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第一场雪如约而至,这是我来到这座城市的第一个冬天,第一场雪。
当然还有第一个寒假。
早晨起来,已经九点多了,推开窗户,一股冷风吹入。四周都被白雪覆盖,只是道路上的雪已被清理干净,偶尔有自行车骑过。
“啪”一声,一团雪球砸在了窗玻璃上,远处传来阵阵笑声。
我探头望去,看到一个女孩和两个男孩,旁边还有一个雪人。雪人做的很别致,用小西红柿做的眼睛,用胡萝卜做的鼻子,脖子上围着漂亮的围巾,脑袋上带着暖暖的帽子。我一瞬间想起了在小镇的冬天,那里的院落,应该也堆起了一个个漂亮的雪人了吧。
用雪球砸窗玻璃的是那个女孩,我并不知道她是有意还是无意的,当时就当她是无意的了。她一步步走向我的窗前,一身火红的棉袄,很是惹眼,“你就是新搬过来的?”她问我。
“是。”
“我叫刘虹,彩虹的虹,你呢?”
“钟天浪,天空的天,海浪的浪。”
“我十岁,你多大?”
“我也十岁。”
“看来我们是同龄人,那边的两个男生,左边的叫丁磊,右边的叫张明,也是十岁。”
我的目光沿着刘虹手指的方向望去,左边的丁磊正蹲在地上揉搓雪球,右边的张明正向这边招手。“他们在等我们,钟天浪,出来一起打雪仗吧。”刘虹笑着邀请我。
我没有多想,说了声“好”,然后简单的梳洗后,穿了件旧棉袄就出去了。
刘虹看到我出来,向我招手,我笑着跑过去和他们打招呼。接着,不知道为何,他们一个个捂着肚子笑,我摸着头,一脸茫然。而后,看到刘虹指着我的棉袄,方才明白,他们是在笑我穿的棉袄。我扯着那件有旧有破的棉袄,心里渐生一股自卑。在乡下,一个小孩整个冬天也只能穿一件棉袄,棉袄对于我的家庭来说,只是保暖的衣物。而对于刘虹这样的城里人,更多的是装饰,是炫耀。
刘虹丝毫没有顾及我的窘迫,肆无忌惮的嘲笑,张明像个应声虫一样跟着刘虹笑。丁磊仿佛觉察到了我的不安,叫停了刘虹和张明。
“我们来打雪仗,张明,你和钟天浪一起,我和丁磊一起。”刘虹理所当然的指派着场上四人。
“为什么要我和他一起,我不要,丁磊,你去吧。”张明一副不情愿的样子。
“让你去你就去,哪那么多废话。”刘虹一把把张明推到我这边。张明苦着脸,对我“哼”了一声。
“钟天浪,准备好了吧,我们开始了。”刘虹问道。
“嗯。”我点了点头。
“开始。”刘虹一个雪球砸在了我的头上,宣布开始。
然后,一场小规模的雪仗开战了。
雪球在空中飞来飞去,笑声也飞来飞去,一时间,我忘记了刚才的不快,尽情的大笑。一如在小镇,在那长长的巷道和胡同,与雪花和伙伴一起快乐。
一阵哭声,把我拉回现实。这里不是小镇,这里是不属于我的城市。
张明愤怒的把我推到在地,丢下一句“没长眼啊你。”
哭的是刘虹,正蹲在地上捂着脸。我的雪球砸上她的脸了。丁磊和张明都围在刘虹身边,一个接一个的安慰。没有人在意倒下在地的我。
我慢慢爬起,走到刘虹面前,说了一句“对不起。”
刘虹抬起头,一脸泪痕的看着我,骂道:“乡巴佬,不要脸,欺负女孩子。”骂过又接着哭。“我再也不和你玩了,呜呜~”
“滚开,乡巴佬。”张明恶狠狠的盯着我。
一种赤裸裸的屈辱感在心中升起,我盯着张明,缓缓的说道:“你敢再骂一句,试试。”
张明不可思议的望着我,一时语塞,大概在他的眼里,乡下人就是可以随意欺负的一类人。
可是我不是,我不会向任何人低头。
丁磊似乎感觉情况不妙,拍拍我的肩膀,对我说:“钟天浪,你先走吧,改天再找你玩。”
我点了下头,然后转身离开。张明在背后小声骂了一句“乡巴佬。”
我回到家中,就把那件旧棉袄脱掉。天气很冷,即使在家中也暖和不了多少,可我就是倔强的不愿穿。
爸妈都去新单位上班去了,我一个人在家。我很享受一个人的时候,虽然很孤独,却没有太多烦恼。我去爸爸的书柜里偷了一本武侠小说,窝在被子里看。爸爸是个武侠迷,书柜里堆满了武侠小说,有金庸的,有梁羽生的,还有古龙的。当然,那时候并不知道这些人是谁。虽然很多字不认识,但还是看到津津有味,毕竟不是语文课本,囫囵吞枣也不打紧。
一个上午,我就把一册《射雕英雄传》看完,估摸着爸妈要回来了,就把书偷偷放回去。
雪一连下了几天,时大时小,天阳市始终银装素裹,给这座热闹的城市平添几分妖娆。
大年初一的早晨,一轮红日出现在城市的上空,一连几日的雪天终于放晴。道路旁的积雪慢慢消融,路上的行人车辆更是多了起来,新年的喜庆辗转在城市的每个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