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很多人都觉得自己不自由,被单位、学校、家庭束缚着,各种条条框框,从法律的规定,到道德的约束,甚至生活中所谓的人情世故都在试图将你的形状改变,硬生生塞进由它们设定的框架中。
家人、朋友、同事……叫做责任感和认同感的东西使我们自己约束着自己,有人说,连梦想都没有的人,才能真正的自由。但事实上,生存的压力,让很多人连梦想都来不及去拥有,就已经变为行尸走肉了。
自由不是逃课、不是自由职业、不是孑然一身。
那自由是什么?怎么样才是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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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区消毒结束。”一个小窗口从屏幕下方冒了出来,我低头思索了一下,虽然今天没来得及将整个房间进行一次大扫除,但今天才周四,既然当日工作已经完成了,那么一周一次的大扫除放在明天也未尝不可。
所以我并没有跟随大部分的人回G区,而是继续留在办公区打文档。
“叶子,消毒结束了,一起走?”
“我还差三个空格就填完最后一个报表了,马上就可以晃到休息区悠闲地喝茶看夕阳等下班了~”
莎莎对于我的美好计划发了个翻白眼的表情,但鉴于她的工作还未完成,无暇声讨我,只能自己匆匆赶回G区继续。
等我在已经做好的模板中,填入今天消耗及补充的物品数量,一合总数,再抬头,办公区只剩下三三两两的几个人了,大家都盯着电脑,被显示屏反在脸上的荧光镀上一层冷色调。
我叹口气,距离下班还有不过半个多小时,但喝杯茶,吃个蛋糕什么的,还是绰绰有余的。想着来翼明正因为找不到我而急得团团转的模样,我突然心情大好,对于即将到口的孤独下午茶也就表示满意了。
我在这里工作半个月了,其实也就是说,我才来这里两个星期。来翼明并不知道我到这里来,事实上,他一心以为我既然决心离开医院,便不会再从事医疗相关职业。我自己也这么认为,但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到这里来的时候,只看了第一眼,我就改变了主意。
这里是个全封闭的机构,寄给来翼明的信里附赠一张一次性磁卡,就相当于是邀请函,拿着才能有机会进入这里。所以我也就是好奇,这么严密的地方,到底是做什么的,为什么需要招聘一个心理医生,所以才偷偷拿了来翼明的信,独自跑到这里来。
我被来翼明纵容惯了,但只有“自由”这个字眼对于我来说始终遥不可及,我的确是可以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但一想到身边总有人跟着,所接触的世界都是被过滤过的,连和我接触的人的记忆和感官都受到来翼明的控制,一点自我也没有的感觉油然而生。
因为想像正常孩子一样成长,家人的记忆总在被修改,我从小学三年级被来翼明找到开始,初中、高中、大学、工作……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学会了说谎,对着自己的家人,也能圆滑而自然地说谎。不论哪个时期,我的身份都同时有两个以上,年纪不同,样貌不同,我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我得保有自己在人类社会中一个站得住脚的身份,我是这么想的,这也就是我要留在家人身边的代价。
我格外珍惜在家人身边的日子,也珍惜分开后就会忘了我的同学和“朋友”,亲情、友情、师生情……哪怕是一个邻居,一个路人,我都恨不得掏心掏肺的对待。在所有人眼里,我都是个懂事、听话、善良的孩子,即使工作后,也深得同事和领导的喜爱。
来翼明说,这是我那次小崩溃后留下的后遗症,我急需证明自己存在的证据,所以才会压抑自己的本性,变得乐观开朗,试图用一切可能的方式引起周围人的注意,虽然,只要一离开他们的视线,我就会在他们的记忆里消失。
据说蜗牛和鼻涕虫,都是一边向前爬,一边流下透明的黏液,所以一路会流下一条泛着光的痕迹,这是它们一生的轨迹。而我,在来翼明的保护下,就像是一只找不到过去的鼻涕虫,每次回头,我人生的轨迹早已被擦得干干净净,没在任何人的印象里。
所以到了这里,刚踏进黑色铁艺大门,站在阳光照射下的草坪上,我猛然看到了希望!我能感觉到这里的灵气波动自称天地,那扇铁门阻断的不仅仅是人类,也能将未知世界一并拒之门外。也就是说:只要在这里,来翼明就找不到我!
