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丽娘昏昏沉沉的,头痛欲裂。她感觉自己的身子突然变得很轻很轻,有一股柔和的力量托着自己,漂浮在半空中,不让自己下沉。
杜丽娘的脑海里就像跑马似的,不断的闪现出前世今生的画面:
青青杨柳巷子深处,几棵桃树下,一位眉目清秀的小姑娘坐在秋千架上,咯咯地娇笑着,双脚使劲儿一蹬地,漫天粉红色的花瓣纷纷扬扬地飘落,秋千架扬得高高的,银铃般的笑声穿透云霄。身后传来一位少年的声音,隐隐有些熟悉,却听不真切:“娇儿,小心些······你总是那么顽皮······”
忽然来到了一条船里,一位少女忧愁的坐在船舱边上,伸手出去,在流动着的水面上轻轻拨弄着,青翠的河水倒映着一截白玉般的皓腕,一张眉目如画的妙龄少女的容颜,河岸上并船里的各个少年都看得痴了。突然,一位俊美的少年冲了过来,抓住那位少女的手腕,有些熟悉的声音说道:“你不能走!你不能走,你不能走,不能走······”
唢呐声中,喜气洋洋的迎接着新娘的轿子。鞭炮轰鸣,锣鼓齐响,两位披红挂紫的新郎和新娘互牵着红绣球拜堂······大红的喜烛热烈地燃烧着,落下一滴滴鲜红的喜泪······
一位衣衫布满灰尘的锦衣少年突然倒在门口,大虫跑过去,驮着他放到炕上,那少年眉目俊美,剑眉星目,肩上的刀伤流出红红的血,怪是吓人······他一会儿不停呻吟着要水喝,一会儿额头上冒汗,身子冷的发抖,她在一旁照看了整个晚上······
“跟我走吧,去南山······”那少年星目闪烁,流光溢彩······
他变作一头斑斓猛虎,装作大虫的模样,紧紧拥抱着她,柔声说道:“现在好些了么······”
杜丽娘忽然清醒了过来,心里又酸又痛,呆愣了好一会儿,眼泪汹涌而出,却马上就化作水汽消失不见了。她回过神,举目四望,发觉到处白茫茫的一片,咦?这里是哪里?
她朝前方漂浮了过去,咦,自己的脚呢?她这才发觉,自己现在已经是一个魂魄了。那么,现在是身处阴司了吗?
可是,她飘荡了好久,始终没有发现有什么人在,就连一个物体也不存在,茫茫白雾之中,惟有自己一个,魂魄······
不知道过了多久多久,她脑子里面空空的,什么也不想,什么也没有,就这么冷冷清清地无知无觉地漂浮在半空中······
这里,没有日月星辰,不分白昼黑夜。什么声音也没有,她的心跳声也没有,四周只余一片孤寂。她不知道待了多久,逐渐变得麻木不堪······
忽然,外面竟然传来岚青柔软的声音:“丽娘,丽娘,你听得到我说话吗?丽娘,你听到了就答应我一声啊······”
杜丽娘呆呆的听了一会儿,终于反应过来,急忙大声喊道:“岚青姐姐!岚青姐姐!”
只听岚青惊喜的说道:“是丽娘!丽娘!你在里边还好吗?”
杜丽娘不觉落下泪水,很快就化作水雾,她哽咽着说道:“岚青姐姐,我这是在哪里啊?我怎么见不到你?”
岚青沉默了一会儿,叹息着说道:“丽娘,你真是个傻瓜·······你现在只能呆在这里,这是一颗上古遗留下来的古莲子,里面有充沛灵力,可以滋养你的魂魄。”
杜丽娘愣住,忽然问道:“岚青姐姐,我为什么要呆在这里?”
岚青柔声说道:“丽娘,待我和海哥哥用神力催生这颗古莲子,它发芽生长起来,你也就会跟着它不断地修炼,待它百年之后开出第一朵荷花,你就可以重塑肉身,化作人形,出来和我们相聚啦······”
杜丽娘诧异的说道:“这么说,我还得呆在这里过上一百年了?然后就会化形出来和你们相聚?”
岚青欢喜的说道:“是的,丽娘,这可是一个好机会,到时候你就会拥有一些神力的······”
杜丽娘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说道:“不,岚青姐姐,我不愿意。”
岚青吃惊的说道:“丽娘,你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杜丽娘重复地说道:“我不愿意待在这里。岚青姐姐,我十分清楚自己在说什么,我真的不愿意待在这里。”语气十分坚定。
岚青幽怨的说道:“丽娘,你是不想再见到我和海哥哥吧?为什么?为什么你就这么恨我和海哥哥?”
杜丽娘停了停,郑重的说道:“岚青姐姐,你误会了,我并不恨你们,我只是不想待在这里,不想待在这个世界了。”
外面忽然传来岚青压抑不住的哭泣的声音,只听得她抽抽嗒嗒地哭道:“我知道,我知道,你就是不想再见到我和海哥哥了······丽娘,是我对不住你吗?我对不住你,我不该和你说那些话的。丽娘,你原谅我好不好?不要走好不好?”声音里是掩藏不住的伤心和难过。
杜丽娘默了一会儿,心里很是感动,可是,她决定了的事情她不想改变了。于是她沉声说道:“岚青姐姐,你没有对不住我,反而是我对不住你。岚青姐姐,我······这是我最后一次求你,你就答应我。”
岚青越哭越大声,心里很是不舍,想到如果答应她了,那么就真的见不到了。她是另外一个世界的人,跟这边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一旦她回去那里,就再也见不到了。
杜丽娘的眼泪汹涌而出,很快又化作了水雾。她心里也很难过,可是,她不能再对不住岚青了,这样是惟一的一个好办法,对大家都好······
外面忽然传来夷海沉重的声音:“丽娘,你······”他喉咙里边有什么东西堵住了,说不出话来,心里又酸又痛。
杜丽娘怔了会儿,坚定且清晰的说道:“岚青姐姐,放手吧。我这么做,是为了你和夷海哥哥好。”
岚青的哭泣声渐渐停止,痴痴地望着夷海,夷海也回握着她的手,过了好一会儿,两人终于缓慢的艰难的点点头。这次,终于见识到杜丽娘固执的一面。却也让人很伤心难过。
岚青艰涩的说道:“丽娘,丽娘,我,我,我答应你······”
说着艰难的抬手结印,默念法诀。
杜丽娘听了岚青的话,松了一口气,说道:“多谢岚青姐姐。”
杜丽娘忽觉身不由己的飞旋着,周遭狂风大作,她不由紧闭住双眼,任由自己被那股旋风卷着,飘到了一个名叫红尘的世界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