子不适,独自宿在书房里了。”
看着一身喜服男子的疑惑目光,轻歌看着被带上的房门,清秀的脸上有着淡淡同情:“主子去沉香阁了。”
他却只关心一个问题:“音儿是谁?”
轻歌轻声道:“主子最喜欢的宠姬,以后,舒公子在王府里走动的话,千万不要去沉香阁,那里住的都是主子的宠姬,原本为了娶公子的事儿,她们就和主子闹了别扭,要是公子不小心撞见,只怕会有苦头吃。”
舒无月眸光一黯:“我明白,谢谢你提醒。”
他的眸光却又淡淡的疑惑,打量着面前的清秀男子,为何他能待在她身边呢?
轻歌看出他的疑惑,眸光低垂,低低的道:“轻歌跟着主子十年了,是王爷给主子的贴身内侍,不过现在有了音儿就不需要我了,我也不过跟在主子身边干些杂活。”
外头的夜色很深了,轻歌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嘱咐他早些歇息,明日他再来料理舒无月搬去月阁的事。
舒无月从丞相府里带来小侍梧桐吹熄了灯烛,然后退下,自去外间歇息。
舒无月静静躺在宽大的喜床上睡不着,陌生的环境,陌生的窗棂,陌生的月光,独留他一人在喜房里寂寞聊赖,看着那本该是彻夜不息的红烛,他心中涌起一股悲凉,这样的洞房花烛,不熄又有何意义呢?倒是徒增伤感了,禁不住泪湿枕襟,实在睡不着,只好披衣起身,在窗前探头望月,月色映照下,地上的影子独自成单,照的一人孤颜相吊,一夜怅然不知何夕。
舒无月看着面前的那显得有些年头的屋子,连上头的彩漆都剥落了不少,他微微蹙眉,心里难受的很,却偏偏不能表露出来,看着那个叫轻歌的清秀男子眼中溢出的同情,他只能淡淡一笑,环顾一下四周,转过身子,不想让那个男子瞧见他眼里的失落,才轻声:“轻歌,这儿挺好,清净,至少不会妨碍她,还有,谢谢你来帮我收拾。”
轻歌淡淡点头,微微敛眉,他身份卑微,说多了总是不好的,所以,也只是吩咐了梧桐几句他该说的话语,然后说有事还可再去找他,就径自离开了。
舒无月站在这老旧的屋前,眸光沉幽,瞧着匾额上不知是谁写的“月阁”二字怔怔发呆,难道这里就是他将要度过一辈子的地方么?饶是他做好了心理准备,也不免心中凄然,风姿正好的年纪却要在这里一人一屋,形影相吊,度过后面的日子。一夜之间,他的眸间点缀沧桑,可是一颗少年心,要如何捱过后面的悠悠岁月?
拜堂前的他,还是个少年,就算看明了眼前的真相,总还是免不了些微幻想,可是,经过那一夜的泪湿枕襟,他忽而在一夜之间就心如止水,压下所以天真的梦,放下少年心事。
看看屋子周围了无人烟的凄惶景象,他唇角勾起一丝微笑,这样也好,没有了幻想,他就好好的在王府里过只属于他一个人的日子好了。
喜事之后,王府里安静了好多天,他却才领教了什么叫做势利眼,府中众多下人,见他不受宠爱,服侍怠慢不说,还时常对他冷嘲热讽的,从家里带来的小侍儿梧桐小孩子心性,每次都要回嘴,却都被他拦回去了,他每次都是淡淡一笑,不言不语,带着梧桐回去,他不想生事,他心里明白,就算吵嚷起来,除了说他心眼小不懂礼数又能如何呢?处境依旧不会告便,他还会被那人冷冷的撇上一眼,照例还是一句,舒公子还是安分些吧!
