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了好一阵子,也不见小妮子出现,倒是把刘妈叫了出来。
刘妈颤颤巍巍地走到春桃面前,回道:“四太太,金菊刚说去药庐。一时半响恐回不来,您有什么吩咐,老身去罢!”
瞅着一步三晃的老婆子,无奈地想,怎么自己屋里都是些老弱残兵!
叹了口气,摆摆手,“罢了罢了,也没什么事情,你歇着去吧!”
“太太,您说什么,大点声,老身听不见!”老嬷嬷声震如雷。
提高音量,冲着对方的耳朵吼,“我说不用了,你下去吧!”
“是,四太太。”
揉了揉耳朵,走回屋里。
一番翻箱倒柜之后,终于凑齐了东西,找了个篮子,把东西一股脑地塞了进去。
随后就出了门。
来到花园,走在水榭的拱桥之上。
看着池水中那接天的莲叶,一支支清莲紧闭着花瓣,亭亭玉立、欲遮还羞。
没想到,这夜里的莲花虽不比白日的娇艳,但也别有一番意味。
低头看了看手上的篮子,想到,我这篮子里的东西,都是匆忙之间凑出来的,不齐全不说,还有不少只是充数的。又看看塘中的清莲,便快步下桥,走到个背光处,把提篮放到路边。随后,小心翼翼地走到池塘边,脱下绣鞋,挽起衣袖,撂着衣角,看准目标,探身过去。
重复了几次之后,这才穿上鞋子,把东西往篮子里一藏,拍了拍手,站起身来。
刚开心一点,看着人来人往的园子,春桃的脸又垮了下来。
这么多人,上哪去找个清静无人的地方呢?
多想无益,不如四处找找的好。
一番穿花度柳之后,便来到了花园的深处。
已经到了曹家大宅的边缘了么?抬起头,看着那两人多高的围墙,叹了口气,想往回走。
咦,那是什么?
借着天上的月光,春桃隐约地看见不远的地方,有一株小树,歪歪斜斜地贴着围墙。这是哪个没脑子的工匠,把树种在了这种地方?
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这才发现是株桃树,伸出手,抚摸着树干,似是自语似是发问,“你也想逃出这深宅么?”
桃树自然是不会说话。
春桃呆了半响,自言自语道:“就是这里吧!”
把篮子放在一旁,取出香炉放在树下,用火折点燃了几只“梦甜香”,插到香炉里。
那三寸来长的短香慢慢地燃烧着,红艳艳的身子在星微的火光下慢慢地发黑、变灰,烧到一定程度的时候,那身子好似不堪重负一般地,夭折了。
眼看着香要烧完,春桃也顾不上发呆,吸了吸鼻子,再一次打开了篮子。
一朵朵带着露珠的花朵乖乖地躺在里面。
伸出手轻轻抚过这娇艳的花朵,最终,手指停在了一支通体雪白的莲花上面。
将花朵放在胸前,望着那棵瘦弱歪斜的桃树,闭上眼睛,轻声低语。
“今日乃是中元之节,我虽非信女,但在这人鬼际会的日子,请上天准我以这‘甜香’数只、清莲几朵供奉给……”
话说到这,却停了下来。
供奉的是谁呢?
看了看胸前的莲花,说道:“这第一支,送给21世纪的李晓雯。既然你选择了断自己的人生,那么你的那些爱恋与回忆也应当同你的生命一起,消散在那一夜的海水之中。也只有这样,你才是放过了你自己,也放过了鹏飞…哥哥。”
将第一支放在香炉之前,又拿起了一支粉色的。
“这第二支,送给这身体原本的主人—何春桃。春桃姑娘,我虽不知你因何落水,也不知你如今魂归何处。只请你放心,不管是补偿也好,安慰也罢,既然上天给了我重生的机会,又给了我一个家。那么,自今日起,你的家人便是我的家人,占了你身体的这份情,就让我以照顾你家人的方式来偿还吧!”
手紧了紧,说:“就算是赔上这条性命,也在所不惜!”
