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回去,君说将自己关在屋里,打了好几桶水进去,洗了一个时辰还没有出来。
可怜的笑嫣捂着卸了易容的脸,跟流浪狗似地蹲在门口,看着人来人往只敢露出一双眼睛。
“我说君同学,君公子,君大少爷,你到底洗完没有,我刚才在癸伊坊冲刺了八百米,腿都快断了!你赶紧让我进屋休息。”她翻着白眼倚在门上,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
“快了。”屋内浴桶中,君说又换了条毛巾,随意扬声应付道。
“你都说了八遍‘快了’!”笑嫣痛心疾首地捶了捶胸口,“你到底是嫌弃我还是嫌弃那桶洗澡水,如果你是嫌弃我,咱俩白培养了那么多天的革命友情了。”
屋内,正在费心搓背的君说闻言嗤之以鼻,挠了挠耳朵,全当没听见。
他用毛巾抹了把脸,细细嗅着身上的味道,明明洗了很多遍,为什么还是有种又滑腻又黏的感觉呢?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洗得了身子,洗不去创伤?
君说最终放弃,从澡桶里站了起来。
可能是泡在热水里的时间太长了,猛地起身让他有些晕眩。
眼前有雾萦绕,君说将手撑在桶沿上缓了一会儿,待稳住后抄起屏风上的浴巾准备出浴,不料他刚抬起一只脚,脑袋嗡地一下整个人瞬间找不到重心了,眼前一片黑暗,直觉地伸出手却摸了个空,连人带桶栽了出去。
晷刻之前,笑嫣将耳朵贴在门上,听到里面毫无动静,正欲再行催促,突然一阵波涛袭岸的巨响携着君说短促的尖叫穿透耳膜传来,吓地她一个激灵!
笑嫣如石化般定在门口,少顷,再次抬手敲了敲门,“君,君说你没事吧。”
久之,屋内传出隐约的呻吟声,就在她担心君说严重负伤忍不住推门而入的时候,里面响起一声干脆而低沉的回答:“有事!”
“怎么了,你摔哪了,没摔到要害吧?”笑嫣小心翼翼地问道,也不敢入内,生怕撞到君说的裸体,那可是要偿命的!
“我好像撞到脖子了。”君说有些吃力地回答,顿了片刻,又发出一声嘤咛,好似在挣扎着起身。
笑嫣淡茶色的眼瞳提溜一转,抿着唇思绪该怎么办。
“那个,你自己能动吗,要不我去请刀老爹。”
“不用,我自己可以。”
“你真的可以吗?”
君说没再应答,笑嫣等了许久,他才缓缓道,“战流戈你把眼睛蒙上,进来!”
闻此提议,笑嫣的第一反应就是忙不迭地摇头拒绝,“我才不要咧,我要是进去了,看到什么不该看的,摸到什么不该摸的,我还有命活吗?”
“都叫你蒙上眼睛了!”
“那也危险,我去叫刀老爹不行吗,你们都是男性!”
“不行!”君说否决地异常坚定。
“为什么不行?”
“不为什么!”君说回答的时候咬牙切齿,一来恨笑嫣的啰嗦,二来因为搞不清楚自己如此决断的缘由。
为什么蒙着眼睛的战流戈可以,而刀老爹不可以,这个回答他也无法给出确切的答案。
“好好好,我蒙着眼睛进去,你别太激动。”
笑嫣摸索着身上有没有什么可以利用的东西,最后索性把腰带抽下来蒙住眼推门走了进去。
他们租的这间屋子不算大,步子迈得开点,几步就能走到头了。笑嫣害怕踩到君说,脚尖贴脚跟,一点一点往里蹭。
“这里。”君说引导着她往自己这边来。
好在笑嫣的六感还不错,准确地判断出位置和距离,适时停在了他的身边。
“给你这个。”君说往半蹲着的笑嫣手里塞了浴巾,“帮我裹上。”
“裹,裹上?”笑嫣接过浴巾手颤颤巍巍地在抖,“可是我看不见啊。”
君说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看不见你不会用手啊。”他说着抬臂一把拉过笑嫣的手,放在自己的锁骨处,“这里是肩膀,估摸着其他位置。你知道怎么下手了吧?”
笑嫣被君说拉着踉跄一晃跪到了地上,手心处传来温热又坚硬的触感,这是……君说的锁骨?
