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午休的时候,杨彬离开了教室一会儿,再回来,手上意外多了一盆小盆栽。
“谁送的?”
“是给你的。”杨彬把盆栽放在了我的桌子上,人从我身后过,回到她的座位上。
“给我的?真的假的……”我把头往教室门口探了探,没发现有什么可疑人出没。
“代为转交。”我说真的假的的时候,还是开玩笑的口吻说的,以为是杨彬说着玩的,其实是别人送给她的圣诞礼物。结果杨彬跟我说了代为转交,出乎意料,竟然是给我的。
“真的是给我的啊?”我还是半信半疑,“谁送的?”。第一次问杨彬谁送的,意思还是谁送给她的,这一次问,变成问是谁送给我的了。
“他不让说。送你的,你收下就是了。”杨彬笑得很恬静,波澜不惊。
“你不说我扔了。”我一手拿起盆栽,做出欲向窗户外面扔出的动作效果。
“我午睡了……”杨彬并不受我要挟,趴下便睡。
这是今天收到的第二份匿名者送的礼物了,时下流行玩神秘吗?这个小花盆里种的,是我之前从没见过的什么植物,像观音的坐席,莲花一样的盛开。说实话,真的好看!我把不知名的盆栽放回到课桌一角,准备等杨彬午睡醒了再寻根问底,查明真相。
不知道是有心还是故意,杨彬像是知道我的心思一般,竟然午休结束了还安静的趴在桌子上。平时趴着睡,一个姿势趴累了还会换个姿势,至少换只手臂枕下沉重的脑袋。可是今天却一个姿势睡的极其安稳,没有丝毫动静。是真的睡死过去了,还是压根就没睡着?
“起来了哦,快上课了。”我用手轻轻推了推一边睡着的杨彬。
“嗯……”杨彬起来了,伸了伸懒腰。我正准备开口问,她马上说了:“让我出去下,去趟厕所”。
好吧,姑且先放行,等她回来,总有机会问清楚的。我把凳子往前挪了挪,方便杨彬可以从我身后出去。
总觉得有蹊跷,帮人保守秘密,也可以透露一点风声啊,有必要这么守口如瓶嘛!我心里开始对杨彬有点小小的埋怨,觉得她至少应该站在和我同一边而不是帮助其他人联合起来蒙我。
杨彬是踩着上课铃声回来的,我对她的审问又要被迫推迟了。
一节课的时候,可以改变很多,特别是人的想法,还是瞬息万变的。我决定不去知道是谁送的了,泰迪熊姑且不作数,因为不知道是谁放在我的位子上的,但是杨彬带来的盆栽,至少我可以拒收,推给杨彬让她帮我还给人家。
“这个,不管是谁送的,你帮我退回去吧。”
“你怎么处理都好,反正,我只做一次邮差。”杨彬的态度,明确而坚定。
不知道是我敏感还是多心,为什么会觉得我收到这份礼物,杨彬不是很开心。其实,我也很烦闷,希望送的人没有一点要送礼的蛛丝马迹,乱七八糟的人送来的莫名其妙的礼物倒是不少。
“你知道它叫什么名字吗?”杨彬很温柔的用手指碰了碰绿色植物。
“不知道,以前都没见过……”我如实回答。
“观音草,它叫观音草。”
“观音草?”竟然植物的名字也是这么好听,我慢慢地不讨厌它了,我渐渐地有点喜欢眼前这盆可爱的植物了。
“你会喜欢上一个开始是你讨厌的人吗?”
“怎么了?干嘛突然问这个……”这个话题绝对是突如其来的灾难。
“你先回答。”杨彬一脸的认真,看来不是随便拣的话题。
“不知道,应该……不会……”
“……”杨彬没有说什么,但她认真看我的眼神,像是在判断我说的话的可信度,又像是在等待我的下文,我于是继续往下说。
“先入为主啊,所以很难颠覆最初的印象。”
“那可能开始你并不了解呢!”
“那说明这个人令我讨厌的气质是多么的突出!”
开始,听杨彬那么问,我竟百转千回的联想到了郑睿。心里突然一惊,是旁观者清的缘故,她发觉我喜欢上郑睿了?不会吧,我都不能确定的事,别人怎么可能看穿。还有,就算有那么一点迹象,我掩饰的也很过关啊!转而再想,不对,我什么时候讨厌过郑睿了!
