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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五章 月夜一帘幽梦

这是她回到季际山别墅的第十天,窗外早已不是千里冰封的北国,连季节都迥异,初春的绿色正在山间弥漫,放眼望去,那翠生生的颜色一路子翻滚到山下去。

这是凌晨时分,有着万物尚未苏醒前的一片宁静,只有一只低空飞过的雏鸟发出清脆的嗡鸣,鸟明山幽,这山间越发的空旷起来。

她站在窗前,心里却是沸腾的,乱哄哄的,如那飞过去的幼鸟,扑翼飞过山间,以为看得更远,可是放眼却是茫茫然望不到头的天边。那样的茫然,以一种孤寂的姿态。

客厅里响起了电话声,她略微迟疑,才快步走到白色地毯的边上接起了电话,电话是古雅仁打来的,声音听上去似乎不怎么好,他说:“实在是很抱歉,之前跟你约在今天,可是怎么办,我生病了。”

婉兮说:“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改天吧。”他道了谢,在挂掉电话前的一秒里,婉兮听到自己说:“方便的话,我去看看你吧。”

她向来独来独往惯了,他倒有些惊讶,婉兮自己也弄不清楚自己的心意,悄然无声地有些变化,她自己也说不上来,仿佛于这样的生活有点生腻,某些莫名的时刻,总想起另一个人来,另一个人……

窗明几净,印出她的身影,寥落地独自一人。她觉得有些寂寥,她听人说,当一个人觉得寂寞,是因为心里惦记着另一个人,另一个人……

她打消了这个念头,她承认她惦念着他,但那只是因为她有些嫉妒他。嫉妒?对,没错因为他对着她笑的时候,有一种天真,不顾一切的天真。

古董店难得有不开门的一天,她从弄堂里进去,这是旧式的弄堂,后门是一道矮铁门,铁栅栏的顶上有尖锐的角,一条一条发了黄锈的铁栏盘成造型夸大的花朵,如抽象的西洋画。

她推门进去,那铁门如怪兽发出“吱吱”的声音,古雅仁没有出来,病得这样严重?她进去看到他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他的病倒没有大碍,医生嘱咐他多休息。

“怎么弄的?”她问。

古雅仁指了指天花板上那盏体积破大的吊顶灯:“换灯泡时失了平衡。”

婉兮说:“我还以为,这种事情你总会让旁人去做的。”

因为他经常差遣她么?古雅仁笑了笑,说:“既然来了,阿甲说明天来拿青花瓷。”

婉兮神色一僵,古雅仁问:“怎么啦?”

她不得不说:“我没有带回青花瓷。”古雅仁有些意外,这样的事情是第一次。

他缓了缓说:“也不碍事,那我先回他说没有货。”他继而一想,觉得有些不妥,便问:“发生了什么事?”她低下了头,搪塞说:“没事。”他看出她的不多言,却也不方便直问,挑了些无关紧要的来说,这一聊聊过午时。

婉兮离开古董店时,午时刚过,初春的太阳即使在午时也不灼热,反倒有些薄薄的,纸片似的,并不暖和。婉兮心念一转,倘若顺利的话,太阳落山之前,她可以回到这里,带着她要的青花。

浓雾小径引她去到的地方依然还是在函谷城,她叹了一口气,如果只能是这样,她也只得去城里店铺里试试运气。

她来的时候,是函谷城的清晨,城门刚刚才打开,冬日里阴霾的云还厚重的悬在头顶,霜气还没有散去,城门上有一层如盐的冰晶。呼一口气出去,白雾的一团。

这是生意人的最佳时辰,挑货的郎中脚下有节奏的起落声,杂货店马车撒下的马铃声,行路人的轻声慢语,那些细小的声音汇聚在一起嗡嗡地,却并不嘈杂。于这些的清晨,反倒有种耳语的亲切。

城门的那边,清晨的街道上有一列士兵整整齐齐地一路小跑过来,他们在外城门墙角下停往了脚步。为首的那个士兵从手中卷轴里抽了一张告示,旁边一个士兵接过来张贴在城门上。挑夫和路人不约而同地望过去,告示的字文细小,隔得远了只看到底下一行赤色大字,却是寻医的。

那守城的士兵见了有些纳闷,问那为首的士兵:“是这份么?昨天听风说十四爷要攻下西林山,还以为今天有军令下来,怎么是这个?”语气里有些失望。

为首那士兵说:“早上才从李大人那里拿过来的,应当是了。”

婉兮刚进了城门,倒无意听见这一段对话。她向那告示扫去一眼。李大人,李以鼎?他要寻医?

