抚摸着窗棱上越来越多的划痕,春桃情不自禁地攥紧了发簪。
又熬过了一天……
金菊推门进来,看见春桃,忙放下手里的东西,跑了过来,“四太太,你…你的手!”
低下头,看着自指尖汩汩冒出的鲜血,愣了几秒,这才吩咐:“把药箱拿来。”
“药…药箱?”
无奈地解释:“就是前两天我前阵子做的那个装药材的小箱子!”
“哦。”金菊爬上床,打开炕桌的柜门,将一个一尺见方的小木箱取了出来。
春桃动作娴熟地处理好自己的伤口,突然问:“你手上的伤怎么样了?”
“我?”小丫头一愣。
懒得多费唇舌,拉过小妮子的手,开始检查。
“怎么回事,你到底有没有按时上药?你看看这肿的,都还感染了!”皱了皱眉,拿起发簪放在烛火上烤了烤,“忍着点。”
“嘶…”虽然极力忍住,但还是痛得发出了声响。
“行了,脓血放出来就好了。”把伤处包好,嘱咐道,“记着明天去药庐再讨些治外伤的膏药来。这些日子别碰水,听到了么?”
小丫头疼的眼含泪花,“谢…谢四太太。”
“有什么可谢的!要不是因为我,你也不至于挨打。”收起药箱,又问,“你刚才送来的是什么?”
“回四…四太太,是…是给您的汤药。”
又喝药?!
不就是一天没吃饭低血糖晕过去了么?这都半个月了,还没玩没了!
没好气地说:“不喝,倒掉!”
小丫头试图劝说,“可…可…”
“渴了就喝水,跟我说什么?”指了指药碗,“就按我说的办,等晚上没人了就倒掉,以后再送来也这么办,听到没?”
“是。”小丫头不情不愿地答应着,又问,“太…太太还…还有别的吩咐没有?”
“没了,你忙你的吧!”想了想,又叫,“你等等!”
“太…太太还有什么吩咐?”
咬了咬嘴唇,最后还是忍不住地问:“我养病的这段日子,可有什么人来看过我?”
金菊想了想,答:“李奶奶来过几次,还有大太太房里的腊梅姑娘也来过一次。”
“没了?”
“没…没了。”
他果然没来!
低下头,摆了摆手,“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
一个人坐在椅子上,随手拿起发簪,拨弄着桌上的蜡烛,将那原本就不安稳的火苗搅得愈发闪烁不定。
自己究竟在期待些什么?
他们两个,一个是二十一世纪的黑帮大哥,一个是异世大户人家的家主,除了长相,再没有任何共同点。
这些,自己的心里明明都是很清楚的。
可为什么,只被那双眼睛看了一眼,自己这段时间来建立起的所有信念便在瞬间开始摇摇欲坠?
不是已经放下了么?
那么,自看到他起,从心底涌起的一阵阵抽痛又该怎么解释?
抬起头,看着镜中那个一脸迷茫的陌生少女。用手轻轻地抚摸自己的脸颊,感受着那陌生的轮廓。
我都已经不是我了,那你还是你么?
“噗”。
簪头挑起的一滴烛泪无意中滴到了火源的中心,熄灭屋内唯一的光源。
黑暗中,女孩愁眉紧锁。
若是关于他的记忆,也能同这火苗一般,用泪水便可熄灭。
那该有多好!
寻出火折把灯点燃,房间终于又恢复了刚才的通明。
“你是不是太闲了些?”曹芷君抬起头,无奈地看着自己这个长不大的好友。
沈轩宏小心地把火折收起,走了过来,“我这不是没有办法了么?都来了一下午了,怎么叫你你都不理,这才迫不得已,出此下策!”
“都这么晚了。”曹芷君看了眼窗外,放下笔,揉了揉发酸的肩膀,问道,“说吧,非得赶在今天找我,到底有什么事儿?”
“我是来向你辞行的。”
曹芷君皱了皱眉,“辞行,你要去哪?”
