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大爷自然说的就是沈国公继室的长子沈自源了,想不到怀瑾刚走,他就上门寻衅竟是不带喘口气的。
“就算是皇上来了,要抓人也是要讲道理的,沈自源凭的什么?”
明晖苦着脸想了想,“我方才走得急,只听见沈大爷说什么余孽……包庇……”
余孽?怀安心头猛地一跳,难道是……!她迅速撩起车帘,对赶车的车夫厉声道,“快!用最快的速度回府!”
车夫得令,马车一阵飞驰,等到到了将军府门口时,怀安只觉晕车晕的厉害,胃里一阵翻滚,她强忍着不适下了车,此时此刻的将军府门前被十几个衙役包围,周围还围了一圈看热闹的老百姓。怀安只一眼便看见一身三品官员服制,好不气派地站在一群衙役中间的沈自源。
怀安定了定心神,向人群走去,沈自源察觉到身后的脚步声,略一回头,便看见一张皮笑肉不笑的脸,眼里一片莫测。
“让我看看今日刮的什么风,竟把沈大人给刮来了?”
听闻怀安话语中淡淡的嘲讽,沈自源毫不在意,一本正经道,“本大人是随县令大人一同来捉拿秦氏余孽的。”
听见“秦氏余孽”四个字,怀安心中一抖,果然,沈自源打的是这个算盘。即墨秦家全族流放边境,即便被倭寇抓去后死伤众多,皇上也未曾下旨免其罪过,因此怀瑾将秦氏母子救回后,他们本应继续流放边境,现下却出现在了京城……
见怀安脸色变化,沈自源嘴角微微上扬,心里好不快活,到时候将秦氏余孽带到皇上面前,定你们将军府一个窝藏逃犯之罪,看你们还能横到几时!
“放开!放开夫人!”
两个衙役凶恶地将秦夫人往前推搡着,茜儿哭喊着想要拉开那帮衙役却被推到在地。
长安城的县令老爷此时也从后面走了上来,怀安打量了一下此人,见他三十左右年纪,身量不算很高,双目有神,倒不像是个奸吝小人的嘴脸。
“沈大人,下官这就随你一道去面圣吧。”
沈自源摆摆手,“大人莫急,这才抓了一个,还有一个。”
闻此言,原本被衙役押着肩背、垂着头的秦氏猛地抬起头来,眼里又惊又怒。
“咳咳、”怀安咳嗽了一声。
一旁的县令这才注意一身国子监博士打扮的怀安,斟酌道,“这位是……”
怀安并未回答他的问题,径自道,“县令大人,你们说闯就闯,说抓人就抓人是否太无道理了?家兄前脚一走,后脚就有人仗着自己有点权力就来这辅国将军府闹事,知道的明白是沈大人公报私仇,不知道的还以为天子不仁,臣子刚离家去前线抗战杀敌,这就带着人扰的他家宅不宁,若是传到了军营里……”怀安故意没有说下去,好引发眼前这位县令无限的遐想。
果然,这名县令听了怀安这番话心里起了变化。自己方才没头没脑地就跟着沈自源过来抓人,心想着这当朝三品大员倒不至诓骗自己,可眼前这个少女所说的方让他如梦初醒,这将军府乃是皇上亲信陆怀瑾陆大将军的府邸,即便是真的藏奸,现下也不是抓的时候啊!况且……那县令不由狐疑地望了沈自源一眼,若是这里真有罪大恶极的逃犯,就凭长安城这帮没事找事的御史们,早就听到风声来将军府抓人了,还轮得到自己这个九品县令?这沈大人这么大的官职,干嘛非让他这个没权没势的小县令来担这摊事……
“你可休要胡说,本大人乃公事公办并未因私寻仇!”沈自源见县令拿怀疑的眼神看自己,连忙撇清道。
怀安冷笑一声,并未理他,只转头对县令说,“大人,你真要带走将军府的人?”
县令为难地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沈自源,一时无言。
“刘大人,这可是当年即墨秦家流放出去的逃犯,你应该知道那一年的事吧。”碍着周围围观的百姓不宜宣扬那件丑闻,沈自源走到县令身旁压低声音道。
“即墨秦家?”县令迅速地看了一眼的秦夫人,惊呼道。
“对,他们母子被将军府藏匿了起来,这可是朝廷钦犯,你若是能抓了他们回去,本大人定会上书皇上……你做这个县令也做了好多年了……也该换换位置了。”沈自源的语气充满了诱惑力。
“刘大人莫要听他鬼话,”怀安嗤笑道,“沈大人他不过是想利用你罢了。你倒想想,当年那桩事到底因谁而起?”
县令被怀安一引导,迅速回忆起来,当年秦家流放,是因为惹怒了东瀛三皇子……而三皇子大怒正是因为沈家大小姐以死拒婚,而秦家纵容包庇……对了,这沈家大小姐不就是眼前这位沈大人的嫡长女吗?!
秦家因沈大小姐一事被牵连,怎么这位沈大人不心感愧疚,反倒对秦家仅剩的几口人如此咄咄相逼?
沈自源恼恨地瞪着怀安,却又不便发作,耐着火假惺惺道,“我那混账女儿做了糊涂事,难道我也要跟着糊涂吗,我们做臣子的第一要务便是忠君,我自然万事以皇上为先,怎会徇私枉法?!”
这话听得秦夫人幽幽抬起了头,像看什么妖魔鬼怪一般直勾勾地盯着沈自源,眼里没有一丝的神采,只余黑洞洞的死寂。
怀安心念一转,此时与沈自源做这些口舌之争也只能是拖延时间,秦氏母子虽然是流犯之身,但来长安城这么久,又在皇商家里做过仆人,那林大掌柜与东宫来往密切,李世民难道真的一点风声都没有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