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将军笑了笑，
“哦，是这样的。昨日雀蓟之宴，受皇上之命，宫中守备及出入人等事宜，皆由我负责。但据手下司出入宫登记的士兵上报，昨日出宫之时，石将军孤身一人，不见石陪侍身影。”
石将军一愣，随即答道，
“原来如此。说起来真是惭愧啊。犬子无能，昨日宴上多饮了几杯，不曾料想竟酩酊大醉。大皇子仁慈，便留了他在宫中。给高将军造成了不便，还望见谅。”
“哦？”高将军扬眉，
“石将军言重。本来我等只是司外朝之事，并不敢过问内廷之事。不过，宫中惯例也是我等耳熟能详时刻谨遵的。据我所知，宫中并不可随意留宿宫外人。即便是大皇子，所留之人恐怕也要登记在册。但据手下回报，昨夜夏真宫并未有人上报石陪侍留宫之事。”
高将军不知要找什么碴子，真是过分认真。“想来宫中奴才婢女一时疏忽，也是有的。当时夜也已深了，两边都要顾到未免繁复啰嗦了些。奴才办事，本就难保证周全。”
“石将军说的也是。但以往似未有这般情况，皇上将宫中安全事宜托予我，我不敢玩忽职守。此事恐怕还要再落实。若是查出来的有什么不对，还望石将军见谅。”
方说罢，高涯也从后面赶了上来。
石将军见高将军儿子来了，趁这个空子道别。
高涯自上次玉龙台猎得了麋鹿之后，身价陡增。按他的年龄来说，做的官已经够大了，来上朝有七八日了。
高将军见高涯来了，便吩咐他到夏真宫太子那里去核实一下，看石弦昨晚是否真歇在了夏真宫，让高涯去，也省的自己还要跑一趟。
高涯领命便去了，高将军犹豫片刻，拾了路往昭德宫方向走。
这边石将军回了家来，进门便问乘云情况。他今早进宫去上朝，石弦恰好带着乘云回来。晨间乘云那张惨白的脸，一直印在他的脑海中，使得他上朝心不在焉。
石弦这会子和温云都在堂上，温云正磨着不知什么药粉。
石弦见父亲匆匆，回说乘云尚未清醒。
见两人脸色都很凝重，石将军迟疑地问道，
“可救得过来？”
石弦看了石将军，一脸落寞。石将军再去瞧温云，亦是不喜之色。
温云眼见着被石将军的话触动，就要掉下泪来。石弦见他娘亲如此，心生奇怪。算上前次公主摔下马来，进宫去治，此番也不过是她第二次见乘云。怎地感情竟如此深厚了？再说了，平日里，温云总叮嘱他莫和宫中牵连，乘云乃是宫中之人，怎地她倒一句怨言也没有？
也许性命攸关，不敢随心罢了。想来温云也是仁慈之人。
石将军见温云如此，也不免自责。都是他没好眼力见，直把刀插进了乘云身上。但恐石弦生疑，他克制住心中悲恸，招着温云，让她带自己去瞧瞧公主。
石将军夫妇俩住的那间大主房后带着三间小耳房，一间放着温云的大小香罐和药坛，是温云鼓捣那些香料和医药的地方。另一间是石将军的书房，但石将军五大三粗，并不好那文人雅士的玩意，因此书房也成了摆设。另外一间则是家里小姑娘琳琅的房间，同琳琅住一起的还有照管琳琅的婆姨嫃娘。
乘云来到石府，因要便于照顾，温云便把她安置在主房后的小耳房里，挑了石将军那闲置的书房。
石将军跟着她来到书房，看到了卧榻上的乘云。脸色倒是稍微有了丁点血色，嘴唇却都翻白，与昨日的紫色大有不同。
温云伏在石将军肩上，不由得轻泣了起来。
石将军也默默无语。
良久，温云说道，
“为何她如此命苦。早知道宫中不会有好运，当年却又执意冒险！若是她死了……”话已经说不下去。
石将军问，
“你当真没有把握吗？”
温云不语，不予置否。
夫妇俩皆感到一股凉意，仿佛带着绝望的气息。
“哦，对了，今日高持忠竟追问我弦儿昨夜未出宫的事。”
“他怎么知道？”
“昨日宫中安全事宜是由他全权负责的。真是巧极。”
“或许不是巧，”温云很敏锐，
“他是否要追究此事？”
“并未说得明白，只道是会去落实，向我打声招呼罢了，语气倒还谦恭。”
“那该如何，弦儿今早回来，说他一直都在大皇子的妹妹那里，若是被查出弦儿并未到大皇子那里去可怎好？”
石将军也怕有什么不对，但很快安抚温云道，
“昨日得清瞳公主相助，此事也与她脱不了干系了。清瞳公主看来是个聪明之人，或许她会一帮到底。无甚大碍。”石将军安抚温云，叫她别操心太多。在此期间，乘云安然不动，没有任何要醒来的迹象。真叫人揪心。
如今哪还管得了他们自己的弦儿，只怕乘云到时候若是有什么不测，石氏夫妇俩自个儿伤心不够，事情败露，一家子都要没命。
在这当子，石弦捧着一碗药进来了。
温云见石弦进来，收了一脸哀容，
“弦儿，药就放下吧，这里有我和你爹。你也累了。瞧你双目充血，想来也折腾一晚上了，且先回房休息吧。”
石弦迟迟不动，似不放心。温云见状便道，
“不然也别多事了。你暂且到琳琅房里小憩罢。公主醒来我马上叫你。估摸着她不会早醒。”
琳琅的房间就在隔壁。石弦这才迟疑地将那碗子药搁在书房案子上。他也确实累了，昨夜出事到现在，他一夜没合眼。他那七岁的小妹妹琳琅，今早一起床便被嫃娘带出去了。温云吩咐她和几个家丁带着孩子到东郊枫林去玩。琳琅早嚷着要去，今日总算可以出门，倒也乐。幼儿无知，哪里懂得家中的愁云惨雾。
石弦放下了碗，一脸倦容往门外走。走了几步，回过头来，
“爹，娘。宫中那边我们已顾虑不到了，但那边有清瞳公主，料也可安然度过。如今只是乘云公主……”还欲说什么，温云打断了他，
“为娘的都明白，你且先去休息吧。”
石弦这才走了。石弦走后，石将军叹道，
“弦儿这孩子，平日里似无所谓，倒也有担当。此事甚是上心啊。”
“是啊，对公主也很上心……啊……”温云自己说着，意识到石弦对乘云……若是……
不该如此啊。
又或者她多虑了？
“怎么了？”石将军问。
“哦，哦，没什么。”
温云勉强笑了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