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木虽几次三番被金枝吓住,心里总觉得金枝这个女儿诡异,但总归是自己的骨血,又是他在此地唯一的孩子,还是有些牵挂的。
今日罗氏到帐篷前找他,他第一反应便是金枝出了什么事。若不是金枝的事,以罗氏的胆子,哪里敢主动来寻他。
只是拉日正好在他帐篷里,他不好询问什么,怕是叫拉日问起金枝来。京里的王妃早就来信警告过了,说阿木的几个兄弟向父皇上折,弹劾阿木拿七杀星唬人,图谋不轨。父皇虽把折子留中,但王妃已几次觐见母后被拒了。
这拉日是父皇宠妃之弟,因姐姐的裙带关系,进了军中,年纪轻轻便当上了将军,在军中巴结他的人甚多。阿木虽看不上他,觉得他是个酒囊饭袋,但无奈形势逼人,也不得不对拉日奉承一二。
尤其此时父皇正疑心自己,万一拉日是被派过来查探自己的呢。
谁知这拉日实在不识好歹。自己对他恭恭敬敬,他却转过头来想碰自己的女奴。若罗氏没生金枝,也就罢了。但罗氏已为自己生养,何况拉日还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要动自己的女儿。
阿木的脸自然黑得如锅底一般。他紧紧握住拉日的胳膊,冷冷地盯着拉日,哼了一声:“将军这是嫌我女儿粗笨,要替我教训教训?”
拉日一听,这骇人的小婴儿竟是阿木的女儿,不由想起京中贵族之间的传言,阿木的女奴生了个女儿,正赶上紫云罩顶。他不由再细细端详了下金枝:眼睛幽深晶亮得不似孩童,脸上隐隐透着股威势。
拉日本就无甚胆子,平日全靠几个随从给他出主意。如今乍见这么不同寻常的孩子,又有着紫云传说,他就算在京中不怎么相信,现下也信了三分。又一想自己刚来,本是替姐姐交好阿木来的,却差点将他的女儿摔死,头上不由便冒了汗,眼睛看看随从,不知说什么好。
拉日的贴身随从这半日也听出了点端倪,心里大声叫苦,但主子眼睛看过来,又不得不出来说话,只能苦哈哈地跪下道:“王爷,王爷息怒!都是我们将军身边的人混蛋,带坏了将军!”
阿木冷冷看着拉日,开口说道:“拉日将军自然不是不懂事的,将军身边哪个下人不学好,自己站出来,我替将军清理清理这帮臭虫!”
拉日的随从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想也知道今日一顿板子是挨定了。便推那最是身强体壮的人出来,说道:“便是他不懂事,请王爷任意责罚!”拉日也跟着直点头。
阿木冷笑一声:“想必将军的下人经常不懂事,这出头的事竟然成了习惯了。”说罢,他唤来自己的护卫,指着地上那强壮随从道:“给我拖出去狠狠地打!”护卫听令,边往出拖人,边问道:“王爷想打多少军棍?”
阿木心想,拉日好歹有个强硬靠山,也不能太驳了他的面子。但说只打十来军棍,又怕护卫们疑他胆小,不敢得罪拉日。当下便有些为难。
他转头又看看金枝,只见金枝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他便想着,金枝便是再不同寻常,也是个不满一岁的小娃,见了血自然害怕,只怕打到十来棍金枝便要出声,如此,自己也能顺台阶下来,便说道:“今日吓着了金枝,自然是打到金枝满意为止。”
拉日一听,也同阿木一般想,心里先就松了口气,也就是随从挨几军棍的事,便也点头意示同意。
阿木的护卫领命,将那随从拉到外面,拉开架势便打。随从同众人想得一样,心中不怎么害怕。谁知军棍一挨着他的屁股,他便像杀猪般惨叫起来。须知军棍同一般的板子大是不同,打在身上,先便掉层皮,哪里是板子比得上的。
拉日见随从叫得凄惨,听了便觉得慎得慌,好在他一个大人都不自在,想必金枝更是害怕,便盯着金枝,等她哭叫。
谁知金枝不哭不闹,直直地在阿朗怀里看着那随从挨板子。从第一下,一直看到第十下,那随从嗓子都叫哑了,金枝还是看得不惊不慌。
拉日便坐不住了,站起来出了帐门,查看了下随从,见随从豆大的汗珠直往地下滴,想也知这军棍厉害。他回头看看金枝,正遇上金枝也在看他,那眼神沉湖一般,无一丝婴儿的样子,不由转过了头去。
阿木一开始看见拉日随从挨打,心中很是舒爽了一番。到了第十下,他看看金枝,没有一丝害怕的意思,心中便不知如何收场了。叫护卫停手是万万不可能了。他带兵之人,出口的话断没有收回去的。不叫护卫停手,又怕这军棍下去那随从受不住,因此心中百般煎熬,更甚拉日。
护卫们见无人喊停,便鼓着劲儿又打下去。一会儿功夫,便打到了三十下。那随从已经瘫倒在地,连叫喊的力气也没有了。拉日的汗流了一脸,阿木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罗氏早已吓得闭上了眼,阿朗看得精神振奋,却也有一些胆寒。只有金枝,眨巴着黑白分明的眼睛,看得竟然饶有兴味。
打到第三十八下,这随从已经气若游丝了。只余军棍的声音“啪、啪”地敲在肉上,听得人心惊肉跳。拉日此时快步走到了金枝身边,低头看着她目光惊讶,心里暗想:我都看得腿软,这婴儿竟如此沉得住气。
打到第四十下,阿木也忍不住了。思量了一下,他走到金枝身前,低下身子问道:“金枝啊,你想将他打多少下?”他嘴上问着,心里却打定主意,只要金枝开口,不管说什么,他都只说金枝喊停。
金枝的眼睛转了一圈,环视了一圈众人,又看了看帐门外有出气无进气的随从,突然呵呵笑了。她一笑,众人心里都是一颤:这女婴似乎一点儿不怕啊!
阿木屏息凝神,只待金枝说出一个字来,他就喊停。
金枝似乎感觉到父亲的焦迫,“咯咯”笑了声,看着护卫,嫩嫩的嗓音开了口,只说了一个字:“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