“可不!”沈轩宏故意卖了个关子,走回到吊灯前,“你这玻璃罩子,可是产自海外?”
曹芷君点了点头。
对方拨弄着吊灯,赞道:“这西洋来的物件儿果然稀奇,难为那么怎么做的,这么透亮!”
“你若是喜欢,送你便是了。快说辞行是怎么回事?”对自己的好友,曹芷君明显不想浪费什么时间。
“送我就算了,回头我送你几个还差不多!”沈轩宏走回到桌案前,说道,“我前儿得了个可以出洋的机会,过几日就走。”
“怎么这么突然?”曹芷君有些惊讶,略沉思了片刻,笑道,“不会又是为了躲家中安排的亲事吧?”
沈轩宏摊开手,无奈道:“怎么什么都瞒不过你?”
笑了笑,说:“论理,你我同年,以咱们的年纪,家中老人催促也是应该,你好歹也考虑考虑。”
“还是算了吧。”沈轩宏频频摇头,“我若是成家,那梨香院的姑娘还不得把眼泪哭干!”顿了顿,又说,“况且,也不是随便什么人我都会娶的!”
“哦?依你所言,你心中想必已有了人选。是哪家的姑娘,我可认得?”
“你什么时候也开始这么无聊了?”眼珠转了转,凑到好友耳边,低声说,“我前几日在你家花园碰上你那位小太太了。”
“小太太?”
“就是那个刚来的四太太!”用胳膊拐了拐好友,赞道,“人长得可是挺清秀的,想来应该是个美人胚子。你小子怎么总这么好命!”
美人胚子?
曹芷君的脑中逐渐浮现出了那个只看了一眼就晕过去的女孩身影。
五颜六色的衣服上面放着一张涂着厚厚脂粉的脸。就这个样子,也能称得上“清秀”?
看见好友眼中的迷茫,沈轩宏有些误会,“你不会还没见过她吧?”
“见过一面。”
“怎么样,不错吧?很有那么点‘清水出芙蓉’的意思,对不对?”沈轩宏笑嘻嘻地评价道。
对于好友一贯的轻薄语气早已习惯,曹芷君也不生气,笑道:“你若喜欢,送你如何?”
“还是免了。”对方连连摆手,“那可是天上神仙特赐给你曹府的女人,我哪敢要?你这话也就在这说说,可别让李嬷嬷知道,不然我可就得吃不了兜着走了!”
“她都不是咱们的教养嬷嬷了,你怎么还这么怕她?”
沈宏轩撇了撇嘴,“感情你不怕!小时候那会儿,你犯错是罚奴才,我犯错那藤条招呼的可全是自个儿,打别人身上和打自己身上,那能一样么?”
“那不还是因为罚奴才对你没用,不得已李妈妈才…”
“你就别替她说话了!”沈宏轩整了整衣服,说,“我在你这儿耽搁的也够久了,临走前家中还有不少事情要处理,不多留了。”
“我送你。”说完起身。
将好友摁回到椅上,指着那一尺来高的账册,“你忙你的,出府的路我闭着眼睛都能找着。咱们兄弟之间,用不着这些!”
曹芷君笑了笑,“你既这么说,那我就不同你客气了,路上小心。”
沈宏轩走到门口,刚要推门,像是想起了什么,说道:“宋家老大要回来了,你知道么?”
“我知道。”曹芷君头也没抬。
“听说,杨家那愣头青也跟着回来了。那小子在辽东练了几年,这次回来应该是有备而来,你还是小心点儿的好。”
拨算盘的手略顿了顿,答:“知道了。”
清晨第一缕的阳光透过碧绿的纱帐,照进了这间小小的屋子。
“我不去!”
女孩充满怒气的声音将晨光都惊得跳了几跳。
来报信的老嬷嬷后退几步,说道:“四太太既然不依,那便罢了。”
这么容易就放弃了?这不是那‘活阎王’的风格啊!
老嬷嬷又说:“除了请四太太给老爷送餐外,老奴今日还有一件差事。”
“还有什么?”
“给四太太送东西。”
“送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