人们总是一惊一乍,才出卖自己的心里迹象。但仔细一想,杨彬是从盆栽进入到这个话题的,我于是小心询问:“不会是跟这个,有关?”。
“没有,我只是想到了些,随口问问你。”杨彬这么说的时候,还刻意转过头去不看我。
这样的反应,有点难猜。也许真没什么关系,也许密切相关。
“这个东西,到底是谁送给我的?”看杨彬还是没有要露口风的意思,我略微转过身子,将一只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继续严刑逼供:“说!收了人家什么好处,这样帮别人死守秘密”。
“没有啦”,杨彬笑着把我拍在她肩头上的手推开,“其实就算他默认可以让你知道,我也并不想告诉你。”杨彬说着默默地把头低下,神情有点凝重。
“那个人跟你很熟?”其实听杨彬那么说,我其实很想问,为什么不想让我知道。她的顾虑,并不像为我担心,像是保住自己的损失。
“还好吧,以前的同学。”
“初中还是小学?”
“小学同学,初中在隔壁班级。”
“那我就是到高中里才认识他?对了,男的女的?”
“当然是男的啦,这个还要问!”杨彬气急败坏,被我问的哭笑不得。
“你喜欢他?”
“……”杨彬沉默了一会,像是在整理。
“那我不要了,你不帮我把东西送回去,我直接扔垃圾桶了。”
“没有。是……他以前追过我……”
意外收获,绝对的大收获。
“那他有送你吗?”
“……”杨彬笑得有点太不在意,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不介意。
虽然杨彬并不承认,只是说那个人以前追过她,但是女生的心思其实大同小异。即使你开始并不喜欢某个人,而当那个人有了另一个人对你取而代之的时候,总是免不了有失落感。所以,面对着杨彬这样的反应,我不知道该如何做反应,正确的反应。
“你倒是提醒了我,事后可以去敲诈他。”杨彬终于摆脱了刚才的笑容,新的笑意是让人感觉轻松自在的。希望她是真的像她表现出来的那样好。
这一天下来,收到了挺多的礼物,预算里有的,唯独没有诸葛浩川的。但是时间并不会特意为谁拉长,即使一秒钟被拉得像一分钟一样长,也只是让我的等待变得更加苍白。漫长煎熬的等待过去了,诸葛浩川如果没有想要送我圣诞礼物的念想,到头来,他的手里还是空空荡荡,我的心里也还是冷冷清清。
很快晚自习放学了,跟林静一道回家。看到我满载而归,林静羡慕不已。
“哪个是诸葛浩川送的?”
“干嘛就问他。”
“我当然就关心我关心的人所关心的人啊!”
“没有。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送。”
“怎么可能!吵架了?”
“我跟他能有什么好吵的。”
不知从何时起,跟诸葛浩川之间,变得不像从前一样吵吵闹闹。是我走远了,他没跟上,还是早已分道扬镳?
“看得出你失望了。”
“失望?没有希望,何来失望。从没奢望他会有什么表现。”
我没有对林静说过喜欢诸葛浩川的话,但这是个事实,在林静眼里并不算秘密。因为每次林静跟我提诸葛浩川,我都细心聆听;而每次我跟她说诸葛浩川,我都神采飞扬。那种喜欢的感觉是不言而喻的,即使我守口如瓶,林静也是心照不宣。所以,我知道林静知道我的口是心非。
“那你把圣诞贺卡给他,他什么反应?”
“看都没看一眼,直接扔抽屉里了。当时心就凉了……”
“这也太奇怪了吧。”
“一直如此,他是我难以攻克的难题。”
“功课?什么功课?”
“进攻的‘攻’,克服的‘克’。没文化,真可怕。”
“你少来,搞得就你有文化一样。知道我没文化,就不要说的那么深奥,弄死我多少脑细胞。”
“……”
“他肯定是故意的。你看,你收到了这么多东西。很多,都是男生送的吧!”
“也有女生送东西给他啊!”
“那可能送的途径没你的这么浪漫啊拐弯抹角啊轰动啊……他肯定是吃醋了。”
“有浪漫、轰动吗?我们班里很平静啊,谁也没说什么。”
“说你笨你还真就愚蠢了。浪漫不在你心里,可别人都看在眼里。轰动,当然是暗地里的骚动啦!当着你的面,谁会坦诚布公,让你知道其实她们对你羡慕嫉妒恨的。你不知道,我们班都传开了,说九班有个女生,一早到教室,凳子上就坐着一只好大的泰迪熊。哎,你说会不会就是诸葛浩川送的?”