我像个才踏进青春期的孩子,叛逆的很,虽然对所有人都温顺有礼,但一身的反骨在来翼明面前向来是毫无掩饰的张狂着。
“自由”这两个字瞬间擒住了我的心,站在碧绿的草坪上,我几乎是立刻决定要在这里工作,即使这里也是一家医疗机构。
其实我并不清楚这里究竟是做什么的,刚开始,我以为这里是一家更接近于疗养院性质的精神病院。因为这里的大半区域都与高级的度假村并无二致,穿过草坪和大楼时,我注意到居住在这里的患者,也大多看不出任何疾病。
但面试的时候,却意外从考官嘴里得知这里是一个研究所,大概这也就是他们想邀请来翼明来这里工作的原因吧?但他们明明知道我使用的磁卡是寄给来翼明的,在与我确认后却并没有询问我原因。我知道他们寄出的磁卡一定会有辨明身份的设置,所以并没有打算隐瞒自己使用来翼明磁卡的意思。但他们不问原因,我自然乐的不告诉他们我是“偷的”。
在确定了我有在这里工作的意向后,他们甚至没有询问我的学历和工作经历,甚至连索要一份专业证明或者资格证书也没有,就给我安排了工作。
所以,当天我就被分配到了G区,工作合约随即被送到我的宿舍内,我的职位就是G—32房间管理人。劳动合同之类的,我也不是没有见过,这里防卫这么严密,有些保密条款也不奇怪。但这里的合约,有些儿条款就显得有点苛刻了。
例如其中几条:
1.工作时间每天八小时,一周工作5日,但除去休息日外,下班后不得离开研究所范围,每年另有10天年假,除此之外不得以任何理由请假离开研究所范围。
2.在研究所范围内不得使用手机、电话、传呼机、电子邮件、电脑等任何途径与外界联系,如有需要,可写信投于生活区邮箱内,每周由工作人员统一收集后代为送出。(禁止将研究所地址作为收信地址外泄,不支持收信服务)
3.不得与任何非研究所人员交流患者病情,包括患者家属、朋友等,在研究所范围外不得提起包括患者姓名、数量等任何涉及研究所及患者隐私的事项。
4.不建议携带研究所内物品离开,或带研究所以外物品进入。进出研究所需接受全身消毒,携带必须的物品需经过安检。
5.薪金积分制,按工作量由系统自动计分,累计30分(相当于3万元)发放一次,自动打入卡内,30分以下不发放,但可以员工磁卡以分数形式直接在研究所生活区内消费。
6.辞职需提前一个月提出,并在一个月内与接任该岗位的人员完成交接。
诸如此类规定有很多,繁复且着重于一些细节,这些本不会出现在合约内,在《员工手册》上看到还差不多,一般只会在合约内注明一句违反《XX手册》作XX处理即可。但等我看到这里的《员工手册》才明白什么叫细致,上面连洗澡20分钟内免费,20分钟后,每分钟加收0.5分都有注明……
好在我到这里就是为了躲来翼明,就算不看在我每日稍加努力就可以得5分的份上,我也没打算离开研究所范围,更别提辞职了。
我的认知里,自由与这些条条框框的东西似乎完全不冲突,只要躲开来翼明,躲开未知世界,我就自由。
坐在休息区温暖的沙发里,我心满意足的品尝着一杯红茶,这是每日可以领取的免费饮品之一,产地是斯里兰卡的正宗锡兰高地红茶,简直难以相信居然可以免费提供。
正如我刚开始难以想象我每天的工作与古代大户人家的丫鬟、管事嬷嬷也差不多,居然也可以挣到那么多钱。
之前看到自己因为累计满30分而进账的钱,惊得我连嘴都没合上。立刻查询了一下自己每日的分数,发现平均下来每天能有5分左右,也就是说,我在这里才工作两个星期不到,就可以挣比之前熬了三年后的一个月全部收入还多。
可惜我暂时没打算离开研究所的庇护,不然我一定会拿这笔钱分别带着外公外婆和妈妈去外面搓一顿,好好庆祝一番。
想到来翼明此时应该意识到留信说不要他陪,自己一边旅游,一边去妈妈的城市与她见面的我,根本就是提前预谋好了出走,在半路耍了那些偷偷跟着我的灵一道,在他们的面前消失不见了。此时正在焦头烂额地四处找我吧?我克制不住嘴角上扬。
在四周都是落地窗的休息区内,我心情大好的望着窗外逐渐沉入西边太阳,大片的云朵被染上绚丽的色彩,窗外的草坪和石子路都被笼罩在一层半金半红的光晕内,像一个大胆的画家,勾勒出最美的黄昏。
“请所有灰衣工作人员尽快赶赴G区!所有灰衣以外的工作人员请立即离开G区全部范围,回到生活区宿舍。”广播突然炸响,我皱了皱眉头,抬头望着角落里的喇叭。休息区和办公区的广播几乎就是摆设,从来不会发出任何通告,我只在周五晚上下班时间听到它播放一段《回家》的萨克斯演奏。
看看自己身上淡蓝色的短袖工作服,我有点迷茫,慢慢喝完手中的红茶,外面的天色已经黑了下来。
这时我突然想到,这里严格来说也算G区范围吧?因为每个区域的办公区和休息区等等都是分开的。这么说来,我应该立刻回宿舍去?可是又没有说是需要消毒还是别的什么,现在距离下班还有2分钟而已,待会儿还需要回来补吗?多不划算啊!
还没等我想明白,突然听到休息区和办公区的通道里传来一声剧烈的爆炸,伴随着振动和爆炸引起的气流巨浪一起扑来的,还有一声歇斯底里的怒喊,一种暴躁嗜血的情绪随着混乱的灵力扑面而来!
什么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