而她仗着有青玉璧在身,简直来去自如。

驻守府别院的西厢房有一个很大的院落,四角落着槐树,左右是练习用的兵器架子。架子上一排各色兵器,朴刀、勾镰、蛇矛,那些长而锋利的兵器,原来就不那么讨人喜欢,被露水侵湿,更让人畏惧。

西边窗叶被支开一道细累的缝隙,婉兮站在窗下,听到屋子里有轻细的响动,是倒茶水的声音,脚步声。隔着窗,婉兮看到一个婢女在向暖炉里加炭火。

婉兮就站在窗下,直到那个婢女离开,她从窗处阴暗处出来,脚踏响枯树叶,清脆的一声响。窗内的人问:“谁?”

婉兮微一迟疑,没有出声,窗里的人也就沉默了。可是过了一会,窗里的人说:“走了么?”

婉兮转身推开了房门。梨花木的屏风挡住了内屋的一切,那屏风是蝉翼纱,用金丝绘出大朵大朵的九月菊,堆纱维绉的,有一种富丽的华贵,那些菊与菊之间,光线透过去隐约看到内间榻上半卧着一个人。

大约觉得有些狼狈,他仓促地想要坐起来。

婉兮说:“你的腿?”

胤禎倒不回答,笑着说:“你来了。”这个时候不可避免说些关心的话,婉兮咬了咬唇,仿佛无论怎么说都极怪异。

胤禎说:“倒杯水给我,可以吗?”水壶里的水是才换过的,温热的,他喝了一口,又将杯子递给她。她就站在他的床边,胤禎说:“外面很冷吧?”

这样的对话非常家常,使她有种异样,仿佛极亲切。

婉兮又问:“你的腿?”

胤禎说:“我本来还让你好过一些,才不说的,你这么追问,你要对我负责么?”他语气轻挑,却又极埋怨地说:“可你过了那么久都没有来看我呢。”十足的孩子气。

婉兮说:“我以为……”

“以为我没有事么?”

婉兮说:“既然是因我而起,我一定会想办法治好你的腿。”

胤禎说:“当真,若一辈子都治不好呢?”

婉兮愣了一愣,说:“你的腿不能行走了么?”

胤禎说:“我倒希望如你所愿,可惜,大夫只是让我静养几日。”语气非常失望。

婉兮这才松了口气说:“那就好。”

“你这样就不必负责了么?”他追问。

婉兮方才笑道:“那这样好了,我可以为你实现一个心愿。”

她想了想补充说:“最好是天下难求的珍品,越难越好。”

胤禎说:“这样就想草草把我打发了?我想要什么没有呢,不过你既然提出来了,那么,”他暗自笑了一笑:“我要天上的星星。”

“啊?”他还真会师夷之长技以制夷呢,胤禎说:“这难道不是珍品么?先说好啊,我用过的办法,你不能再用。在这段时间里面,你不能离开这里,直到找到为止。”他脸上露出阴谋得逞的笑意。

婉兮心想,我不离开这里,怎么去找啊。明知他是有心将自己留在这里,她没有点破,心里原有愧疚,便正色说:“我到你腿伤好了之后再走。”

聊胜于无,胤禎说:“成交。”

婉兮从大夫那里知道,胤禎膝盖原本就有异常,在湿气重了的地方会生痛,按理说像他这样身娇肉贵的身份,怎么会有这种病呢。胤禎只说:“以前受过伤。”婉兮倒没有追问。

她如今要在驻守府里住下来,是意料之外,有一件事情还没有完成。她打算晚点去找胤禎,他倒先来找自己了,因为行走不方便是善禄推着轮椅过来的。胤禎原本勉强可走得几步,可是仿佛为着让她内疚,只坐轮椅。

善禄命人将一个禄釉扁壶拿进来,便退下去了。胤禎说:“仓促之间,找不到青花,这个禄釉扁壶可以么?”婉兮说:“其实不用那么贵重,只要一般尚好的青花就可以。”胤禎说:“你不是说要送给朋友么,怎么可以。”

婉兮才一转身,胤禎突然拉住她的手,婉兮回头。

胤禎说:“你答应过我,要陪着我。”婉兮此时仍不忘辩解:“我只答应你直到你伤好之后再离开。”

