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阿牛上钩,风月满意的笑道:“既如此,那便听我道出游戏规则。”
阿牛满脸急色地看着风月道:“什么规则,你快说啊!”
风月看着阿牛那迫不及待的样子,别提心里有多高兴,心道:看来我相人还是挺准的。
却又故意卖起关子,朗声道:“这是一个互动游戏,是要由你我二人合力才能完成的,须团结合作,切莫拈轻怕重。明白否?”
年富力强的阿牛站直了腰板,拍了拍胸脯,一本正经的道:“阿牛打小便是吃苦长大的,从不畏惧繁复重活,说,游戏怎么做?”
打小吃苦长大?
听阿牛大言不惭,风月顿觉惊讶,好厚的脸皮,就你这样的“啃老族”,还敢自称从不怕吃苦。以前一直觉得自己泡妞时脸皮算厚了,但比起眼前这人,那可真是小巫见大巫啊。
“如此甚好,请听游戏规则。”风月狡黠地笑道,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大好几岁的男人,竟然像个稚儿般期待与自己玩游戏,他不得不承认,比起古代人,自己的智商明显占有优越性。
对方早已等得不耐烦了:“你不说我去帮爹爹烹食去。”说罢竟兀自向里屋行去。
“错过今天,你永远都别想玩这个游戏了。”
这一句话仿佛一块巨大的磁铁,生生将已步入内屋门槛的阿牛活活吸了过来。只见他充满期待的看着风月,赔笑道:“好说,好说。”语气满是温和。
风月奸计得逞,眼中顿时闪过一丝狡黠的笑容,他正了正身子,极为严肃的道:“你去帮我找来麻头、破布,釜甑,粗木棍,清水,刀具,以及竹帘。”
阿牛听完“游戏规则”后,兴致勃勃的就要去寻道具,未走两步,发现不对,忙转过身瞅着风月:“我去找那些物什,那你呢?你不是说这是一个需要你我二人合力才能完成的游戏吗?”
汗,谁敢低估傻子的智商,他比傻子更傻。面对阿牛逆天问势,风月干咳了两声,沉着应答:“这个,等你将东西准备齐全之后,我定会告诉你,下一步我们该怎么配合......”
看着阿牛半信半疑的神情,他补充道:“刚才我还没说完,此游戏不但需要你我互相配合,而且它还是一个“阶段******”,方才我叫你做的,是这个游戏的准备阶段,只有通过这一阶段后,游戏方可进行下去。”
以前怎么也没那么能扯啊,难道是环境改变了性格?
风月颇为质疑的扪心自问,然而阿牛已经确定无疑了:“原来如此。兄即刻取来一切物品,待兄归来。”
“嗯,你去吧。”风月一摆手,算是为他送行。
未过半晌,阿牛回来了。
只见他将怀里的麻布散开掉在地上,看着“凌乱”的物什,他仔细数着:“麻头,粗木棍,麻头,粗木棍......”抓了抓后脑勺,蹙着眉头道,“好像还少了什么?”
“清水,刀具,竹帘,釜甑。”风月摇了摇头道,只觉看人还是不能仅凭星点印象。
正欲入内屋看看老汉菜烧得如何,却听到“砰”一声,原来是阿牛将装满水的木桶重重的摔在地上。
一片水雾遮住了风月前行的视野,他恨恨的看着阿牛,心想骂他,却又不忍心骂一个傻子,硬压制住脾气,温和的道:“还有刀具、竹帘,和釜甑,兄可曾寻来?”眼睛里明明藏着怒火。
“哦,刀具和釜甑爹爹在用,家里没有竹帘,怎么办?”他说话的语气满是担忧。
“怎么办?去买啊!”他终于忍不住大声喝道,末了又从袖子里掏出几两秦币塞到阿牛手上。
见风月杀气腾腾的模样,阿牛拿钱的手突然颤抖了一下,转过身大步向门外行去,口中嘟囔着:“我又做错什么了啊?”