紧接着,又拿起一支粉白色的并蒂莲花,看着那将要燃尽的甜香,哽咽地说:“这一支并蒂莲,供奉给我自己。”
“我并不知道自己现在究竟是什么人,是李晓雯,还是何春桃?”微微地闭上眼睛,“我本以为纵身一跃,便可以了去同他的一切羁绊,可为何命运弄人…”
忍了许久的泪终于决堤,雨点般地打在了那三朵幽莲之上。
“这是哪里?”
哭够了,本打算回房的春桃满头黑线地穿梭在纵横交错的曲径回廊中。
这宅子不是用“复制粘贴”建的吧,怎么都一个模样?
就在春桃束手无措的时候,突然看见前边廊上走来一个姑娘,那身形打扮好似就是金菊!
似看到救星一般地便走边喊:“小菊!”
没想到的是,那个“金菊”连头都未回,反倒加快了脚步,一个闪身,就消失在了春桃的视线中。
这丫头,居然敢不理我!
一时小姐脾气上来,也忘了刚才的悲哀,加快了脚底下的步子,便要朝“金菊”消失的方向追过去。
“前面的可是四太太?”
听见人叫,不由得停下脚步,转过头,借着廊上的灯笼,依稀认出来人乃是三太太房里的大丫头。
这个主儿房里的人可不好惹!
虽心中着急,但也只好换上笑脸迎了上去:“是我,墨竹姑娘好!”
“四太太好!”墨竹略拜了拜,上前一步,低声道,“太太怎么到这个地方来了?”
春桃眼珠转了转,说:“在屋子里无聊,就出来走走,不想就迷了路。本想问问人,可走了这大半天竟连个人影都不见,幸亏碰到了墨竹姑娘,不然还不知怎么办呢!”
墨竹道:“这附近本就人迹罕至,也难怪奶奶找不到人。”
“这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这附近就只有个药庐,就在那儿。”墨竹顺手指向金菊消失的相反方向。
“那另外一边呢。”
“那个地方啊。”顿了顿,笑答,“只是所空宅子,没有人的!”
空宅子?!
不想说就不说,没人?那我刚才见的,难道是鬼?
“太太,你…你怎么来了?”金菊跑过来,惊讶地看着自己的主子。
莫非真的见鬼了?
看到从药庐方向跑过来的金菊,春桃更是惊讶。
“小菊,你怎么从那边出来了?”
金菊满头雾水地答:“我…我去取药,自然是从那边来了。”
“本还想将四太太送回去。金菊既然来了,我那边还有事,就不多陪四太太了。”墨竹拜了拜,转过身又对金菊嘱咐,“如今你也是太太身边的人,凡事都要警醒些。今儿这日子怎么能让太太一个人,若是让李奶奶知道,又要罚你了!”
金菊小声答:“知…知道了,墨…墨竹姐姐。”
“四太太,我还得去给大小姐抓药,就先走了。”
“姑娘慢走。”
回到房内,金菊将春桃的外衫挂起,拿起篦子,为主子篦子头发。
忍不住问:“太…太太晚上出…出门,是…是做什么?”
怎么都问同一问题。
“听外面热闹,就逛了逛。”怕金菊深问,忙转移话题,“晚上碰上的那位墨竹姑娘,你为什么叫她姐姐?”
“墨…墨竹姐姐原是跟着老夫人的,我是跟李…李奶奶的,以前总在一起,墨…墨竹姐姐对我很好的。可…可自从三太太进了门,墨…墨竹姐姐被老夫人派了去,又要照顾三太太又要照顾大小姐,就没什么时间在一起了。”金菊难掩对三太太的抱怨。
春桃恍然大悟,原来是老夫人身边的人!就说么,以三太太那尖酸刻薄的个性,哪里调教得出来这样得体的丫头?
想了想,又问:“我记得曹府家规中记载,说这府内丫鬟仆从的名字都是依例得的,可有这一条?”
“不光是名字。”金菊说,“除了大太太房内的腊梅姐姐,老夫人特准可着素衣。其它在府内当差的下人,就连衣裳打扮也都要根据个人的职务来穿着,若是错了一星半点,那都是要挨罚的!”
这就更怪了。
想起刚才看到的那个一闪而过的身影,就算天黑看不清容貌,可那绿色的衣衫自己是绝对不会看错的。
总不是真的见鬼了吧!
不由得打了个冷战,直接问:“你可知道药庐对面的那个宅子是什么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