“都一样。”他笑了笑,可心里仿佛总有什么放不开,便说:“你朋友在哪里,我差人为你送过去。”只怕她肯,他亦不能办到。婉兮说:“不用了,我自己去。”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婉兮微一算说:“三个时辰应该够了吧。”这天色还是午时刚过,胤禎说:“那我等你一起吃晚饭。”婉兮心头一怔,第一次有被人等候的感觉,心里竟然有一种酸楚。婉兮说:“好。”

婉兮回到别墅之后,给古雅仁打了个电话,可是总是无人应答。看着时间一分一分过去,婉兮只得下山去找古雅仁。

古董店没有开门,弄堂的后门紧闭,家里没有半个人。婉兮正打算离去,可是敏锐的直觉却让她觉到窗帘背后似乎有人。

即使铁门紧闭,而她有青玉璧在身,简直入无人之境。

客厅里没有人,顶上的吊灯却开着,婉兮沿着二楼慢慢走上去,屋子里静得吓人。婉兮不由得叫了一声:“古雅仁,你在吗?”无人回应,耳边却有风过的“呼呼”声。二楼走廊的尽头那一扇窗突然被风吹开了,屋子里真的没有人。

婉兮正要下楼时,却在一间房门半合的空隙中看到一闪而过的绿光。她推开门,然后看到——

这是一间空房,没有任何家具,古雅仁曲腿正坐在房间的正中。而他四周游离在空中的绿光,不时闪过一些梵文,婉兮觉得眼熟,那些绿光中的文字,有一段与青玉璧上仿佛相为相似。

婉兮呆站在原地,那些绿光中的梵文仿佛长了脚,却向她飞过来。脑子里一闪而去的画面,却是在一个天池边,这不是她的记忆,是古雅仁的。绿光还游离在空中,梵文在不断地改变。婉兮看到天池边站着两个男子,可是太远了,她看不清楚。

那些梵文越来越快,绿光却越来越弱,有些画面一一出现在她的脑海中,可是闪得太快了,她还没看清楚就已经消失掉了。婉兮头痛欲裂,晕了过去。

婉兮醒来的时候,首先印入眼的白色天花板,让她想起她晕倒前的最后一个画面。天池边,天池边有两个奇装的男子。古雅仁端了水进来,一边说:“你醒了?”

婉兮问:“哪是什么?”那些绿光和绿光中的文字。眼看着瞒不住,古雅仁说:“六字明咒。”她兴趣被提了起来,等着他说下去。古雅仁说:“传闻中,六字明咒可以打开生死之门。”见她眉头一皱,古雅仁又说:“不过是奇门遁甲之术。你送扁壶过来?”他在楼下看到她送来的禄釉扁壶。婉兮说:“因为没有找到青花,这个应该也可以吧。”

“这个可比青花贵重多了。”古雅仁笑着说,“真抱歉,关于你看到的事情……”

婉兮才觉得过意不去,她可是擅自闯入的,他倒给她说抱歉。婉兮看窗外天色已是墨色的一片,突然想起她与胤禎的约定,来去时空的时辰,她还掌握不准,也不知他那里过了几时,既然东西送到了,她也应该回去了。

古雅仁送她出来,婉兮说:“我有事要出一趟远门,可能有些日子不能见面。”婉兮站在巷口的铁门外,古雅仁望了她一眼,突然说:“你我都不过是历史中的无名小卒。”

婉兮没有听清楚,古雅仁说:“有事你来找我吧。”

婉兮走出迷雾森林时,函谷城已是夜幕时分。

驻守府门口一对红灯笼下,立着两个人。善禄站在轮椅的后面,对胤禎说:“梁姑娘今儿说不定给什么事给耽搁了,爷进去吧。”他说着推着轮椅要进去。胤禎伸手握住轮子,却是理也不理善禄。

天色早过了吃晚饭的时间,善禄说:“那要不先吃点东西?”

