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郑波早已感觉到,一年多来温彤对于他始终说不上爱、喜欢,甚至是热切。她只是做着她自己,不容纳也不排斥他的靠近,她自己却始终一步不移地站在原地。他却从来都未想过放弃,他总想着她纵然是块冰,也总有化开的时候,他不怕捂不热她。
可是如今,她真的提了退婚,真的要与他分开。已经付出的,让他还怎么收得回呢。他不能,他做不到。“你家里,你想好怎么说了吗?你爸妈会同意么?”郑波再次开口,击中温彤命脉。
她的眼神闪过担忧,是啊,退婚并不是她和郑波两个人说说就算了的,那是两个家庭的事情。她太冲动了,居然什么都没考虑,就这样跑来和郑波说要退婚。她真是昏头了,她真的被李洺衍搞得昏头了。两家人怎么办,特别是她爸妈,该这么说呢。
郑波猜中了,温彤真的什么都没想好。也是,就几天功夫没见,她不可能什么都想好了再和他说,定是临时起意。那么还好,她只是一时冲动,这婚,也并不是非退不可的。多和她说说,她许就……
温彤想到自己爸妈,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和他们说她要退婚的事情。一想到温妈妈,她就头疼的很,温妈妈对郑波那是千好万好,满意的不得了,怎么可能同意她退婚呢。难道,她和李洺衍真的没有机会了么?
“小彤,暂且不说我们两家的父母同不同意。你能先和我说说,你那个初恋么?”
温彤望向郑波,他这是什么意思,他想干什么?
郑波看着她满脸戒备的脸,心里沉了又沉,她对着那个初恋真是极尽维护。只有真的在乎他喜欢他,才会这样吧。温彤她从来没有那样对过他,从没有。难怪她对他总是不冷不热,是因为她心里早就有了那个人吧。
郑波感到自己苍白无力的很,但他却不能就此放弃。他是真的喜欢她爱她,真心要和她过一辈子的。那个人,如果不是真心地待她,他怎么能放心地放开她的手呢。“你别多想。我只是想知道你们之间的故事。能和我讲讲么?”
郑波的眼里满是带着受伤的真诚,温彤惭愧,郑波的为人她是知道的,自己怎么能无端的就怀疑他。她真是不对劲了,自从再见李洺衍,她就不正常了。这还是她么?
温彤一手托额,眼睛低低垂着,说不出的没落。“该从哪里和你说呢?这真是一个漫长的故事。你不嫌我啰嗦的话,那就从认识他开始说吧。”温彤放了手,抬起头,看向郑波。
“好。你慢慢说吧,我都听着。”郑波的声音很平静,仿佛现在的一切都与他无关。实际上,温彤与李洺衍的那个过去的故事,也确实与他无关。
温彤吸了口气,好好地喝了口水,微微开口。她说得很慢,好像已经回到了很久的那个时候。“那时候,我们都还很小。他从别的学校转来,进了我们班。老师让他挑个位置坐下,他四下张望了一眼,一个人走到了靠卫生角最近的那个位置,坐了下来。”
说到这里,温彤的脸开始柔和起来,好像时光倒流,已然回到了那个时候。“当时我的同桌得了病,已经许久不来上课了。我一直一个人坐,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当来了个新同学,我就特希望他坐我边上,那样就有个说话的人了。”
“于是下课的时候,我给自己做了很久的思想工作,终于还是憋红了脸,跑到了他跟前,和他说了一句,‘你能和我坐同桌么?’”温彤的脸微微红了,明明已经是发生了这么久的事情了,想起来却还是好像身临其境一样。
“之后,他就抬了头看我,仔仔细细地盯着我的脸看了几圈,看得我的脸通红了才作罢。冷冷地朝我说了声,‘好啊。’然后,我们、我们就成了同桌了。一开始,他几乎不与我讲话,我一直和他说话,他却充耳不闻。过了好些天,还是这样,我急得都要哭了。”温彤脸上又扯开了笑,明明说着当时她要哭了。
“我满脑子都在想,怎么给自己找了这样一个同桌。还不如原来的,要是他再不和我讲话,我就要他走了。原来的同桌肯定会回来的,只要等段时间而已。要是到时他还坐在这个位置上,那等原来的同桌回来,肯定会生我气的。”
“然后那天我鼓足了勇气和他摊牌,我明明白白和他说,要是不和我说话就把他赶走。也不知怎么回事,自那天以后他就变了,开始慢慢地和我说话了。我开心极了,为自己的勇敢好好地夸奖自己一番。于是之后我们相处,我越发显得爷们,渐渐地我们越来越好。同学们都说,我们就快好成一个人了。那时候年纪小,什么也不懂,只当对方是一辈子的好朋友。后来就一起上学一起……”