可是,他的隐忍倒是助长了人家的威风,下人见他如此的好欺负,就更是怠慢的很,就连他的三餐都懒怠的很,似乎王府里并没有第一侍君舒无月这个人一样,可怜丞相当宝一样的儿子在王府里过的日子竟是艰涩的很。
那一日,天朗气清,他一个人站在屋前,瞧着庭院里的荒草,看着落在院子里的秋叶,算起来,嫁给她已经有几个月了,却只在拜堂那一日见过她一面,轻轻垂眸,想着自己方才在屋中养神的时候,听见经过的下人的议论。
有人还是看不惯他,到了她的跟前去嚼舌头。所以,她发话了。
她说,既然舒公子这么不识府里的规矩,那就往死里作践,不必顾着谁的面子,嫁到王府里就是王府的人。
她说,你们只要把音儿伺候好了,日后音儿做我的正位,你们就不必烦忧了。
他原本以为,只要自己安分守己,她便不会容不得他,却原来,是他自己纯稚天真了,她既然讨厌自己,又怎会因为自己乖顺而放下心中成见呢?她的柔情宽容温厚怜惜,都给了那个叫音儿的女子。
他本就是逆来顺受的性子,不是那般火爆的人,所以,那些刺心的话语,他竟硬生生的受了,却从不找人诉苦,就连去跟摄政王和王夫去请安,都是一脸的清浅笑意,花飞颜就笑说王爷当真是好眼光,说他到底是大家公子,知书达理,看样子,王夫很喜欢他。
到后来,大概是王夫说了什么,有时候请安会遇见她,没有多余的言语,她会轻轻看他一眼,眸色不再是厌恶,变成了冷漠疏离,有时候似乎还有丝丝笑意。
只是,到了夜深的时候,独卧榻上,总也免不了泪湿枕襟,会辗转很久,才模糊睡着。
府里还是没有不透风的墙,王夫越来越喜欢他,他和她在王夫那里遇见的事情,被多嘴的人一谣传,还是添油加醋的传到了那个叫音儿的女子嘴里。
他永远记得那一日,那个娇媚的女子一脸恨意的看着他,大大的眼眸里都是对他的敌视:“舒无月,我告诉你,世女是喜欢我的,不要以为你在王夫面前表现的那么好,她就会喜欢你!哼,我告诉你,你做梦!”
那女子说完,恨恨的看了他一眼,甩手离开了。
他僵立在那里,不知心里是何滋味,怔愣半晌之后,他脸上现出恍惚笑意,低喃道:“……我从来都没有这样想过……我不过只想安安静静的过日子……我对她哪里还会有什么奢求呢……”
大概在恋爱中的人,都会无条件的听信最爱的人的话,也不知那音儿回去给她说了什么,那个原本对他无视的女子来看他,冷冷的说着和音儿一样的话,还叫他没事不必去给王夫请安了。
当时的他,真的是灰心绝望了啊……
日子还是一天天过去,习惯了这样寡淡的生活除了寂寞,没有别的词来形容。
可是,突然有一天的清晨,他照旧在在桌案习字打发时间的时候,门被推开了,他以为是出去找人要早膳的梧桐,就随口道:“梧桐,你又跑到哪里去了?早就跟你说过了,不必去找她们,你几时见我用过早膳?”
他只是长久的没有得到回答,于是转身,就看见了她。
他以为她又是来讽刺他的,就算心里难受到不行,他依旧微笑,等着她说话。
哪里会想到她那时盯着他的眼中居然没有一丝厌恶,满眼都是歉意,眼底还隐藏着对他的惊艳。他困惑,不解,可是,识趣的没有问,怕她喜怒无常,到头来会伤了自己。
可是,她叫他无月。
她说,她是来告诉他的,她遣散了沉香阁的所有宠姬,要他搬到那里去住。
她说,不要以为她没安好心,或者对他有什么企图,她说她的事儿一时半会说不清。
他根本不信,怎么去相信,不看眼前女子的眼眸,他别开脸,故作冷漠的打断了她的话。
心底虽然有一丝动摇,但是理智告诉他是不能相信的。
她见他有些不耐,倒是赔笑走了,看着她小心翼翼的掩上房门,舒无月却觉得这几个月以来,只有今天像在做梦一样。
以为遣散宠姬到底是一句戏言,稍后却在梧桐那里得到了证实,他慌乱失措,她突然的示好比她的冷嘲热讽更让人难以接受。
所有人对于她的转变,都是欣喜的,他当然也不例外,可是,心底什么没有念想,在得知她变作一个正常女子的时候,他居然只是想着,要是那个性烈如火的音儿得知这样的境况,该用什么来承受呢?她可是真的动了真情的呀……
王夫有感于她的转变,要去相国寺烧香拜佛,感谢佛祖厚恩。
他也跟着去了,是王夫吩咐的,他站在人群之中,瞧着站在最前的她的身影,回想她这几日对那些女子的冷淡和对自己明显热络,她的那一双总是泛着清澈笑意的眼眸在眼前晃动,一时间禁不住心绪万千,然而那心底却夹杂着隐隐的不安。
紧锁眉头,桃花眼中尽是迷茫,就在他发呆的时候,殿外却有人闯了进来,府里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