胤禎说:“我不饿。”双眼却注视着那条长长的街道。

善禄无奈,叫了两个军曹过来。“你们两个去城门那边看看,如果梁姑娘进了城,火速来报。”这两人领了命要走,胤禎说:“善禄,你推我过去。”他要亲自到城门去。

函谷城与京里不一样,除开一些盛大的节日或是祭祀,这里入夜之后,街上几乎没有什么人。隔得远远地,远处的天光中一团白雾,雾里透着些蓝,幽蓝,像一种鬼魅的妖火。

白雾里走来一个人,胤禎一眼认出是婉兮,他一下子就高兴起来,这不由使他玩心大起,仿佛惩罚她不守约定。胤禎在两个军曹耳边低声说了几句。两人会意,消失在夜色。

婉兮才进城没久,突然觉得背后仿佛有人拍了一下自己,她回头街道上却空无一人。婉兮觉得自己错觉了,继续向前走。她故意放慢了脚步,有人在拍她的肩。这一次她没有回头,而是快速地向前走,青玉璧握在她中慢慢升温,已发出一淡淡的绿光来。

第三次,有人在拍她的肩。这两个军曹像胤禎吩咐的那样,只是像吓一吓她。可是才拍到她的肩,婉兮突然绕到了他们的身后,身法快得让人看不清楚。这两个那军曹还呆在原地,没有弄清楚她到底是怎样转到他们身后的。

胤禎自幽暗的街道边出来,大声说:“别伤他们,我是胤禎。”

婉兮板着脸,胤禎说:“只是想跟你闹着玩。”他忙转了话题:“你怎么这会才回来?”善禄推着轮椅走近了她。

胤禎虽然可以打发这两个军曹离开,可是善禄当时就站在胤禎的身后,他将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他确定那一瞬间,她仿佛自原地消失,然后又突然出现。这让善禄心里生出恐惧。这是一种非人为的力量,夜色中她的眉目又与故人相似,善禄心想,她一定不是人。

善禄推着轮椅禁戒地与婉兮量出一点距离。婉兮板着脸,心想他们到底看到了多少。那知胤禎竟像是没有事的人,与她谈笑自如。这也令善禄觉得蹊跷。虽然这对善禄来说是一个像谜一样的夜晚,可是也只能尘封在心底。他疑心胤禎没有将那晚上看得清楚,好几次善禄想要提醒胤禎,见他对婉兮格外关切,到嘴边的话却又咽了回去。

有一次善禄终于忍不住了。那日是胤禎的生辰,章大人派人来送礼,婉兮并不知情,并没有准备礼物。虽然胤禎并不看中礼物,只是单单她不表示,仿佛有些异样。

胤禎却说:“她在我身边,就是上天给我最好的礼物。”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婉兮并不在场,只是下人传来传出,传到她耳朵里来了。

善禄也听说了,心里更加不安。得一日与胤禎单独去校兵时,善禄说:“十四爷还记得那个晚上吧?”

胤禎说:“哪个晚上?”

善禄越发认定他一定没有看清楚,善禄说:“就是梁姑娘到府里第一个晚上,爷在城门等她的那个晚上。”胤禎静等他说下文,善禄说:“那天晚上,十四爷看清楚了吗,她不是……”

他才说到这里,胤禎厉声说:“住口!”善禄吓了一跳,胤禎说:“你最好忘掉,倘若有第三个人知道,我割了你的舌头。”

见到善禄一张脸惨白,胤禎方说:“兴许你看错了。”

善禄得了台阶,忙说:“是,奴才看走眼了。”

这件事情,一直是善禄心中的疙瘩,他连李以鼎也不敢告诉。但见婉兮在驻守府里住了一月有余,并没有异样,她待人和蔼,渐渐地善禄倒把这件事情给忘了。

婉兮住在后院西厢房最里间,腊月里皇上从宫里命人赐了春联送来,又捎了书信,她那时为梅树修枝,折了好枝头要插到房间里去。不期然对他上的眼睛,悠悠地望过来。她便问:“今儿吃药了没有?”胤禎答:“吃了。”

她早上去瞧他时,看到秋月端药刚出来,窗子被人推开,一只手伸出来,那药泼在栏外芭蕉上。

婉兮微微一笑,却也不点破,对他说:“大人说,晚上有祈神的火祭,你要不要想去瞧一瞧?”大人?胤禎愣了半刻才想起她是说善禄。“他啊。”

胤禎说:“你想去?”婉兮偏头微微一笑。

函谷城这样远离中原文化的地方,祈神火祭是最盛大的日子,夜晚来临北斗星浮现在天边时,祭祀山川的巫女敲响手中的萨满鼓,她双手慢慢升过头顶,吟诵着虔诚的祈祷。四周都是人,可是极静,然后那些篝火莫名燃烧起来。众人就开始沸腾。