“我也希望将他们对号入座,但是感觉……不像是他送的。”
“你也别费心思想了,事情的真相总会有水落石出的那一天的,只要你愿意等。”
“那万一永远是个谜呢?”
“也不错啊,并不是所有谜题都需要谜底的,人生的桥段可以有点空白的嘛。”
“不错嘛,说的条条框框还挺像回事的。”
“那是!知道我是大智若愚了吧?”
“别给你点阳光,你就热火炎炎的让我有冲动喊后羿出来射日。”
“姐姐,现在是晚上。”
“干嘛?你想学嫦娥奔月?”
“我想把你送回月球,地球不欢迎你。”
“你少代表地球人了,一看就是假冒伪劣产品。”
我和林静总是一点点的牛头不对马嘴,然后开始南辕北辙,话题越跑越偏,忘了是怎么个开始,到了哪里,以及怎么到了这里。
每次都是林静先到家,我还要独自一个人继续走一小段路才能回到家。
一进门,便感受到了家里的气流都是暖的,但是身体还没彻底摆脱一路上所遭受的寒冷,不禁打了两个寒颤。
老妈最是体贴,我刚换好居家的拖鞋,一个暖暖的热水袋就从老妈的手里被塞进了我的怀里。客厅里电视机还开着,餐桌上有老妈为我准备好的宵夜。
“这么多礼物啊,都是谁送的?”当我坐下开吃,老妈开始验收我进门随地放的大大小小的圣诞礼物。
“小学同学、初中同学、高中同学。”
边看着电视,边解决着宵夜,回到家的时光总是能过得这么惬意。
不是我懒,只是被老妈宠的不想勤快了。所以每每都是丢下碗筷,让贤妻良母的老妈处理后面的事宜。
在老妈收拾的时候,我把今儿个所有的收获,都挪回了自己名义下的地盘。
其实让我意外的是,何其超竟然还送了我圣诞礼物,都是名草有主的人了。其实,也不算意外,至少是以前的后桌嘛,还是有感情基础的。送的是一只红色的保温杯,里面是不锈钢的,外面是塑料制的。捧在手里很有质感,纯色系的感觉好上档次,喜欢它。只是好抱歉,我都没有给他准备圣诞卡片。还有熊佳送的笔记本,是带密码锁的那种。郑睿和邱骏一样,还是跟以前一样买了吃的给我。
把杨彬送的相框和熊佳送的笔记本放在了书架上,超哥送的保温杯放在了书桌上,观音草的小盆栽也在书桌上占了一席之地,所有吃的零食还是塑料袋装着随意仍在了靠近书桌的地板上,我的床上从不需要娃娃的点缀,所以泰迪熊被塞进了衣柜。
收纳完毕,接下来,是不是该收拾下心情?
走到床边,脸朝下,大字型的倒在了床上。
突然,一片空白的脑子里,像是被滴进了一滴墨,慢慢晕开,最后形成了一幅画面,是一个人的脸,诸葛浩川?
这种感应,越是强烈,越不会出错。就像周末我在家,有时候会不由自主走到电话机前,看看时间,想着这时候诸葛浩川会不会打来电话,结果真的就有电话打进来,来电显示的确是诸葛浩川的宅电。那种如期而至的感觉,如此妙不可言。
我从床上爬了起来,跑到了客厅,看到墙上挂着的钟已接近晚上十点。都已经这么晚了,失落感水涨船高……
“怎么了?”老妈看我突然跑到了客厅,用手里的遥控器把电视机的声音关小,以为是吵着我学习了。
“妈,我下楼一会儿。”想把沙发上的围巾、手套,先围上、戴上的,但是就好像赶时间,来不及一样,还是选择赶紧套上鞋子,匆匆下楼。
“干嘛去呀?”老妈追到了门口,应该没有出门,只是站在了家门口,探出半个身子冲楼道里喊,声音跳跃在每一级昏暗的台阶。
“没事,一会儿就回来。”我头也不回,边下楼梯边回应老妈。
到了楼下,发现门前一条路上并无人影,只有楼前的一排桂花树在寒风中颤颤悠悠,发出莎莎莎的声响。
面对着此番景象,我以为我会失望,会失落,会灰溜溜的回去,可是身体却不听从思想的主导了,我在往小区的大门口跑去,也许在那里,我可以见到我想见到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