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王妃起床的时候晋王已经不在身边了,忙叫身边贴身丫头伺候洗漱,又嗔怪丫头们不叫她起身服侍晋王。丫头们只在一边抿着嘴笑,只有蝉翼嘴上还不消停:“哎呦,我的姑娘,我的王妃娘娘。我们可真真屈死了,王爷体谅王妃辛苦不叫咱们吵闹到。小公子不过哭了两声就给抱出去了,乌金姐姐手脚不轻便也给打发到厨房去了。咱们这些人又没脸面,胆儿又小,吓到连吱一声都不敢,哪里还敢乱叫唤呢?都盼着王妃赶紧起来咱们也不用装着木头人了。”晋王妃听到假意皱起眉头,绷紧俏脸训斥起来:“你是越发没规矩了,大清早的就编排起主子来了。赶明我叫王爷在他帐下替你找个口笨舌拙的凑成一对,看不生生憋死你这个口没遮拦的!”那蝉翼一听这个笑的越发开:“好姑娘,现如今我家姑爷就在外头呢,你赶紧去吧。要还记得替婢子求姻缘的,婢子就全凭姑娘安排了。”死丫头,晋王妃点点蝉翼的额头转身走出寝殿。
到得外面,晋王正抱着孩子在那逗。那孩子还不会说话偏也喜欢依依呀呀地叫,晋王居然也在那依依呀呀地乱答应。大郎和丽质也已经来了,大郎在那里叽叽喳喳一会弟弟一会父王;丽质显然已经不认识眼前的男人了,只管扯着哥哥的袖子不放,乳娘们都退在边上。见到她出来大郎就拉着还走得摇摇晃晃的妹妹过来了,行了礼以后整个扑到她身上。这下子丽质哇的一声哭出来——弟弟被一个不认识的人抱着不给她玩,阿娘又被哥哥抱着了,感觉自己没人疼的丽质用哭声抗议。晋王妃赶紧放开长子抱着女儿哄起来,晋王也来哄。又教育了长子要友爱弟妹,男孩子不能老黏人等话,大郎这才安分下来乖乖站在一边听训。边上蝉翼见到这情形早向边上的小丫头使了眼色,不一会乌金就带人捧着早餐上来了。
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小孩子见了好吃的自然什么都忘了。丽质也不哭了,坐下指着各色美食要乳娘喂她。一家人又呵呵融融的,晋王见长子在餐桌上礼仪周全少不得又夸了王妃教导有方,王妃也自觉开心。
吃完饭以后乳娘带孩子们下去,王爷和王妃聊着京中诸事。聊到韩王妃时晋王不免要多问两句。
“六弟自己苦求了父皇只说弟妹至善至孝,有弟妹比着再看不上别家淑媛。贵妃娘娘也深为感动,对父皇多有劝说才成全了一对璧人。只可惜天意弄人,前几日六弟带弟妹出去游猎居然和弟妹走失了。有消息居然说是六弟自己射杀的。”再往细里问,王妃也答不出个所以然来。
再聊了一会晋王便要去东宫造访,昨日回来还没去过大哥府上呢。王妃亲自帮王爷换上出门的衣裳,一直送到外面。又说些家中的事“王爷打发人送回府的东西已经归置好了,那位姑娘我安排她住在客房。和王爷出去的人也都打赏了,再有各位妹妹也日日等着王爷呢,王爷晚上也见见如何。”
已有人牵了马过来。晋王踩蹬上马“亏你贤德,倒还替别人惦记我。那个戚姑娘身上还有伤,你记得替她叫个大夫看看。”说完这个飞马往东宫去了。
乌金服侍王妃进了内宅,忍不住向蝉翼通报:“那个戚姑娘果然不是王爷带回来的狐媚子,我原看她就是个规矩人。”蝉翼正拿了梅花往高几的白瓷美人耸肩瓶上插,闻言回头笑道:“呦,昨夜里谁跟我咬耳朵说那位戚姑娘长得一张狐狸脸,定是不个安于室的?难不成是我昨夜睡迷糊了?”把花插好又走开两步看了看,确认没什么差错。才走过来拉着乌金的手正色道:“便是又如何?不过是个女人罢了,你看看哪家后院少了女人的?你这样心直口快传到别人耳朵里还以为咱们姑娘就容不下人呢。”乌金反拉这蝉翼的手:“只咱们两是打小跟着姑娘的,下头那些陪嫁的也是舅爷家的,到底隔了一层。除了跟你聊这些,别人嘴里让我听到也是不饶的。”
晋王到了东宫下马,太子身边的太监居然就守在东宫门口。见到他行礼后一路引着向燃梅亭去“王爷可来了,公主一早就到了,正和太子爷在燃梅亭赏梅呢。太子爷说王爷今天必是要来的,早早吩咐奴才在门口候着。”晋王嘴上也答应两句,跟着往燃梅亭去。东宫有一大片上好的梅林,其花艳红如火。到了冬天开成一片其势若燃,梅林深处的一个亭子就被命名为燃梅亭。那燃梅亭坐落在梅林深处,三面皆用玻璃做墙最是赏梅的好去处。
亭子里面果然已经有两个人在那里煮酒了。一个穿着墨色皮裘;一个穿着紫色缂丝蜀锦大毛袄;一个沉稳如山岳;一个潇洒似流云真不知要羞煞多少怀春少女。不过有一个女扮男装哦,昌平公主不仅穿着男装带着冠,连脸上妆容也化得的时下流行的须眉妆——眉被描成英挺的剑眉,鼻梁打上暗影,嘴型也尽量往方正的样子描摹,脸上再抹上赭黄色的脂粉。大宇民风开放,男女之防远不如前代严苛。街上也有很多女人跨马扬鞭,因这妆容既有英气之美,又不失女子妩媚风流,自昌平公主在夏末首创须眉妆后很快就在流行开来。时人有说:红颜尽作须眉妆,公子谁能辨雌雄?
