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公主得了伤寒!
来看望的人一拨又一拨,都被冬云挡在内室外。伤寒不是小事,若是传染了可了不得。
伊梦倒是不甚在意,在现代这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感冒发烧,没什么可怕的。伊梦忘了,现代人身体素质可是比古代人好多了,而且,古代没有抗生素,最重要的是,这是一幅古人的躯体。伊梦的卧房里天天熏醋,整日里药味与醋味交织,伊梦觉着,自己就算不病死,也要被这怪味儿熏死了。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伊梦前几个月吃的胖乎乎的小脸一下子瘪了下来,脸色蜡黄。伊梦觉得浑身无力,饭也吃不下。李氏抱着伊梦哭了几回,冬云等在旁站着,满脸忧色。御医开了几次药,吃了十来天也不见好转,伊梦依旧高烧不退。
末了,御医摇了摇头道高烧再不下去,就算病好了,脑子也要烧坏。冬云冬雪听了,想起以前公主痴傻的日子,泪流不止。李氏更是抱着伊梦,哭的撕心裂肺。伊梦烧的迷迷糊糊的,心里明知自己这样下去会死,却什么也不想,竟是要等死一般。李氏哭道:“我可怜的公主啊……你若是去了,老奴也就是一死跟着你去了。可惜老奴就是死也没脸面去见小姐啊……”伊梦心里惭愧,却说不出话来。
祯帝那里源源不断赐了许多药材,朱玉宫整日整日的熬药。
许是听了御医的话,觉得伊梦快要油尽灯枯了,一干皇子皇女都来看望伊梦——毕竟清醒后的伊梦这几个月跟他们关系还是好了许多。正雪和正洛在外边劝了一阵,说了些保重的话,叹息了几句走了。正武和正冰非要进来,被嬷嬷抱了回去。
正灵进了卧房,见这一片光景,眼泪登时就落了下来。冬云递给她手帕覆面她也不要。
伊梦隐隐约约看见一身红衣,嘴唇微动:“八皇姐来了?”正灵道:“是,我来了。”伊梦咧了咧嘴角:“你还是回去吧,这病会传染的……”
正灵气苦道:“难道我还怕这个?咱们也算共患难同吃苦过的。”擦了一把眼泪,正灵问道,“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怎的就把自己糟蹋成这个模样?御医说了,能不能挺过去全看你自己了,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伊梦顿了一下,是啊,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没有求生的意愿?
正仑下了早朝就跑到这里来,见正修站在门口伸头往里面看,便过去拍了他一脑袋。见正仑进了内室,正修本想阻止,又一想反正是自家姊妹,况且是现在这个光景,就没吭声,探头探脑的跟在后面。
正仑一进去就看见正灵和伊梦相对落泪,一时尴尬极了。又见伊梦脸色灰败,唇色发白,心中不由一惊,忘了避讳,忙上前去,颤声道:“十六妹?!”伊梦强自笑了笑,道:“十三皇兄好。”
正仑才知道伊梦伤寒的起因是上次从朝云宫出去去了湖边才受的寒。他怀疑伊梦听了他的话才有了心病,后来又觉得不可能,一个从小长在深宫的十几岁小女孩儿怎么会懂那些?现在大云是不好,可还不至于……亡国。她是有多绝望才会病到这个地步?但是照现在的情景来看,又仔细想了想那天伊梦说的话,当时她的见解很有针对性,看来很有可能是那件事了。所以正仑下了早朝便赶来了。
正修见伊梦一脸枯槁,有些害怕,在正仑后面伸出头道:“喂,你还是赶紧好吧。你看看你现在多丑。还有三天明涯大哥就回来了,看见你这个模样他可不会喜欢你了。”
明涯?伊梦的眼中泛出一点光来。
正灵刚想叫正修闭嘴,忽然间伊梦的样子,心里一震,忙忍住了到嘴边的话。
正仑忙接着劝说:“十六妹,你何至于斯?无论局势如何,我们都要走下去,并且还要向前看,不管结果如何,总要奋斗一番才对。若是连面对的勇气都没有,不是白来人世这一遭吗?就算是最坏的结果,也不一定非要放弃自己。月有阴晴圆缺,水有潮起潮落。车到山前必有路,何必急着定论?”
伊梦听此,心中一阵惭愧,也渐渐清明起来。身上涌出一股力气,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是我钻牛角尖了。车到山前必有路,我懂了。”正灵虽纳闷二人说的是什么,但见伊梦脸色好了点,又想着说了不少话,便让伊梦静养,几人告辞去了。
伊梦觉得有些肚饿,要吃粥。李氏用袖子擦了擦眼角,忙让人将一直温着的燕窝粥端了上来,伊梦强吃了两口,再吃不下了。李氏给伊梦掖了掖被角,要她躺下。伊梦抹了把额头,一手粘腻的汗水。
伊梦对冬云道:“把窗户打开,再找几坛酒来,拿最烈的来!”冬云道:“这怎么行?”
伊梦道:“听我的,我知道怎么让自己好起来?”反正也没什么好办法了,冬云一跺脚,转身吩咐一个小宫女去将远离床帏的窗子打开,自己去找烈酒。
伊梦定了定神,见屋中站了十来号人,道:“腊梅扶嬷嬷下去歇歇。”见伊梦面色坚决,李氏只好颤颤巍巍的被腊梅扶着出去了。开了窗,伊梦让几个宫女都出去。
见屋中还有冬雪冬兰二人,伊梦闭了眼睛小憩。开了窗,屋中又出去了几个人,一阵清爽的空气吹来,伊梦觉得舒服了许多。
冬云回来,果然带了几坛酒。伊梦吩咐冬云用毛巾将酒精擦在身上,冬云不知为何,但还是照着伊梦说的做。将伊梦衣衫除去,冬云给她从头擦到脚,来回几次,伊梦的体温果然降了一点。几人大喜,忙接着给伊梦擦拭酒精,冬云和冬兰接替着交换,冬雪在旁边打下手,擦了大半夜,伊梦的烧果然降得差不多了。
这么一折腾,伊梦便昏睡了过去,待擦完身子,冬云重新抱了一套被褥出来,将床上的换掉。将伊梦摇醒,道:“公主,烧已经退了。且喝些水,再发一发汗就好了。”伊梦迷迷糊糊的醒来,口中极渴,直接就着冬云手中的水壶咕咚咕咚的喝了起来,直喝了一壶水,才又昏昏睡去。冬云又抱了一床被子盖在伊梦身上,然后与冬兰同坐在床榻边守着。
冬雪累极了,靠在火炉旁沉沉睡去。
到了快天亮时,伊梦果然出了一身汗。见伊梦满头大汗,冬云忙伸手探去,果然入手一片凉意。冬兰见冬云一脸疲惫的轻松,知道公主无碍了,才舒了一口气。二人折腾了一宿,这才靠着床榻歪在床边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