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禁足的日子是索然无趣的,然而这一次刘协却真的安静了下来,也不吵着闹着要出去。只是每晚,夜深人静的时候,刘协总会拿出玉佩轻声呼唤着伏嘉的名字,然而自从那场大火后,伏嘉就没有再出现过。
连续几日阴云密布,今夜空中终于有了月亮。
刘协推开窗,注视着那一轮皎洁的明月,举着玉佩,让它被月光包裹。刘协等着月光已经等了很多天了,他记得在树顶上时也是这样看到伏嘉的,不知道今夜伏嘉会不会出现。刘协满心期待的等待着,然后直到他的手臂觉得酸痛,也没有看见伏嘉的影子。
刘协又试着唤了两声,依旧没有任何回应。刘协有些丧气,他忽然想到了邹衍,邹衍或许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邹衍在寰宇台,而哥哥却不让他出去。刘协虽着急,但有了先前的教训后,他也不想再违背哥哥的旨意。因此这个想法也只能作罢,至少在禁足之期之前,他还要想其它的办法尝试。
刘协缩回手,正要关上窗子。然而手一松,玉佩便掉了下去。刘协一愣,回过神来立刻朝窗下张望,还好玉佩完好无损的躺在地上,刘协这才又松了口气。伸出手尝试着够了几下,然而窗户太高,倘若强行去够恐怕会摔下去。
刘协想着想着,还是决定让宫人帮他去捡。刘协将门推开一个缝,探出头去,却惊讶的发现守夜的宫人竟全都不知所踪。
刘协想了想,玉佩就在窗户下,他去捡了立刻就回来,这样一来也应该不会有问题。刘协想着就走了出去,随手关上了门,快步走到窗下,果然看到了玉佩。刘协将它捡起,擦了擦上面的泥土,正要回去。这时,院中却忽然多出了两个影子。
刘协暗道不好,是守夜的宫人回来了。心想不能让他们看见自己出来了,等到他们不注意自己再进屋。
刘协静静的等着,等待着时机。然而让他出乎意料的是,那
两个影子竟是冲着他的寝宫而来的。等两人走进刘协才发现,这两个人他是第一次见到过。只见他们趴在门上许久,确定了里面没有动静,然而其中一人竖起拇指指了指门里,另一个人点点头推门而入。
刘协趴在窗下往屋里望去,心中暗自祈祷他以为自己睡了才好,可千万不要发现自己不在。
那人进屋后并不点灯,只是将手中的灯笼放在桌子上,接着便朝着床榻走了过去。刘协暗叫不好,这下可要被发现了。然而就在这时,那人“唰”的一声拔出刀子,朝着榻上便刺了过去。
刘协大惊失色,捂住了嘴。
那人一刀刺空,立刻破门而出:“不好,屋里没有人。”
另一人一听,立刻冲了进去,将床上的被子掀翻在地,才确定了他的话,脸上顿时浮现出惊愕。身旁那人问道:“会不会是我们的计划提前被知道人了?。”
“不可能。”他摇头,忽然伸手摸了摸床榻,顿时惊觉,“不对!这还是热的,他一定没有走远就在附近。”两人相视一样,点了点头,立刻冲了出去,开始在附近搜寻。
2
刘协从未跑过这么快,他也不知自己要去哪里,只是拼命的往前跑。他知道身后有一把刀正等着他,他若慢下来一分便随时可能丧命。事实上他背后什么都没有,没有人发现他,也没有人追上来。然而他依旧用力奔跑着,脑海中浮现出一幕幕血腥,他甚至可以想象出那把刀插入自己心脏时的情景。
直到浑身的力气用完,他已经跑不动了才终于停了下来,随手扶了样东西大口大口的喘气,只觉得喉咙干渴欲裂。尝试着咽了几口唾沫,其中还夹杂着血的味道。
等到他缓过劲来才惊讶的发现,自己扶着的是一块石头,石头上有三个血红的隶属大字“寰宇台”。
刘协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竟会不知不觉的跑到了这里。或许是因为有些东西,在冥冥之中自然吸引。他立刻想到了伏嘉,抬起手,看见玉佩被自己牢牢的握在手中,这才放心的笑了笑。既然来了,刘协也自然要上去,只是却不知这么晚了邹衍还是否在这里。
刘协顺着台阶爬上去,还未爬到顶端便见台上有火光闪动。刘协心中一喜,加快了脚步。爬上去一看,邹衍果然在上面。刘协高兴的呼了句“太好了”,似乎已经忘了刚才差点被杀的事。
邹衍蹲在火盆前烧着龟甲,也不抬头,面色平静:“老夫一早便知道三殿下会来,所以便等在了这里。”邹衍语出惊人,还不等刘协开口,又说道,“老夫还知道三殿下来是为了那玉灵的事。”
“你怎么知道?”刘协惊讶万分,将手中的玉佩递给了他,“你知道伏嘉她怎么了吗?”