篝火上支着铁架,有些上面挂一口平底锅,有些是倒挂着的野味。那些平底锅内是冒着白色泡沫的奶茶,那样的白,如玉一般。而那篝火燃起来,开出一朵红花。男男女女围坐在一堆一堆的篝火边,喝奶茶,割兽肉,也饮烈酒。

族人里有能歌善舞的少女跳舞,男男少少击打着节奏。等到酒酣,开始跳库仑舞,这个盛大的节目的魅力才展现出来。开始的时候,只有几年轻的小伙子,有个少女胆子略大,也加入其中。低着头,完全不似平常塞上女儿的豪爽,有一种欲拒还迎的娇羞。

胤禎是坐着轮椅来的,格格不入似的。李以鼎怂恿婉兮也去跳舞。胤禎说:“不准去。”李以鼎就笑了:“入乡随俗,倘若等下有人来拉你进去,千万不可推迟。”她喝得一杯烈酒,不胜酒力,脸上微微有些发烫。

后来,果真有个少女来拉婉兮跳舞。那舞步非常简单,从左向右慢慢地跳过去,随着众人,围着火光。头顶是深蓝色夜空,身后是黑压压群山暗阴,只有这一片点着光明,如心上的一角,暖暖的让人沉醉。

有个蒙古少女教她如何甩肩,婉兮格格地笑开了。她学得极快,也从来没有如此放纵,热情原本在她心中,借着酒意和这狂欢,如今得以释放,排山倒海一般,只觉得周身都在旋转,那篝火如此之近,仿佛要烧着裙边。

她爱穿淡色衣物,肩上是他为她制的白狐皮,她的肤色胜雪,如今映着微红火光,有一点粉红。她转一圈,或是篝火突然大起来挡住他的视线,每每再凝望时,他看到她的眼睛在笑。

胤禎偎在火堆旁,夜风吹来手脚有一丝凉意,他的心里却很沸腾,如跳跃着的火花。脑子里转来转去,竟是绝世绮丽的句子——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她从火花里看到他,她向他走来,他伸出手去,她覆上手来。她叫他的名字:“胤禎。”几步之遥,突然有个少年转到她的身边,她微微一笑,学着旁边的女子一样,对他弹肩。

胤禎低低咒骂了一句。可婉兮听不到,身边少年从旁边拿来杯子,问她要不要喝酒。她一口而尽。她听到李以鼎的笑,隔得很远,她听得清清楚楚。她终于听到胤禎的咒骂,他说:“该死!”

他不知什么时候已来到她身后,四面都是篝火,她有些醉意了。他拉着她走,她踉跄地站不定。他说:“再不走,等一下想走都走不掉了。”她歪着头问:“为什么?”

库仑在蒙古语中就是圆的意思,蒙古人的圆舞到最后一定要拉足够多的人来圈成一个圆,因为他们相信,只有精灵才会跳半圆的舞,只有圆舞才能一切的圆满,无边无垠,无始无终。而这样一场圆舞,也是蒙古族人为未婚男女谈情说爱的最佳时机。

婉兮显然惊住了,而后以为他在骗她。那人山人海望去,那个去而复返的少年正带了蒙古人订婚的兽皮走来,她呆了一下。胤禎拉着她跑出来,她一路咯咯地笑,他们跑入巷口,身后是撒下的欢声笑语。巷口依稀可见远处的火光,她停了下来,倚着墙,大口大口地喘气。

她眼波一转,望着他的双腿。她的脑子里因为酒气昏昏沉沉,他突然走上来,远处的火花照着他的半个侧脸,极近,极近,近到她仿佛看到那黑瞳内跳跃的火花。她胃间有烈酒的气味,直冲上来,她的脸上红得更厉害了。

她闭上了眼,他在咬她的唇。初时有一点蛮横,见她并没有反抗,慢慢温柔起来。婉兮觉得一阵眩晕,也许是酒气,也许不是。仿佛在飞翔,又像是在下沉,飞到天上,或是沉到深渊,她什么也不知道了,只是有一人紧紧拥着她。

她后来才听到远处歌舞,她的睫毛拂过他的脸庞,他的手指正拂在她的脸上,一寸一寸。她低下头,他一抬手,迫使她扬起头,他低头吻她,仿佛意犹未尽。她说:“胤禎,你怎么变出两个影子?”

她醉了,也许他尚该庆幸,至少她还记得他的名字,可是实际上对于那晚的印象,她的记忆只到那个跳舞的少年为止,她遗漏了最精彩情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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