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自己要去H市,既不是德叔告诉我的,也不是通过阿红或者爷爷的口。事实上,在我知道这件事之前,几乎全村的人都知道了我会去,但却没有任何一个人告诉我。所以班会课上,李老师当着全校同学公布了这件事时,只有我一个人受惊而已。
每周五的最后一节课,是班会课,虽说叫班会课,但却是全校同学一起上的。
其实就我们学校学生少、条件简陋、师资力量又极度缺乏的情况下,我原本就看不出任何分班的理由。但李老师不这么想,他一直固执地坚持按年级分班。
如今,随着进城的热潮,或者说放弃修成正果的人数越来越多,留在村中读书的孩子自然也少了。事实上,这次开学,整个学校只剩下不到20个学生,且暂时只有李老师一人任教,现实使他只能将所有学生并入一个班。
这么做就要让不同年级的孩子学习一样程度的课程,光这点就让李老师痛苦不已。但对于我们这些学生来说却有很多好处,例如:二狗子对于作为一年级新生就可以和我同班感到非常高兴;而双胜则对于可以有低年级的学弟崇拜他而非常得意;我则对终于可以跳级学习五年级的课程而非常满意……
当然,几家欢喜几家愁,因为——班会,是要公布考试成绩的。
大刚已经从半个多月前,也就是期中考试刚结束的时候,就开始了每天的祈祷“功课”,早晚各一次,每周五班会前加一场,要多虔诚有多虔诚。
我从不为成绩发愁,但就他那个全村皆知,次次垫底,稳稳占据班级最后一名的“好成绩”,到底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就算是从当着全班被公布是最后一名,变为当着全校被公布是倒数第一,但这究竟有什么差别,至于每天都念叨那三句嘛?
“宝扇姐保佑,俺这次一定要及格;黑皮哥保佑,俺这次绝对要进步;双胜哥保佑;俺这次必须不当倒数第一!”我们三个被点名“保佑”他的,连着二狗子一起,统一做翻白眼状,装没听到。
事实却完全超出我们的预料,我虽然照旧稳稳占据第一的位置,即使考试内容囊括了一到五年级全部课程内容,但总分全校第一的宝座依然落不到别人手中。但第二名却不是被往常为了排名激烈的竞争的黑皮和双胜中的任何一位夺得,也没落到任何一位高年纪或低年级学生手里,而是——大刚!?
“俺是第二?!俺第二!?宝扇姐,黑皮哥,双胜哥,你们听见没有?!”大刚双手合十的姿势僵在半空中,扭过头来问我们:“李老师说俺是全校第二名哩!而且英语那门俺的分数居然比宝扇姐还高,是全校第一呐!二狗子,你说俺是不是在做梦呢?”
吃惊如我们,在短时间内自然是无法发出人类能够识别语言的,顿时教室里一片诡异的声响。抽气声最多,咦、啊这样的象声词也不少,还有类似磨牙的咔咔声、指甲不甘心地划过桌板之类的声响我就不一一列举了。总之,没有一个人相信!
“好了,这次的成绩就是这样,考得不好的同学不要灰心,考的好的同学也不要骄傲,继续努力。现在老师要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李老师明显没有从全校只剩下一个班级的打击中恢复过来,对大家的反应完全无视。
“H市的志成中学给我们发来了邀请函,邀请两名学生到他们那里去参观,而且毕业后只要分数到了,还有机会升学到他们那里读中学哦!所以我打算让这次成绩最好的两名同学去,大家说好不好?”
其实这次的期中考试卷子内容涉及的范围太广,很多人成绩排名都有了不小的变动,所以大家的反应也在他的预料之中吧。等等……他刚才说什么!?原本心不在焉的我突然有了一种浑身发毛的感觉。
“H市决定要开展贫困山区的对口扶持工程,我们小学就是第一站!宝扇姐,我们就知道你会考第一,特意没告诉你,大惊喜吧?”二狗子朝我挤挤眼,又捂着嘴嘲笑某两个一脸失落不敢相信的人去了:“不过没想到居然是大刚哥得了另一个名额呢,黑皮哥、双胜哥,你们好弱哦!”
什么,就因为这个没人告诉我这个消息!?早知道交白卷也不会考第一啊!我怎么离开村子啊,这不是开玩笑嘛!我闯的祸怎么一次比一次离谱啊,要是德叔知道我打算离开村子读书去,不活活撕了我才怪呢!再说我也从来没有打算过要离开爷爷的身边,目前为止,除了不是在村里出生的,去的最远的地方,也就只是去县城赶个庙会啊……偏偏这一屋子都是未到了解村子历史年纪的小学生,李老师又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外乡人,我要用什么理由来解释自己不能离开村子,不愿意去人人向往的H市啊?!
当夜,我一脸纠结的躲在房内用7个硬币占卜,企图算出德叔知道后这件事后的反应,或者说了解一下他到底会怎么罚我。
但得到的结果是——大吉大利……
“唔……我就知道我在这方面一点天赋都没有了!明显就是大凶啊大凶,居然算出个大吉大利来!”我对着自己占卜的结果欲哭无泪,一张脸皱成一团:“真是白白浪费灵力!”
“二傻,过来帮我!”习惯性的大喊一声,二傻不愧是只兔子精,耳朵就是长,不管什么时候,只要我喊他,绝对第一时间就到了。只是这次,二傻还没出现,德叔却打开了屋门……
“不用叫二傻了,我让他不用来了。”德叔的脸色似乎有点不好看:“你一直都这么找他的吗?他也由着你胡闹?”
