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家各个都是绝顶聪明的人,每一个人都是心思细腻谨慎小心,采薇之所以能够瞒着他们躲开,纯粹是因为他们对她不设防,也是因为从前她乱七八糟的主意多了去了,这回又不是第一次胡闹,而且她打着辰良的旗号,他们就更不担心了。
因此即便是接到她在海宁在浪头里失踪的消息,贺兰无名也不过是一笑置之:“可怜了辰良,我们家的小丫头可是能闹腾得很呢。”
“指不定人家甘之如饴。”贺兰东胤打趣着,也是未曾在意。
可是一个多月之后,他们却得到了一个线报,说采薇小姑娘出现在了长生殿附近的村子里——即便是采薇再当心,也是初出茅庐的小孩子,江湖险恶,路途艰辛,她磕磕碰碰能够平安到达目的地,已经是用尽了全身的气力,因此最后关头暴露出来,却也是无可厚非。
“奇怪,她去那里做什么?”贺兰无名皱起了眉头,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贺兰东胤便道:“指不定是和辰良到处游玩。”
“不是。”贺兰无名断然否决,“信上说她乔装打扮,看起来很是狼狈憔悴……东胤,我怎么心底有些不安呢。”
贺兰东胤安慰他:“是不是最近没有睡好?你为她的事儿可是算操碎了心了。”他口吻里带着感慨,这段时间以来,虽然他们所有的准备工作都已经完成,可是事到如今,反而比原先更为焦躁。
他们找不到第二个拥有那样奇特的生辰八字的人了。
这也意味着,采薇小姑娘的牺牲,势在必行。
可是十二年的感情不是假的,他们怎么能够就这样看着她去死?因此每一个人都是尽了全力想要找到第二条出路。
但是时至今日,依然没有任何头绪和希望。
贺兰无名皱着眉头许久,最后豁然起身:“不行,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很快,得到了消息的众人在讶异之后,多多少少被贺兰无名的多疑感染了,贺兰清秋道:“说起来,她这几个月来一直心不在焉的,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说起来也是。”贺兰墨迹与她相处得多,自然也有几分纳罕,“这么一想,她的确好像是心事重重的样子。”
“她还从我这儿讹走了蛊的解药……”贺兰潇冰不咸不淡补充了一句。
“好像她的确老是旁敲侧击问起长生殿的事情来。”贺兰浅夏摇着扇子,显然也觉得有些不对劲。
众人彼此一对照,这才发现在他们不注意的时候,采薇小姑娘似乎怎么都透着不对劲儿,只是他们自己心里有事儿,因此并没有过多在意。
“她知道了?”贺兰苍绯放下了手里的茶盏,半是疑问半是肯定一样说出了这句话。
“这个丫头……”贺兰无名咬牙切齿,“我回去一趟。”他做事一向雷厉风行,因此立刻让人备马准备回折柳山庄。
快马加鞭回到折柳山庄,贺兰无名先去了采薇的抹云楼,却见一切如旧,丫鬟们也说并不见她回来。
他便阴沉着脸去了自己的书房,按下机关,他取出暗格里的匣子,在贺兰东胤和贺兰苍绯的注视下,取出了那份丝帛。
“东西还在。”贺兰东胤率先松了口气。
“多了。”贺兰无名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脸色看起来很是难看,他从匣子里取出一个卷轴,展开来一看,顿时如遭雷击一般。
贺兰东胤上前一步,瞧见卷轴上的东西,亦是一怔:那是一幅水平不怎么高的画,画上画着九个人,各个不同,却是特色分明,一眼便能够辨认出谁是谁。
穿着蓝色袍子拿着折扇的是贺兰浅夏,他怀里穿着杏黄色衣衫的是贺兰清秋,旁边那个雍容大气穿着牡丹色裙子的是贺兰若晴,贺兰墨迹站在一树红梅下,闭着眼睛却神色温柔,贺兰无名和贺兰东胤在对弈,贺兰潇冰自在的坐在一边煮茶,而贺兰苍绯怀抱着绯钩,倚着栏杆饮酒。
每个人都仿佛近在眼前,虽然画画的技法还很稚嫩,但是也许是用了最大的心思的缘故,叫他们这样铁石心肠的人一看,便要差点落下泪来。
上面还附着采薇小姑娘一张纸条:
我在长生殿等着你们,十二月二十二,不见不散。
柔止
这短短一句话,却可以暗含着所有的信息。
贺兰东胤怔怔道:“她知道了……”
“不止是知道了。”贺兰无名颓然一笑,“她还已经决定……去送死!”最后三个字,他说得咬牙切齿。
“我养的好徒弟,真是好徒弟!”贺兰无名近乎是喃喃一般冷笑着,“她真伟大,真厉害,真了不起,还自以为是个人物了!”
“无名,镇静!”贺兰苍绯在他肩头拍了一怕,声音一沉,“我们得赶去长生殿才行。”
“没错。”贺兰东胤也反应过来,“那里头机关陷阱那么多,她即便是有地图,到不了主墓室就该死在外面了。”
贺兰无名深吸一口气,已经勉强恢复往日的镇定:“我们去长生殿……给临安送信,让他们一起来一趟。”
贺兰东胤与贺兰苍绯一听这句话,心里就一沉:来一趟,为什么来一趟,是见最后一面……抑或是收尸?
可是他们并未多问,只是立刻动身赶路。
其实采薇小姑娘虽然容易撞上一些邪门的事情,可是运气不可谓不好,她比所有人包括她自己想象中的,都要容易到了长生殿。
外头重重机关她几乎一个都没碰上,或者说她这回没有路痴走错路,按照地图标识的路线和方法,一路上可以说是顺畅无阻。
她终于见到了所谓的长生殿。
若不是知道这应该是一座巨大的地下陵墓,她会觉得这和皇城没有什么两样的,一样巍峨壮观,但是也许是因为建在地底下,看起来更为诡秘阴森。
采薇点燃了壁上的灯,瞬间硕大的空间亮如白昼,采薇细细看去,只见四周的石壁上呈螺旋状摆着无数的油灯,她一点其中一个,所有的都亮了起来,采薇抬眼看去,只见这是一个大堂,宛若宫殿一般巍峨壮观。
正前方的高台上摆着一张龙椅,原本皇宫里的龙椅都是纯金打造的,然而这张龙椅却是青铜所制,上面缠绕着一条可怖的恶龙,在幽幽的烛光下显得愈发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