太子忙招呼弟弟到炉子边,外面雪还没化别被冻伤了。亭子里没有烧地笼,只摆着两个炭炉子。一个上面烫着梅花酒,一个上面架着铁丝网,边上还搁着一大块打点好的鹿肉。昌平公主也舀了一碗热酒给他驱寒,上好的清酒陈酿加入新鲜的红梅花瓣入口只觉唇舌生香,晋王只觉得一股暖流从口中直冲入小腹再又流向四肢百骸,舒服的仿佛置身于三月天的太阳底不由赞了一句“好酒!”昌平公主笑道:“我亲自调弄的会不是好东西么?你既吃了我们烧的酒,这肉我们就等你弄好吃现成的了!”林宸依言接过,三人平日各有事忙这样围炉拥雪得机会实在难得,自是言笑晏晏。晋王素爱游猎,烤制猎物再擅长不过了。须臾那些鹿肉就香喷喷地出炉了,晋王自己也吃了一块“肉实筋健,又新鲜。这么好的鹿是哪里献来的?”昌平公主也在吃,闻言答道:“阿宸手艺也不错,不过这是大哥亲手射来的,可不是外头献的。”晋王接道:“我原本还道大哥好会支使人,却不知大哥才是出大力气的那个。不过我听说六弟前几日也出去游猎了,今天有赏梅这样的雅事怎么也不见他来?难道是没猎到好东西对着自家兄姐都不好意思了。”昌平公主放下手中的酒,取笑着打趣道:“宝儿这回可失了老大的脸面。我听说他没猎到什么东西倒把个如花似玉的新媳妇给丢了,自然羞得不敢见人了。”一边又抓晋王毛病“你还敢在心里诽谤兄长,做弟弟的给哥哥烧制吃食放哪里说都是再应该不过的,倒是大哥太疼着你们。”晋王又赶紧连声讨饶,昌平在那里作势不依两人闹做一团。
太子看着一唱一和的两个,吃完自己的肉又喝了一口梅花酒才慢悠悠道:“你们想来也听到一些闲言,宝儿不知为着什么前几日竟将自己的王妃给射杀了。父皇气他这么大了还不知进退,叫他禁足读书了。”昌平公主止住笑闹,正色问道:“怎么会这样?宝儿当初为求娶王妃和父皇闹了多少别扭,我在外面都听说了。才刚成婚连朝见都不曾,不说爱若珍宝怎么反倒愤起杀人了?这实在匪夷所思了些。”晋王也问道:“父皇怎么想到要六弟读书,这又算什么责罚?”太子抿了一口酒才挑眉冷笑道:“这回不光是宝儿糊涂,连我也被人算计了呢!宝儿求娶的是叶家长女,叶家居然敢把那长女送进我宫中,拿着次女去搪塞宝儿。叶家有两个嫡女,宝儿怕说不清楚还特地请父皇在圣旨里注明了是嫡长女。不过那次女是原配所出,长女是继室所生,要将次女算作嫡长女的确也是在理。至于叫博学之士教导宝儿,则是咱们贵妃娘娘到父皇跟前为宝儿说尽好话才求来的。”
晋王一向自负才能,哪里是肯吃亏忍气的主。听得叶家竟这样放肆只觉得刚才喝下去的就直往上窜怒道:“叶家不过是商户出生,哪里借了雄心豹子胆回来。”昌平公主狠狠咬了一口肉冷笑道:“阿宸不知道,商户出生才有这个胆子呢。整日里蝇营狗苟还当天下人都是傻子了,只看叶家填房的孩子居然比原配大就该知道是哪路货色。只是贵妃娘娘,一个妾妃而已,就插手宝儿的婚事实在是太看得起自己了。”
亭子里的气氛冷了下来,三人一时只顾喝酒吃肉。晋王思量了一下还是把戚怀瑾的事细细说了,只按下石钟山密道不提。太子听得事情居然还有这样的变故沉吟道:“方今天下未定,人心未附。宝儿的事做得太疏密,她既这样识趣少不得安抚一二。宝儿的事你们不必再向父皇求情,我自有区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