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协疑惑更深,为何要回去想想?难道不能在这里想办法吗?他刚想追问,赫方却转来了话题:“陛下先休息吧,奴才去给陛下看看药煎得如何了。”
刘协也不阻止,任凭他离开。心想此事恐怕不那么简单,赫方定是有什么正瞒着他。
“不急。”他说,却见赫方的身子一顿,更加证明了其中的不寻常。他又道,“先替寡人研磨,寡人早拟一道奏折,恢复侯文的职务。”
赫方称了声“诺”,立刻走到桌案旁,开始研磨。刘协看他如释重负的表情,便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刘协不动声色的拟好一道旨,交给赫方。赫方躬身退下,刘协跟了几步出去,却见他将圣旨交给了一个宫人,并没有亲自前去。刘协一时间好奇,跟了几步,见他出了长乐宫,朝南门的方向走去,看样子是要出宫的。可他若要出宫,为何不亲自将圣旨送出去呢?要知道寻常这种情况下,他都是亲力亲为的。
刘协虽有好奇,但也知道不能再跟下去,否则便会被宫人发觉。他回到宫中,大约等了一个半时辰的样子,赫方才回来。他问起圣旨的事,只听赫方道:“奴才已经依照陛下的吩咐将圣旨送去了,侯文接到后自然是喜不自胜,不住叩头,让奴才替他谢陛下的恩德。”
“恩德?”刘协觉得好笑,“再等些时日他便更能体会寡人的恩德了。”
“陛下英明。”赫方躬身一拜。
刘协看着他,神色却有些复杂。虽然自己心知他在说谎,却也不忍心就这样拆穿。问道:“赫方,关于刘艾的事你想出办法了吗?”
赫方神色微异,不明白陛下为何会突然有此一问,沉默了一下,回答:“奴才愚钝,暂无办法,还请陛下先喝药,明日便会有办法。”说罢他交了声来人,便立刻有宫人将煎好的药端了上来。
“是真的没办法还是不愿现在说?”刘协暗想,却依旧不动声色,接过药碗喝了起来。
说来侯文倒也心急,接到圣旨的第二日便赶着去赴任,刘协派人盯着,等着看灾民的反应。果然还不到半日,灾民们便闹开了。一同将侯文围堵在粥铺,最后听说还是郭汜带着兵马前去才将他救了回来。
刘协暗想这么一来郭汜恐怕也不要成为众矢之的了,他心中暗喜,转而对赫方道:“可不能就这么便宜那侯文了。”
赫方自然明白他的意思,点头道:“奴才这就出宫,以陛下的名义去慰问侯大人,并让他不要辜负陛下的期望,不要弃饥民于不顾才是。”刘协一笑,果然还是赫方了解自己的心意,他摆了摆手,道,“你可不能就这么去了,寡人拟一道旨,给侯文加个官,你便一并带去。”赫方也笑着点头,这么一来,侯文即便不愿也不得不感念陛下的恩德,再回去赈灾了。
刘协很快拟好了旨交给他,赫方接过便立刻出宫,走出屋子时心下也有些忐忑。说好今日告诉陛下救刘艾的办法,也不知陛下什么时候会问起。刘协并没有在此时提及此事,他也就松了口气。其实也不是他没有办法,而是这办法太过危险,权很利弊,他一时间也难以决定,只能就这么拖下去,看看能不能想出什么更好的,也不至于让陛下去冒这个险。他清楚陛下的性子,陛下是执意要救刘艾了,即便是危险恐怕也愿意一试。只是做奴才的又如何能担得起这闪失?稍有不慎便是愧对天下,愧对先帝在天之灵。
然而事实上,刘协也在等赫方开口。见他不语以为有什么新的打算,因此也不过多追问。
赫方很快便回来了,侯文虽被郭汜救出,但也伤得不轻。一听到是宫里来人,便立刻出来迎接,对刘协的封赏更是感恩戴德。势必要报效皇恩,然而听到赫方让他尽快回去赈灾时,却是脸色一变,恳求道:“赫公公,能否通融通融,告诉陛下我伤情未愈再容我休息几日。”说罢取下手上的翡翠扳指塞入赫方手中。
赫方自然不肯的,将东西推还给他:“侯大人,陛下对您可是信赖有加啊,远的不说就拿这贪污一事来说,陛下可是信了你的啊。你看那刘大人,现在还在牢中关着的,你可千万不要辜负陛下对你的期望啊。”
一听到刘艾,侯文脸色煞白,慌忙点头:“公公说得对,多谢公公提醒,我这就回去。”
刘协听到这里不由得笑了起来,问道:“他真的就立刻回去了?”
