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黑的眸光漾过粼粼波光，有种动人的迷朦，仿佛那些山长水阔的别离不曾存在，她终于又站在了他面前,，还是那个温润如玉的女孩儿，只是他，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个他了。
再次见到她，说不出是什么感觉，爱和恨纠缠在一起，好似闷头吃到了芥末寿司，不敢大口吐气，这样只会让眼泪大把大把掉下来，只得小心翼翼地吸气，所有的辛辣呛鼻都在心里慢慢发酵，慢慢散去。
吃到了芥末，就无法吐出来，只能咬紧牙关吞咽进心里。
这一年，不断地，吃芥末，吞咽，流泪，苦涩，辛辣。
想要问她很多很多问题，想要问她那个夜晚为什么不告而别，想要问她为什么整整一年都没有联系过他，想要问她到底有没有在意过他，想要问她现在又是为了什么而回来。
话到嘴边，如鲠在喉。
真正关键的这一步，他强硬的自尊心在作祟。
明明是她不告而别，明明是她留他在原地，现在她回来了，至少要给自己一个解释吧。
看样子，莫浅烟并没有这样的打算。
一曲终完，顾清西带她离开舞池中央，而后放手，潇洒离去。
莫浅烟望着他墨黑的背影，竟是那样陌生。
他好像又长高了一些，瘦了一些，颧骨有些突兀，脸颊上没有太多肉。刚才和他手心相握，竟然摸到了他手指厚厚的茧子，粗糙有触感，偷偷反复摩挲。
这一年，你过得怎么样。
莫浅烟对着远去的背影呢喃。泪眼朦胧。
洗了把脸的顾清西清醒了许多，不再沉溺于初见恋人的颇多感慨，随后拿了一杯服务生端来的鸡尾酒，晃晃被子，盯着红酒沿着壁沿缓慢流下，透过粘腻的高脚杯，窥视到了花园里的一隅。
染湿的长睫，通红的眼眸，无声无息地脸上挂着两道泪痕。
莫浅烟静静站在草地上吹着冷风，长发被风吹散了，零乱的遮住侧脸，看不到她确切的表情，只能看到她在瑟瑟发抖。
顾清西弯了弯唇，放下杯子，走到屋外。
这时候的他还是很有绅士风度的，他为自己找了绝佳的借口。
只是莫旼旼比他更早出现在莫浅烟身边。
脱下身上的披肩，搭在莫浅烟肩膀上。
顾清西拿着手里刚刚脱下的西装外套，苦笑一下，又重新穿上，看来这个黑骑士注定当不上了。
“姐。”莫浅烟回头，想要扯下披肩却被眼疾手快的莫旼旼一把按住。
“外面天冷。”莫旼旼紧张地说，声音微微颤抖。
“谈得怎么样了？”
莫旼旼轻轻揉了揉眉心，想起就发愁，“不容乐观。”
顾北辰并非她想的那样容易说服，毕竟两千万的注资不是小数，但是自己也答应给他百分之二十的股份，这已经是她能做的最大的让步了。
他说还要研究研究，毕竟这不是他一个人的公司，就算他同意了也要经过董事会的同意。
“那要不要我···？”
莫浅烟还未说完便被莫旼旼打断，“算了，你安心念书。我应该能处理的好。”
莫旼旼不想让莫浅烟操心公司的事情，更不想让她通过关系帮助自己。
其实她又能有什么关系呢，不过是靠着那点微薄的情谊舔下脸去哀求。
她莫家人断不会这般没骨气。
她的妹妹，就应该是不谙世事，幸福生活。
“姐，你不要硬撑着。”莫浅烟握住莫旼旼的手，紧紧包住，给予她寒夜里的一丝温暖。
“嗯。”莫旼旼淡淡微笑，“时候不早了，我们回去吧。”这一趟的任务总算是完成了，空着肚子喝酒，这时候胃里有些不舒服。
莫浅烟挽着莫旼旼走向屋里，隔了两三米才注意到顾清西。
顾清西一手插在裤袋里，另一只手的指间夹着点燃的烟，正倚着落地的玻璃窗，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后收回眸光，唇线微张，呼出缭绕的烟气。
“我先进去了。”莫旼旼识相地离开，留下莫浅烟一个人站在原地。
顾清西不经意的抬头，两人视线触及，刹那间电光火石。
那双漆黑的眸子里看不出任何色彩和表情，莫浅烟强按下内心的兵荒马乱和惊慌失措，硬着头皮走上前，隔着一人的距离，停步在他面前，薄唇轻吐，“清西。”
她一直都是叫他西西的，现在却改成了陌生的“清西”两个字。顾清西觉得不免有些可笑。
看着眼前这个朱唇皓齿、绰约多姿的柔弱女生，心里忽然没由来的一抽。
顾清西凝视着她的双眼，对着她的脸缓缓吐出一口烟，缭绕的烟圈一点点消散在暧昧的灯光里。
顾清西的脸看上去是那么的陌生。这一瞬间莫浅烟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嗯。”顾清西压着嗓子淡淡应着。
“你···你过得怎么样？”
“还不错。”不知道为什么，这样违心的话脱口而出，轻轻掸掸烟灰，装作潇洒毫不在意的扫视她一眼。
乌黑的眸子里蒙着一层淡淡的水雾，灯光下显得格外动人，意外看到了眼瞳里的怜惜。
我过得怎么样，你不应该最清楚吗？
你一走了之，独剩我一人。
我不信，我等待，我叹息，我无奈，换来的不过是杳无音信。
你就这样一声不响狠心彻彻底底的离开了我的生活，我怎么可能过得好？
你问我过得好不好，我说还不错。
什么还不错？！就是我一个人骑车在盘山路上面对一片荒芜，就是我一个人闭着眼站在我们相爱的海边，就是我一个人在人来人往的学校里应付着那些探寻的目光···总之，就是我一个人在命运的漩涡里翻滚。
只是这些话只敢在心里说说，他没勇气也不会告诉她——他曾经那样绝望地等待着她。
顾清西夹烟的掌心忍不住想要贴上她的脸颊，终是停留在半空中，缓缓落下，只剩下一句，“你呢？”
“我也还好。”从她唇间流淌出来的声音因微颤而有些低沉婉转。
其实我不好，我过得一点都不好。
偷偷抬头窥探他一眼，看着他眯着眼，轻轻吸了一口烟。
想要问问他什么时候学会了抽烟，却是懦弱的后退。
她想他们都一样，彼此深爱却又无能为力。
算下来，终究是她负了他。
时至今日，她是否还能配得上他。
她深谙这个圈子的规则，曾经只是乖巧无比的遵守，现在却无比痛恨这样的阶级分明。
她不能再迈出一步，站在悬崖边上，不知下一秒自己的命运，她不敢拉上他一起前往万劫不复的深渊，只有她粉身碎骨就足以。
“以后少抽点烟。”还是没有忍住，讲出这句关心意味明显的话。
顾清西猛然抬头，掐灭手里的香烟，扔在垃圾桶里，“嗯。”
本想说“你有什么资格管我”，话到嘴边，不受控制的点了点头。
今天晚上是怎么了，或许是酒喝多了，任由大脑不清醒。
“那···那没什么事我先走了。”莫浅烟有些犹豫道。
从前他就喜欢看她这样尴尬不知所措的样子，现在着实有些心疼，只好落荒而逃。
“嗯。”顾清西也转身走进觥筹交错的宴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