笑嫣半羞半怯,脸不自在地别到一边。
“你还愣着干什么?”君说看她抓着浴巾不准备行动,心下有些急了。
“我,我这就裹。”笑嫣用指尖掐着浴巾,小心翼翼地给君说盖上,还贴着边为他一点点掖到身下,再转到另一侧给他揪出来。
这一系列动作,都免不了接触君说的身体,那被热气蒸腾的潮湿温润的皮肤擦着她的指肚、掌心和皓腕,让她的心如钟鼓般敲个不停。
“我再给你盖层被子吧。”笑嫣顶着一张已经熟透了的脸站起来,摸索着朝床蹭去,取了被子后倒回来盖到他身上。
“好了吗这样,我摘眼罩喽。”
没有君说制止的声音,笑嫣抬手摘下了眼罩。
桌上烛光悠悠晃着,她垂眸,他抬眼,两人随意看去,看到了对方眼中的自己。
洒在地板上的水在微漾的光晕中蒸腾出袅袅热气,围绕着两人,升起暧昧的氤氲。
“你脸红什么?”君说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笑嫣,直言不讳地问道。
“那你呢,你脸红什么?”笑嫣轻扬黛眉,挑衅似问道。
“我脸红了吗,洗澡洗的!”君说将眼瞪圆,似乎这样就能从气势上取胜。
“哈,我这是被屋里的热气蒸的。”笑嫣说着用手扇着风,粉唇圈起,呼呼吐着气。
君说看着她撅起的唇,看着那隐约唇纹笼成的淡粉色的柔软,眼皮突突地跳着。
他真是热气蒸久了把脑袋都蒸糊涂了,竟然对战流戈这种女人也能激起男性的本能。
“你,出去叫刀老爹,你拖不动我,我又不能一直躺在这儿!”
“就会使唤人。”笑嫣埋怨地瞪了他一眼,“不过要等等,我得先上下妆。”
易容完毕笑嫣便出门搬救兵了,再回来的时候,不止带了刀老爹,还有楼下膏药坊的蒙古大夫也一齐跟来了。
将君说抬上床后,那姓孟的蒙古大夫抱着医药箱捋着胡子上下细细地打量着他。
“你小子这个情况是扭到脖子了,依我看……”
“依大夫您看还治得好吗?”笑嫣冲上去握住他的手,一脸的悲怆急切,那模样就和君说得了癌症似的。
孟大夫被她吓到了,倒退了好几步,“小子莫急,这病死不了人的。”他说着从医药箱里摸出一沓药膏,“只要每天贴上一贴这个,九九八十一天后,保证药到病除!”
“九九八十一天!”笑嫣接过他手上黑乎乎的一坨东西,眉头拧成团,“我说大夫,你这药确保没问题吗,我看着怎么那么悬呢。”
孟大夫闻言,脖子伸得老长,哑着嗓子道,“哎小伙子我给你说,我这药……”
“你这药是用鲜陆英,生天黄、芒硝,木天河香,再过以砂紫黏草而制成的。”不待孟大夫说完,君说接过他的话头,缓缓得道出了这膏药里的几味中药。
孟大夫和笑嫣面面相觑,前者凑到君说跟前,睁着发黄的眼睛,一脸惊诧地问道,“白面小伙儿,你咋知道的呢,这可是我们祖传的秘方。”
君说笨重地抬起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闻一闻就知道了。”
笑嫣听他这么说,眼珠子咕噜一转,这家伙祖上不会都是做御医的吧,看起来像那么回事。
“你这方子,”君说用余光打量着笑嫣手里的药膏,“人是治不坏,但九九八十一天,对病人的精力和身体都是一种损耗。”
“这道理小老儿我也懂,但是还有别的法子吗?”孟大夫用的是问句,那神态间俱是倨傲,笃定了自己的方子是唯一有效的治疗手段。
“别的法子自然是有。”君说抬手唤来笑嫣,故意压低了声音说,“我教你一套按摩的指法,配以活血祛瘀,舒经活络的药膏,这扭伤七日便好!”
七日?!
孟大夫闻言心口一凛,没有说话,眼睛不自觉地在君说身上飘来飘去,这小子什么来头,不仅能闻出他药膏的成分还掌握如此精妙的按摩指法。
刀老爹是有眼力价的人,听君说这么说,就知道自己把楼下的孟大夫请来是多余的了,连忙哈着腰引对方出去,嘴上赔着笑,”你看我这小哥挺神,自己有主意,劳烦孟大夫你跑一趟,真对不住!”
孟大夫甩着他那薄如纸绢的衣袖冷哼了一声,“耽误小老儿我的事!”他摆出一副巴不得马上走人的架势,眼睛却瞅着床上的君说,他说的若是真的,那门手艺保准可以发家致富。
可惜,就算他肯厚着脸皮开了这个口,对方也绝不可能教他。
孟大夫愤愤地叹了口气,跟着刀老爹踱出门去。
房门关上后,笑嫣趴在床沿上歪着脑袋盯着君说的脖子,“你当真要传授我什么按摩指法,唬那大夫的吧。”
“我没唬他。”君说垂下眼皮看她,“你现在把胳膊伸过来,我教你怎么做。”
笑嫣闻言往后缩了一寸,“你让我,帮你按摩?”
君说不回答就这么看着她,直到把她看毛了。
“那,那你不怕我按摩的时候把你给嘎嘣了?”
“你试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