温彤絮絮说着,脸上的表情随着讲述的内容变化着。郑波一一看在眼里,听在耳里,却并不插话,也不有所动作。他只是这样听着,像一个专心的听客。至于他的内心,他自己也说不好,好像五味杂陈,这一刻却又平静的很。
也不知说了多久,温彤终于说完了。一停下来,才发现自己真的不可思议。她的记性明明那么坏,可是这么多这么久远的事情,她怎么会一一说来都不用想的。怎么会?温彤陷入了一个谜团中,一个自己给自己造的,解不开的谜团。
郑波给温彤倒了杯茶,轻轻放到了她的手中,没有惊动她。直到茶的温热慢慢在她的手中弥漫开来,她才醒了神。郑波见她眸子闪了闪、灵动开来,知道她回神了。
“小彤,你和他之间的事情我都知道了。只是你们隔了太久了,根本还不曾了解现在的对方,就这样贸贸然地在一起,我怕你会受伤害。你现在太冲动了,你不冷静不理智,在你没有和他定下来之前,暂时不要和你爸妈说好么?现在首要的不是退婚,而是你要弄清楚,那个人对你是不是……”
郑波未尽的话,温彤知道,只是她也不确定。对于李洺衍,她过去看不透他,现在依然。“……你说的都对。郑波,我对不起你。这对你真的不公平,是我自私……”
“好了,不说这些了,好吗?不说了。”郑波摆了摆手,打断了温彤的话。“咳,现在总算是知道了为什么你对我老是……”话说一半,却又禁了言。端起茶来喝了一口,继续拨弄了几下打火机,郑波的眸中映满了黄色火苗,与他此刻的神情那么的不符。
短暂的沉默,温彤不知该说什么。郑波在玩着打火机,一番自得其乐的样子。最终还是郑波又开了口,“请柬,本来10月底就要去买了送出去的。现在这样,只能暂缓了。我爸妈那边由我去说,你不用愁。你爸妈那边,你就推我身上,我来和他们说。”
他抬头,认真地看着温彤,盯着她的眼眸,神情严肃地和她说:“退婚的事,我不同意。我给你时间,这段时间我不会来找你。你、多和他接触接触,如果、如果真的……没问题,那,那就退婚吧。”当他亲口说出退婚两个字的时候,语气平常,温彤却不会知道他内心有多么的痛苦纠结。
温彤点点了头,她现在真的无言以对,在郑波面前她已经毫无脸面了。相比她的羞愧,郑波倒是镇定多了。那是一种非平常状态下的,异常的冷静。郑波他,难道这样就放过她了么?为什么,他会这样好?
“你……你为什么……”她不知道怎么开口,她并不是怀疑郑波话里的真诚。只是,她实在很想知道,作为一个未婚夫,未婚妻要与她退婚了,他怎么就这么轻易地同意了呢?
“你现在的感受,我都知道……曾经,我也很喜欢一个人,为了她可以放弃一切……所以今天我什么都没做,因为曾今我也是这么冲动……我不阻止你,我也阻止不了。我只希望,你能够看清楚那个人。如果他真的值得托付,我绝不再拦着你。”
“谢谢,真的……原本我以为,你多少会骂我一通……没想到,你却一句不好的话都没有。你太好了,我……除了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
“好了,不要再说对不起。我送你回去吧。”第一次,郑波没有等她先走,径自拉开门出去了。
车子一路开到了温彤家楼栋门口,温彤很乖地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熄火了都没有下来。她想,郑波肯定还是有话和她说的。她有预感,郑波不会送她上楼,却会在楼底和她说些什么。却不料,郑波喊她下了车。
直到她拿出钥匙开大门锁,郑波还是什么都没再说。温彤刻意放慢了开锁的速度,在咔哒一声门被拉开的时候,温彤的耳边传来了一声“等等”。她欣然转身,本就在等他。
“小彤,回去不要和伯父伯母说退婚的话。最近我都不会来找你,他们要问起,就说我最近接了一个大项目很忙。知道吗?”午后的阳光照在他的脸上,眸子也微带上了些神采,不似刚才的暗淡。
“嗯,我知道了。”温彤点头,实在还想说些什么,心里却知道郑波并不爱听,也就没说。眼瞧着郑波回转身,挺直的背脊那样笔挺地走远,开了车门。再进驾驶室的瞬间,温彤听见他淡淡说了一句,“一个月的时间,我等你的答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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