真不让人省心。风月负手向内屋行去,想到阿牛的憨厚,善良和傻气,不知道认识他是祸是福。
恰巧老汉从卧房烧完菜行了出来,老汉是当地贫农,家里不宽的院子是祖上留下来的,睡觉和烧菜是在同一间屋子进行。
“老伯,菜烧好了?”风月朝老汉微笑道。
“是啊,唉,阿牛呢?这个时候上哪去了?”老汉往外瞅了瞅,见阿牛不在便向风月问道。
“阿牛哥啊,他去办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去了。”风月咧着嘴笑道。
“对他来说何事比吃饭还重要啊?”老汉疑道。
“嘿嘿,睡觉?”风月龇牙笑道。
老汉摇了摇头,走进卧房,见风月还站在门口,便向他招了招手道:“公子,如不嫌弃,就到寒舍用了晚膳吧。”
风月本身在山上吃的最多的就是野味,对于素点的菜食,他还真像富翁下乡般充满了兴趣。面对老伯如此盛情相邀,只觉“却之不恭”。
“那小子就不客气了。”说罢,箭步行到古朴的方形餐桌旁,一屁股坐在条形长凳上,端起碗筷就要大快朵颐。
老汉为了款待“贵客”,特意将去年冬存下的腊肉切了半斤,又从自家酒缸李打了一斤烧酒。
“来,陪小老儿喝点酒。”老头和善的笑着给风月斟了碗酒。
风月忙推辞道:“老伯委实客气,只是小子不胜杯杓,恐不能让您尽兴!”今日出恭九次,此刻他哪里还敢再喝酒啊,本来有酒有肉,气氛不错,但今日却是喝不得。风月此刻心里也有些痒痒。
“无妨,酒不在深,择人而欢。”老伯话里满是人生哲理,让风月听得直发愣,这是一位农夫能说得出口的吗?
“老伯所言甚是,来,我们慢着喝。”话罢,端起碗与老汉碰了下。
这边厢,两人喝着小酒,吃着腊肉、青菜,无尽欢快;那边阿牛去了半天,找了数家卖竹制品的店铺,皆因春夜来得早而早早打烊。最后终于让他幸运的拉住一家刚要关门走人的店家的袍袖,硬逼着别人做了他最后这单生意。
这会儿正在赶回来的路上。而风月和老汉相谈甚欢。
“我见公子谈吐大方,见识过人,定然不是寻常人家的公子吧?”老汉给风月斟了第三碗酒后,玩味地说道。
风月故作酒酣态,嬉笑道:“老伯,你还真别说,我的命可贵了,有个算命的相士说我是王侯之命,你信也不信?”
他脸微红,眼神迷离,右手在空中乱舞。老伯听他满口胡话,又见他衣衫素朴,只当是某位家道中落的贵公子。
“不必太过介怀前程,人生短暂,往事如同过眼云烟。”老汉说着,眼中流露出一丝感伤的的气息。
“唉,不要只顾说我。我也有个问题想问老伯,阿牛的娘是否辞世已久?”刚说完,便发现自己说错了话,又看着老汉一脸黯然的神情,顿想扇自己一大耳光。
“老伯,小子适才冒犯,望您万莫介怀。”风月将碗中烧酒一口饮尽,算是自罚。
老汉沉默片刻,老脸尽显凄然,他踏着厚实的脚步迈出卧房瞧了两眼,见儿子还未归来,又走进卧房坐下,看着风月人畜无害的模样,叹了叹气后端起碗,一干而尽:“今日你既问起了,那我便直言吧,这些年这个秘密藏在我心里很久了......”顿了片刻,红着老眼继续道:“那是二十七年前的事,当时我还是一个小小的百将,时戍守边疆,抵御匈奴。那时年轻,禁不起诱惑......”
原来老汉叫关山,时年为贪军功领兵杀敌,竟将自己年芳十九的娇妻拱手让给一位贪恋他妻子美色已久的将军,以致妻子受辱。自己升上军侯之后,带领一曲战士履立战功,得始皇褒升为副将,他不要任何功劳,只求始皇将发妻重新赐予给她。然妻已在始皇赐封的前一晚被奸人活活折磨死,追及责任却被赵高一党所遮盖。不久,又被贬回百将,因不忍屈辱,便带着三岁的阿牛回了老家。
听完老汉的故事后,李风月直感到唏嘘不已,官场黑暗,自古已然,古今多少人沉醉其中,为了一己私欲,失去家庭、亲人,甚至生命......可悲,可叹。来到这世界上,他没仔细想过以后干什么,或者说他想过,和婉婷在山上住一辈子,夫妻二人一起照顾年迈的爷爷。
余生何必为王侯,宁可白头做山翁。
感念,感念老汉的凄惨遭遇,他自己又斟了碗酒,原本只想装醉盖过去,但此刻心情,他只求不醉不归。
“风月有生之年能和老伯相识,实在是三生有幸。”说完大咧咧地站起来,仰起脖子,一碗尽下肚。
老伯说出了藏在心里几十年的秘密后,也轻松了许多,当即站立起,端起大碗,甄满酒,放声笑道:“贤侄,干了!”