“我……师傅,你怎么来了?我正好算了个卦,阿红不是帮您送信去了嘛,所以我正打算喊二傻来帮我瞧瞧呢。”什么叫说谎不眨眼?这就是最出神入化的境界了!
“听说你要去H市了?”
完了,怎么这么快就知道了。
“我知道自己不能出村的,我会想办法让李老师把这个机会给其他人的。”我连忙解释起来,千万不要以为是我想离开村子啊。
“谁说你不能出村的?你当自己现在就是村长了吗?哼,还差得远呢。”阿红出现在德叔背后,迷着眼睛好笑地看着我:“阿德,你说她是不是想当村长想疯了?难怪转了性子一样的只晓得修炼,恐怕连你才是村长都忘记了。”
“诶?!什么意思?!我可以出村?”我瞪大了眼睛,这么说起来我又不是村长,的确是可以离村的啊!
“你去H市,我有一件事要交给你去做。”德叔摇了摇头,最终对于我小白的表现还是没说什么:“H市第一人民医院,有一个叫高云的女人,你在H市的日子,每天去给她输点灵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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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痛啊……”大殿之中,一个男孩模样的灵痛苦挣扎着,而整个大殿里,只有一个看起来只有10岁上下的女孩露出一丝怜悯的神色,其余人的脸上,只有漠然。
“知道痛,就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啊,不要总是叫着叶子、叶子的,那个女孩应该叫宝扇才对吧?”二长老一脸的不耐烦,随手挥出一道光束,这似乎更加剧了男孩的痛苦,他挣扎得更加厉害了。
“我们可没空在这里看着二哥你蹂躏小孩子的古怪癖好,再说这孩子可是个信使,是人灵所化,按规矩是不能伤害的,你再这么折腾下去,恐怕他的魂魄就要受损啦!”坐在一旁的老妇人拂拂自己的衣衫,脸上完全没有一般老太太的端庄慈祥,反而装出少女的娇嗔模样,正是七长老。
而仔细看来,在大殿中央使劲挣扎的男孩子的灵,居然是常在叶子家楼梯间角落里等待叶子的那个诺营。此时他嘴里不停地求饶,却因为说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被持续折磨着。
“二哥,他是真的什么也不知道。”从一开始就没开过口的五长老突然站了起来,阻止还想继续加重刑法的二长老:“请四哥让我来负责问他”
“哼,五哥你说的好听,恐怕是看这信使还没有主,想博得他的好感,好自己收了吧?”七长老眼珠子一转,马上接口道。
“七妹你不必多说了,五弟你带他回去吧,如果能收作鬼使,一定不要放过机会。”四长老都开口了,七长老也不好再多说什么,气的她扭过头去哼了一声,跺了跺脚,一个满头花白的老妇人做出这样的动作,真是诡异非常。
“纯儿,你说是在执行任务的时候偶遇的这个信使,那么跟你一同出去的赤面呢?为什么没有回来?”
“纯儿……不知……”女孩至始至终跪在一旁,本来就十分同情那信使,如今轮到拷问自己了,心里更是害怕得很:“赤面他不喜欢与我一同行动,一出家族领地,就独自离开了,以前一向如此,纯儿真的不知道为什么这次为什么赤面到现在都没有回来。”
“哼,也就是说,之前的任务都是你一个人完成的喽?谁信呐!?二哥,你是不是尽找简单任务委派给她?”
“七妹你管的也太多了些吧?”
见大殿中唇枪舌剑又起,四长老幽幽地叹了一口气,霎时一片寂静:“今日就到这里吧,纯儿办事不利,罚扫学院120日,献灵力700珠。这信使就由五弟带回去,待问出缘由,再行商讨。”
“四爷爷!我……”
“混账,四长老岂是容你这么称呼的?!加罚掌嘴50!”
原本还想解释两句,却被七长老猛地打断,反倒被多罚了掌嘴50个,离开大殿后,纯儿高高肿起的脸颊上,泪痕很久都没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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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很烫,浴帘不断地逼近,直往身上黏,像有人在帘后想进来,想起看过的恐怖片,里面有被浴帘裹住窒息的片段……
蒸汽都散不出去,视线里到处都是一片朦胧,在狭小的浴室里,头顶是亮到晃眼的浴霸,花洒中喷出的水烫的皮肤发疼,透出健康的粉色。明明是自己的身体,却是如此的陌生,短时间内剧烈的生长带来的肉体痛楚已经散去,剩下的心中的伤口久久不肯愈合。
想着微波炉内加热好的汤碗上,向内凹去的保鲜膜,我安慰着自己,却依旧止不住心慌。
走马灯、加热过头的香肠、被吸住盖子的水杯……
科学的现象缓解不了内心的恐惧,清楚的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不能解释的未知世界……
猛地拉开帘子,身上的水还在不停滴落,小小的淋浴房,在那么亮的灯光下,没有一处阴暗的死角,那莫名的心慌淡去了。
抓过浴巾,干燥的布蒙在脸上,感觉好多了,焦虑瞬间消失。就这么蒙着眼睛,我站在淋浴池的防滑垫上,很久、很久。
冷的鸡皮疙瘩一身,又一身。
“紫儿,还没好吗?”磨砂玻璃上印出个淡淡的人影,温和的语调柔柔地钻进来,提醒着我呆在浴室的时间已经太久了。
“马上就好。”
匆忙擦干身体,套上叠放在一旁的冰丝长裙,我走出的浴室,不出所料,来老师就站在那里,脸上还带着温柔的笑意。
为什么明白了两个世界的界限,却反而更加无法摆脱来自另一个世界的纠缠呢?我只想做一个普通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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