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顿了顿,“因为这玉佩并不是我捡的,而是前些日子在花园遇袭,从刺客身上揪下来的。这可是证物,我要上交的,你又说你是这刺客,莫非!”
撇撇嘴,一屁股坐到亭子中央的石凳上,大大咧咧地说:“你不是都知道了么,还问?”
嘿,这是什么世道,怎么行刺的比遇刺的还牛!
不甘心问:“你就不怕我告诉老爷?”
“有什么可怕的,他又不是不知道!”
“什么意思,你是说,曹芷君知道你在曹家花园当刺客的事儿?”
少年点了点头,不耐烦地说:“你要是想交,就赶紧交,回头我让斗武哥找曹芷君要就是了!”
这算什么?陪小孩儿玩“刺客”游戏?曹芷君,你想讨好杨家就去好了,凭什么把我拉下水,耍我好玩么?
想到这,肝火不由得蹭蹭往上冒,叉着腰,对着少年吼道:“合着这整件事儿就是两家一起陪你这个臭小子玩儿么?我就说,那天晚上那个叫杨奎武的狗熊一样的家伙分明就看见你了,还装睁眼瞎!更可恨的就是那个曹芷君,他倒大方,想讨好你们家,他怎么不自己去啊,凭什么扯上我啊?!”停下来,喘口气,又问:“你小子到底是什么人,怎么大家都围着你转?”
男孩小心翼翼地睁开眼,拿手擦了擦脸上的吐沫,小声说:“我…我叫杨亢武。”
“没问你名字,问你的身份!”
“我是杨家家主的小儿子。”
哼,原来是个“官二代”!
“你要是想玩,回你杨家玩去!跑曹家来干嘛,还把刀架我脖子上?”
“我不是玩!”男孩站到凳子上,居高临下地朝春桃瞪着眼睛。
“不是玩那又是干嘛?”同样不甘示弱。
“我要杀人。”
“杀谁?”
“曹芷君。”
抬头看着男孩一脸严肃,小心地问:“你说真的?”
“骗你干嘛?”
“曹家杨家不是世交么,你…若是杀了他,那岂不是…”
“呸!”跳下凳子,重重地拍了下廊柱,“他那种杀人凶手,谁跟他是世交?”
杀人凶手?
眼前闪过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不会的,他不会随便伤人性命的,除非,除非是另有苦衷。
上前一步,问:“他杀了谁,又为什么杀?”
看了看春桃,双手交叉,歪着头问:“我凭什么告诉你?”
这臭小子,还摆上谱了!
“你还想不想要你的玉佩了?”
“你不是说上交么,回头我让人找曹芷君要就是了!”
“我改主意了,不交了。”坐到石凳上,悠荡着腿,“你若是想拿回玉佩,就回答我三个问题,若是答的我满意,那我就考虑考虑。”
男孩坐到对面,问:“什么问题,你说?”
“第一个问题,你说曹芷君是凶手,那他究竟杀了谁?”
“我姐姐,还害了我大哥!”
“这话怎么说?”
“我大哥名叫杨角武,二姐叫杨幽莲,而我则是最小的一个,大哥大我十岁,二姐大我七岁。因为我年纪小,所以大哥二姐待我都是极好的,大哥每每从辽东回来,都会给我带好些东西,还会亲自指导我功夫带我骑马。至于二姐,因为娘身体不好,我自小就是二姐带大的。本来,一切都是很好的。哪里知道!”重重地敲了敲桌面,“都是因为曹芷君那个混蛋,若不是他非要娶我姐姐,我姐姐就不会带着七个月的身孕死了,那我大哥也不会跟爹娘吵架,离家出走,到现在都没有音信。”
“等等!”揉了揉太阳穴,问,“你姐姐死了,跟你哥离家出走又有什么关系?”
“我姐刚死,大哥就跟爹娘在姐姐灵前大吵了一架,然后就走了。”
“吵得什么?”
“我不知道!”男孩的脸红了红,“我姐一出事,我就要去找曹芷君偿命,然后就被爹关起来了,连给姐送灵都没去上。”
什么都没弄清,就要找人拼命,还真是个暴脾气。
“那你姐姐是怎么死的?”
“在自己房内,后心中招,一剑毙命。”
眨眨眼睛,问:“你姐姐,可就是曹府的二太太?”
“嗯。”点了点头。
怨不得全府下了封口令,原来这二太太是怀着孕横死的,而且曹芷君还是主要嫌疑人。
倒抽口凉气,伸出手,“第二个问题,你为什么偏偏选中秋节前后跑来行刺?”
撅了撅嘴,不满地说:“自打我哥走了,我爹怕我惹事就把我送辽东去了,每年只有中秋和春节能回来。”
“府里那些杨家人,就是为了防着你的?”