风月擦了擦嘴角,正准备给关大伯斟酒时,却听到阿牛喘着粗气喊道:“兄弟,竹帘我买回来了。”
风月闻言,对着一脸发愣的关大伯讪笑着:“我去接他。”
关山看着风月狡猾的劲头,不自觉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
“好,现在万事具备,只差......”风月朗声笑道,话未落音,竟被阿牛抢过话茬。
“只差釜甑和刀具。”他呵呵笑道,眼中满是期待之色。
汗,原来是个间歇性痴儿。待阿牛用完餐,将桌子收拾干净。又将剩余的道具一应准备齐全后。摩挲手掌,继而双手叉腰指挥道:“现在开始进入本游戏第二轮——动手作业。”
“如何动手?”在一旁蹲在地上拿着釜甑和刀具撞得乒乓作响的阿牛稍一停下,转过头疑问道。
“就是将破布浸入水中,片刻后取出,再将菜刀磨利后将其切碎,接着再次洗涤,继而放入釜甑蒸煮,之后将煮烂的布料置入木桶,用清水漂洗干净,再以粗木棍舂捣之,最后配成悬浮浆液,再用竹帘将浆液捞起,等到它干燥,游戏便宣告结束。”风月洋洋洒洒道着“第二阶段的游戏规则”,却见阿牛一脸开心的看着他。
“听明白了吗?”风月直为自己出色的表述能力感到自豪。
阿牛摇摇头,道:“不明白。”
风月气的半死,见过傻子,却从没见过不懂装懂的傻子,正想发作。却听见坐在床沿的关山朗声笑道:“贤侄莫要捉弄犬儿,此事如此复杂,还须贤侄亲自动手啊。”
好吧,你们父子联合起来玩我,我玩不过,还不知道认输啊。
“也罢,就让阿牛哥在一旁观看吧。”风月撇了撇嘴,无奈的说道。
“我不观看,我要一起玩,你说过这个游戏要我们两个合作才能完成的。”傻子听到玩游戏没他的份,瞬即站起来,厉声驳道。
哈,说你傻,你还别不认,有的休息你不休息,偏想干活。风月冲着阿牛一脸贼笑道:“你说的不错,既如此,那便我说你做,我们一起配合着玩这个神奇的游戏,阿牛,你说行也不行?”
“哼,这还差不多。”阿牛嘟囔着嘴,满是“战胜”的喜悦之情。
一旁的关山看着风月得意的神情,摇头笑笑不语。
接下来,便到了造纸游戏的第二关,风月每一讲一道程序,便让阿牛遵循他的意思做,如此默契配合,不消两个时辰,一沓长约五尺的土黄纸张新鲜出炉。
看着桌上垂在半空那沓土黄的物什,只觉得神奇,没想到,几块烂布竟然能做出如此轻盈的东西。关山父子连连颔首称奇。
“二位可知这桌上土黄色的物什有何用?”风月左手指着黄纸,满脸得意的说道。
关山想了良久不敢发言,生怕说错被晚辈笑话,反是单纯的阿牛首先说道:“吃的。”
听到这回答,风月直摇头,庶子只知食。
“那是穿的。”见风月不再摇头,阿牛遽然间兴奋不已,拍了拍手:“我猜对了,爹我猜对了。”
“错了,大错特错。”风月真有些气急败坏了,恨不得走上去敲他几下,指不定手气好还能把他敲正常。
“敢问贤侄,此物通透轻盈,薄如蝉翼,既不能食,也不能衣,用来作甚?”关山摸了摸黄纸道。
“擦腚!”风月咧嘴笑道。
什么?擦腚?就这东西擦腚?两父子眼珠子差点都掉出来了,他们实在不敢相信这不是风月喝醉酒之后说的话。但是瞧着风月清醒的模样,料其不像是醉酒所言,顿时脑中犹如巨浪翻腾,一时间竟不能平静下来。
“二位,这个东西就叫做纸。”风月分开一张拿在手上看着两父子笑道。
“痔?”阿牛看着风月下巴上的痔,口张得老大,眼皮翻到极致。
“不是痔,是纸!”真有些气了,要不是看见他老爹在面前,他恨不得一巴掌将他打到二十七年前,让他继续无知。
深谙人情世故的关山,却是好气地道:“贤侄莫要卖关子了,就请给我们父子解释下吧。”
还是老人家知礼节,识大体。看在你爹的面子上,风月哥今天就不跟你计较了。
“正如先前二位所见,由普通的麻布经过种种工序之后,制成了眼前这一张张土黄的物什,此物轻盈且无毒素,其上可蘸墨迹,谓之纸,是用来方便百姓生活的。它既可以在出恭时代替竹片擦腚,同时也能替代竹简用以载文。用处之妙,可谓神奇之至。”风月边说边得意的笑,看着关山一脸痴醉的模样,颇为自豪。
阿牛听着风月说它的作用如此巨大,顿时怔住了。关山扯开一张纸,纵握纸边,眼睛盯着黄纸出神。
片刻后,看着风月奇道:“此物如此之巨,如何以之出恭?”