邹衍接过玉佩只看了一眼便将它放在了一旁的石头上:“这玉不怕摔,但却经不起大火灼烧,所不至于丧命,但也是危在旦夕。”
“你说她会死?”刘协追问。邹衍不答,却抬起头望向他,忽然问道,“你想救她吗?”
刘协点点头。
邹衍淡淡道:“只有一个办法。”刘协追问,“什么办法?”邹衍回答,目光依旧在他身上,“用你的血。这玉灵本就与人类同生,血便是她生命的源泉。”邹衍也不隐瞒,“只是这样一来,你就会成为她的主人,拥有天下,不幸而终。这是唯一的办法,如何选择由你决定,这玉灵的命运也掌握在你手中。”
刘协迟疑,片刻后问道:“如果我不救她,她会死吗?”
“不会。”邹衍话锋一转,又道,“只是千年的修为毁于一旦,重新化为一块冰冷的石头。不过对世间来说或许也是一件好事,至少不会再有人死于不幸了。”
“我不要她死!”
“那要用你的命来换。”
......
面对孩童的沉默,邹衍忽然站了起来,走到祭台旁,摆弄着上面的竹简:“你还有半个时辰考虑,半个时辰后,老夫这一卦也会有结果。”
“你在算什么?”刘协忍不住问道。邹衍头也不回,回答:“我在算你的命运。”刘协一愣,复又问道,“那我会怎么选择?”邹衍嘴角微扬,笑容捉摸不定,“那要等你先有了选择。”
刘协忽然起身,坚决道:“救她。”
邹衍一愣,转过身,脸上有诧异:“你说什么?”
“救她。”刘协重复道,邹衍手中的竹简忽然断成了两截,火盆中传来几声“噼啪”的爆裂。邹衍推开他,将火盆倒扣过来,不顾灼热从黑灰中捞出几片龟甲,拿着跑回祭台,跟竹简放在了一起。
刘协看着他跑来跑去,也不知在做些什么,刚要开口询问,忽听邹衍大笑三声:“出来了!终于出来了!看来是天意!果然是天意啊!”还不等刘协再开口,他便走了过来对刘协说道,“三殿下,在你决定之前,请先听听老夫这一卦。”
刘协点点头。
邹衍的神色恢复了平静,郑重道:“卦象所示,你登基之日便是天下大乱之时。到时群雄割据,战乱纷纷,百姓将陷入水深火热之中。即便如此,你还要救她吗?”邹衍说着,却递给了他一把匕首。刘协接过,拿在手里,只觉那样沉重。
刘协端详了片刻,突然“唰”的一下拔了出来。邹衍却抓住了他的手腕,“你要想好了,一定决定就再也回不了头了。”
刘协沉默了一下:“或许我活不到那一天,不过我想和她在一起,听她讲故事,看着她吃桂花糕的样子,哪怕只有一天也是快乐的。”
邹衍沉默,就像是绚丽的烟火,就像是一夜绽放的昙花。虽短暂,但片刻的灿烂却超过了漫长而平淡的一生。他松开了手,让开一条路让刘协走到祭台旁。
寒光乍现,手起刀过。一滴殷红的鲜血落下,准确无误的滴在了玉佩上。白光泛起,一闪闪如同跳动的心脏。
3
此刻在建章宫中,正有两个宫人一前一后的朝着刘辩的寝宫走去。当先一个是在刘辩身旁伺候的太监,另一个人同样身着着太监的宫服,低头紧跟在前者后面。月光下,隐约可见他下巴上的胡须,另一端藏在衣领之中。
两人走进寝宫后,先头的太监便立刻退了出来,关上门守在了门外。
屋中先是一片寂静,那人一抬头,容貌已然暴露在烛光中。随即跪地,对着刘辩行了一个叩拜大礼:“臣骁骑校尉曹操叩见陛下。”
刘辩立刻将他扶起:“烦劳爱卿化装成这样来深夜见驾,寡人也是实属无奈。”曹操顺势起身,恭敬道,“臣能见陛下已是臣的荣幸,又何来劳烦之说。只是不知陛下深夜召见,究竟所谓何事?”刘辩道,“那日寡人见爱卿你语出不凡,心中便暗自留意。实不相瞒,其实寡人心中也对召藩一事颇有顾及。”刘辩叹了口气,“只是爱卿你是知道的,寡人是有心无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