“嗯。”
低头咬了会儿手指,说:“依我看,你这仇可是报的糊涂。”
“这话怎么说?”
“首先,若是曹芷君真是凶手,那他绝不会在自己家杀人,大可以等你姐姐出门的时候,派人行凶,这样也好摆脱嫌疑。第二,虎毒尚不食子,他就算再怎么恨你姐姐,应该也会等到你姐姐把孩子生下来再动手。至于第三…”
“第三什么?”
“你姐姐是杨家人,功夫应该不错吧?”
面有得色,“那是自然!”
“可据我所知,曹芷君可是个手无缚鸡之力一点功夫都没有的家伙,恐怕连剑都没拿过,又怎么杀得了你那个高手姐姐?”
“那他可以雇人!”
揉揉脑袋,无奈地说:“你为什么就认定了是曹芷君呢?”
“我…我…”少年“我”了半天,也没说出个原委。
“不管是谁杀的,你总要找出些靠得住的证据,就这么拿刀砍人,折腾的两府都人仰马翻的,有意思么?”
“那依你,该怎么办?”
“依我,你最好呢是回去,好好调查调查,弄清楚真相再来,若真是曹芷君干的,想来你爹娘也不会放过他。”顿了顿,又说,“还有,记得回去多喝点牛奶。”
“喝牛奶干什么,能抓凶手?”
“凶手倒是不能抓,但是对你有好处。”站起身,拿手比了比自己的耳下,悄声说,“你好好想想,古往今来的那些英雄豪杰、侠客义士,哪个不是玉树临风身高八尺,你再看看你?”
“我怎么了?”男孩站起身,挺着胸膛,白皙的脸涨得通红,“我娘说我长得晚,以后会长高的!”
“嗯,会的,牛奶会有的,身高也会有的。”摸了摸男孩的头,“小弟弟,姐姐相信你。”
“我都十六了!”
竟然比自己还大一岁,摇了摇头,“那好,小哥哥,妹妹相信你,行了吧?”说完,就要离开。
“站住!”
“还有事?”
冲到春桃面前,伸出手:“你问的我都说了,我那玉佩呢?”
笑了笑,“你答应我回答三个问题,可我只问了两个。”
“那你倒是问啊!”
“我还没想好,等我想好了再问你。”又说,“至于那玉佩,就先在我这押着吧。”
“你!”作势欲抢。
指了指院中穿梭不停的人群,“就算你是杨家小少爷,若是在这当庭广众之下同曹府的姨太太拉拉扯扯,这传出去,也不好吧?”
听了这话,少年止住了空中的手,握着拳头,背过身去。
见自己的威胁起了作用,得意地笑笑,就走了。
等到春桃离开,一直在远处观察动静的杨斗武奔过来,“小少爷,拿到玉佩了么?”
“没有!”咬牙切齿地迸出两个字。
“这…这可如何是好!”汉子急的抓耳挠腮,“那可是老夫人给未来少夫人准备的见面礼啊。”
“你急什么?”杨亢武不耐烦地说,“我早晚会拿回来的,先回家给爹娘请安,走!”
到了晚间,春桃带着金菊,晃晃悠悠地来到了举行家宴的花厅。
还没进屋,就见着那花厅门口的大梁上悬着两个莲荷模样的玻璃彩穗灯,如白昼一般,将大门前的青石板路映得一清二楚。
进了内室,只见里面星罗摆着几个大大的楠木圆桌,上面茶具酒皿一应俱全。一旁的炉瓶内焚着御赐的百合宫香,将室内熏笼得香气扑鼻。
忍不住又打了几个喷嚏,这才走了进去。
见众人都还未到,便走到一旁的圈椅上坐下,接过丫鬟送来的木樨香茶,细细地品着。
没一会儿,就见素衣的大太太扶着腊梅,咳嗽着走进了么。
“大姐姐这是怎么了?”忙放下茶碗,站起身。
“无妨,咳咳,就是刚才路走的急了些。”
“姐姐快坐。”
“多谢妹妹。”
“呦,我今儿可是迟了。”
听见这软糯的声音,春桃不由得后背一阵发麻,抬头看去。
只见一位身着秋香色水纬罗斜襟衫儿,牙白碾光绢挑线裙儿,裙边隐隐露着彩缎白绫高底鞋,头上挽着银丝髻,戴着金镶分心翠花钿,云鬓上插着各式的金银花翠,愈发显得来人艳若桃李,明丽可人。
这是来吃饭还是走红毯?
躲着那明晃晃的光线,俯身拜道:“三太太。”
三太太笑了笑,也不同大太太打招呼,就径自走到了春桃面前,伸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