赫方笑答:“那可不,原以为这侯文贪污灾粮胆子不小,却不想被奴才几句话就给吓着了。连药也没敷完便急着赶回去,不过恐怕回去后有得他受了。”
“郭汜知道吗?”刘协问,也不知郭汜是否还会为侯文再动用一次兵马。不过若有下次,这倒是个可以问罪的把柄。不过转念一想恐怕就是郭汜再去,自己也奈何不了他,刘协顿觉无奈,转而望向赫方,见他也没有要开口的意思,便道,“侯文的事暂且如此,只是刘艾呢?已经过去一天了,寡人还等着你的主意。”
赫方在心底叹了口气,终归是逃不掉的,只能先说出来看看,于是道:“办法奴才是有了,只是太过冒险,陛下可先听听然后再决定是否要依行。”
刘协点头:“你且说来听听。”
赫方道:“陛下还记得上次在朝堂上指证刘大人贪污的人吗?”刘协点头,“不过是被人收买、子虚乌有而已。”赫方道,“既然是子虚乌有,那便是最容易的事,陛下何不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刘协眼中有一丝诧异,“什么意思?”赫方这才详细道来,“陛下可买通侯文身边的人,让他们控告侯文贪污灾粮还有郭汜意图谋反。当然二人自是不会认的,陛下可依刘艾之法当众煮粥,只要证明了侯文贪污属事,那么郭汜谋反也就跟着可信了。当然,奴才并不是要陛下治郭汜的罪,陛下只需依次为筹码,同他谈刘艾之事。想必孰轻孰重,郭汜心中自有衡量。”
刘协点点头,若有所思道:“这倒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只是郭汜当真会中计吗?倘若他矢口否认又该如何?倘若他当众发怒又如何?”
赫方沉默了一下,道:“这便是此事的危险之处,而成功的可能性也只有一半。”刘协沉默,赫方又道,“其实刘艾不过是臣子,陛下九五之尊、万金之躯,也犯不着为一个臣子以身犯险。”他见刘协眉头一皱,立刻跪了下来,“奴才该死,只能想出这样的办法,还请陛下恕罪。”
片刻后,刘协才道:“你知道该怎么做吧?”赫方抬头,注视着他,眼中有一丝诧异,却又很快从陛下的目光中明白过来,陛下实在问他一切的布局,看样子陛下已有了主意。赫方点头,心中却不免多出了几分忧虑。刘协道,“寡人说过会护刘艾无恙,所以即便有一点可能寡人也都要赌这一次。”赫方立刻俯身叩拜,“诺,奴才这就去安排。”他想着陛下既已决定,那么如今自己唯一能做的便是尽可能将一切安排妥当,让陛下获胜的可能性更高一些。想必再怎么样,那郭汜也不敢对比如如何,他这样安慰自己,却仍觉心中忐忑。只听刘协又道,“还有一事。”
赫方抬头:“陛下还有什么要吩咐?”
刘协道:“寡人已多日不见伏完和董承来上朝了,听说他们病了,只是究竟是什么病要病上这么些时日,偏偏他二人还病到了一起。”
赫方明白他的怀疑,只是自己素闻董承与伏完不和,想必也不会有什么联系,兴许是巧合而已。赫方道:“陛下不用担心,奴才这就派人出宫去二位大人的府上看看。”刘协点头,眉眼间仍有几分愁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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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协将部署的一切拟定在第三日完成,那时郭汜会逼他问罪与刘艾,自然也会将刘艾带上朝来,到时一切也好对证。
刘协知道他只有这一次机会,胜负与否便在此一搏。
虽说赫方准备着一切,让他宽心等待第三日的到来,但在这样紧张的局势下,又让他如何能安心?接连着几日睡不安稳,总觉一根神经紧绷着,焦躁难安。起初他还喝着太医开的安神药,渐渐的也觉得用处不大,索性不喝了,只等着第三日的到来。只要过了那日,一切便会恢复平常,那便是最好的良药。
侯文上任的第二日,果不其然又被灾民围堵,只这一次,郭汜却没有再派出兵马将他救回。刘协起初还担心不要出什么大事才是,侯文暂时还不能死,还要留到三日后的对证。不过后来听说他只是被围困在府中,不敢外出而已,其它倒没什么。刘协听了这才放心一些,不过让他怎么也没想到的是,很快灾民的一个举动也在明处帮了他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