风月从关山手上接过黄纸,折成两半,轻轻撕成两截,一脸正色地道:“此为可以撕裂的黄纸。以之出恭抑或做成书页,还得经过裁剪。”
才刚醒过来的阿牛再一次惊呆了,不过却是一种巨大的好奇心,迫使他在顷刻间惊醒过来。只见他夺过半截纸张,再将其用力一撕,竟被撕成不规则的两半。
奇了!父子两人都目瞪口呆,这东西是宝物啊。发明他的人肯定是神仙转世。于是看风月的眼神也出奇的恭敬。
“方才贤侄说此宝物谓何?”年老的关山终于先于年轻的痴儿接受这新鲜物什了。
“这发明的第一批纸,就叫它卫生纸。”看着桌案上的“卫生纸”,风月心里有种从未有过的成就感,这可是这个时代堪称最伟大的发明啊,其功劳之伟大就好比后世的爱迪生发明了电灯泡,同样便捷生活,推动文明进步。
关山看着风月手上薄如蝉翼,可沾墨迹,可轻松分开两半的号称“卫生纸”的物什长叹一口气,激动地道:“贤侄此举,可是为我大秦万民谋了大大的福祉啊,请受小老儿一拜。”言毕竟要行礼。
风月忙扶住他,满脸感激地道:“该是小子向您行礼才是,没有您,就没有这眼前的卫生纸!”说完便朝着关山鞠了一躬。算是感谢老人家的热情款待。
“神仙,神仙......”阿牛在旁边看着风月连叫了几声。
“叫我干嘛?”刚应了句才发现不对,老人家就站在面前,要保持谦卑的心,忙道:“阿牛哥,莫如此称呼,小弟万万承受不起。”
言罢又拉着关山坐在床沿上,满眼温情的看着他,细声道:“关大伯,风月想借阿牛哥一用,不知大伯可否应允?”
“你要借他何用?”关山看了一眼摸着“卫生纸”爱不释手的儿子,语气满是疑惑。
“阿牛,你还想不想继续和风月玩游戏?”风月对于这个阿牛,除了不能错估他的智商外,至于人品方面倒是十分放心,心想:定要以此物赚取万贯财产,继而叫众人夫贩运到山上,盖几座大园子,与婉婷过神仙日子。
“想,当然想,还有什么有趣的玩法?”阿牛目露精光,咧嘴笑道。
“哈哈,好玩,好玩的很,不但其乐无穷,而且可以富甲一方。”风月朗笑道。
关山似乎意识到了风月的动机,又不敢确定,因为那样的想法对于他们一老一小来说实在是不敢设想。却还是忍不住询问道:“贤侄是想造纸变卖钱币?”
“老伯果然智慧过人,不错,我正要寻一商贾,与之同谋,不知老伯可有合适商贾向侄儿引荐?”
关山闻言,微微吐了口气,心道:果不出我所料,如此,就让吾儿跟着他,且不论能否学成技艺,富足一世自不在话下。于是乎,他定神思忖片刻,努力回想生平接触过或是知晓的商贾中有谁可堪此任。
只见他径自走到屋外,凉凉的冷风拂面,让人脸上生疼。
风月紧跟着行了出来,阿牛也随后跟着迈出了门槛。
关山细想一遍后,突然转过来,大步迈向风月,拉其手,喜道:“有一人,居于会稽城南,乃孔夫子得意门生之仍孙,唤作端木荣。其人素来低调,性情也与一般商贾迥异。明日,你便可带着此物寻他,只要到了城南,稍一打听,便可知其住处。”
“哈哈,如此甚好,如此甚好。”风月拉着关山的老手笑了笑,忽然感到头晕乎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