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桃抬起一脚,直接踹向了汉子的腹部。
挨了窝心脚的汉子又一次倒在了地上。
厌恶地看着躺在地上抱着肚直哼哼的汉子,春桃又一次扬起手,使足力气,便要朝汉子劈下去。
“三丫,快…快…快住手,那是你爹!”不知什么时候爬下床的母亲拉住了春桃的衣襟。说完,便晕了过去。
春桃的手在空中停了半响,咬了咬嘴唇,收回了手。转过身,费力地把母亲扶回床上。安顿好母亲,从怀中掏出荷包,抓起里边的铜板,尽数扔到地上,喝道:“拿着钱赶紧滚!”
见有钱拿,汉子也顾不上叫疼,一骨碌就站了起来,把地上的铜板捡了个干净后,涎着脸问道:“闺女,还有没有?”
春桃把荷包倒了个底朝天,说道:“就这么多,我耐心有限,不想挨打就赶紧滚!”
“好好好,这就滚,这就滚……”欺软怕硬的汉子赔着笑脸唯唯诺诺地退了出去。
出了门,瞧见一旁的邻居,汉子又来了能耐,吼道,“看…看什么看,没见过是怎么地?”复又嘟嘟囔囔,“妈的,死丫头,敢打你老子,等老子先过了酒瘾,回头再收拾你!”
见父亲走远,躲在屋外的四丫赶紧跑了进去。
春桃小心掀开母亲的衣裳,打算查看伤口。
“姐,你的鞋!”
低头看了看,发现那粗布的鞋面上隐约有血丝渗出。皱了皱眉头,坐到床边,三下五除二地脱掉鞋袜,赤着脚,跪回到床上继续验伤。
四丫站在一旁不敢打扰,一会儿翘起脚想看看母亲的状况,一会儿又抬起头看着一脸严肃的姐姐。
过了半响,春桃面色渐缓,坐回到床边,“四丫,把桌上的跌打药酒给我!”
“娘没事吧?”
“都是些皮外伤,应该无碍。”春桃将药酒递回给小妹。
“姐,你的脚也擦擦吧。”
“脚?”春桃低下头,看着还在流血的伤口。
这具身体的血小板也太低了吧,这么长时间居然还没有止血!
“可能是被瓷片划到了,过几天就没事儿了。”春桃浑不在意,想了想,又说,“妹子,那只兔子咱们就不炖了,你明儿把它提去药铺,求老板再换些汤药来,好不好?”
“嗯,我本来就不爱吃兔子!”小女孩边咽口水边安慰姐姐。
好在有个懂事的小妹。
只是,钱给了那个醉鬼,兔子又要拿来换药。
想到家中那已然见底的米缸,春桃好不容易舒展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有句诗说的好: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就在春桃正为了全家无米果腹,头疼不已的时候,距离何家村几十里外省城的曹家大宅前,此刻却是五谷盈门、珍馐满堂。
一个小厮站在门口,瞧着进门的货物,不停地报着数量与名称。
“熊掌二十对,鹿筋二十斤,鹿舌五十条……”
一袭白衣的曹芷君站在朱漆大门前,手执毛笔,认真地对着清单。
“我说,兄弟我办事你都不放心,居然还亲自对账?”
画完最后一笔,曹芷君合上账本,笑道:“我俩一同长大,不信谁也不会不信你。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家的规矩。”
“你说你们一个生意人家,规矩比我家还多!”摇了摇头,凑上前,捅了捅好友,说道,“听说你们府上最近可是要办喜事儿!”
不着痕迹地退后一步,依然保持着职业的微笑,“这么点小事,连你们沈家都惊动?”
“你这话说的,你们家可是这江南一带最大的商家,哪来的小事?”又道,“不知道长得如何?”
“进来就知道了。”想了想,说,“几日前新来的雨前龙井,存了几日,如今喝正好,沈兄与我共享,如何?”
沈公子咽了咽口水,迟疑地说:“喝茶可以,你可不许算计我!”
“我何时算计过沈兄?”
“从小到大,你还少算计我了?从小时候李奶奶讲规矩到长大后做生意,你哪一次绕过我了,就上次老爷子吩咐我的药材生意,还不是……”说起自己被坑的经历,沈公子如数家珍。
“哪一次不是你自愿的,怎么到头来都怪我了?”
“都是被你给绕进去的好不好?”
两个人边走边聊,朝着曹家书房走去。
如果春桃在这里,见到这一幕,不知会作何反应。
因为,这位曹府的大老爷,除了气质略有不同外,那身形,那脸庞,特别是那双深邃的双眸,都与前世的展鹏飞,一模一样。
这也都是后话,却说沈公子跟着曹芷君来到书房。趁着好友烹茶的工夫,开始打量起眼前的房间。
因主人素喜阔朗,整间房内并无隔断,当地放着一张花梨大理石的桌案,案上的账本簿册堆积如山。东侧靠墙立着个一人多高的紫檀书架,上面满满当当塞着书籍。另一侧的洋漆架上悬着个白玉比目磬,旁边挂着小锤,勉强算是这房内间唯一的玩物。
“瞧什么呢?”曹芷君递过来一杯茶,问道。
沈公子接过茶碗,一饮而尽,“我说兄弟,你们家老太爷都走了这么多年,你这屋怎么还是这个德行?”
“不然还能怎样?”
“怎么也得有点娱乐不是?”凑过去,说道,“梨香院的头牌蕙香姑娘自打一年前陪了你一夜,对你可是一直都念念不忘呢!”
“她们有你这浊玉公子的陪伴,我不去凑热闹也罢。”没了外人,曹芷君说话也随意了许多,又道,“何况我还有家室,哪里比得了轩宏你这么自由!”
沈轩弘把腿扔到桌子上,大大咧咧地说道:“可拉倒吧,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就你家那点……”
话未说完,外边小厮报道:“李奶奶到!”
曹芷君倒是没有什么。可那沈轩弘听到“李奶奶”这三个字,慌得一下子从凳子上滚了下来,开始对着架上的白玉磬盘整理衣冠。只几息的功夫,就完成了从市井小流氓到翩翩琢玉佳公子的华丽转变。
这个时候,以为鬓发如银的老婆婆也走了进来,低头拜道:“给老爷请安。”
“妈妈快快请起。”曹芷君忙扶起老人家。
老人家抬头,看见了一旁的沈轩宏,俯身又拜,“给沈少爷请安。”
“别别别。”被李奶奶的视线扫到,沈公子不由自主一个哆嗦,说道,“那个,曹兄,我突然想起来家中还有事,就不叨扰了啊。”
“我送你!”
“沈少爷慢走。”
看着沈轩弘健步如飞的背影,曹芷君心内好笑,自己这位童年好友,天不怕地不怕,偏偏就对这位原本服侍自己娘亲、作过他们这群孩子教养嬷嬷的李奶奶避若水火,童年的阴影果然是没那么容易消除的。
回到书房,见老人家仍站在原地,说道:“妈妈请坐。”又问,“妈妈今日来找芷君,可是有什么事情?”
李奶奶一动不动,说道:“回老爷,老身今日来是为了新姨娘之事。想来老爷事忙,老身便自作主张派了张管事亲自去接,新姨娘不日便会到府,来此特来请老爷的示下。”
“我没什么意见,全凭您老做主。”曹芷君喝了口茶,微笑着说道。
“老爷既这么说,那老身这就去安排。”取出一柄由红丝带系着的画轴,说道,“这是新姨娘的小象,请老爷阅览。”
“放那吧。”
“那老身退下了。”
“妈妈慢走。”
送走李奶奶,曹芷君收起了脸上的微笑,坐回到桌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