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寿园里,杨氏倚着白底绣富贵花开的引枕听云深说话,“奴婢按老夫人的吩咐将那花茶先给三姑娘送了过去,三姑娘倒是没说旁的,挑了几粒就住了手,倒是让奴婢带回来几根安神香,说是从亲家老夫人府里带来的,一直想着给老夫人送过来。”
杨氏闻言笑了,像是眼角的纹路都舒展了几分,“这丫头就是孝顺,事事都挂着我这老婆子,今儿晚上就将这香点上试试,若是好用,以后屋里就不换了。”
云深应下了,又道,“奴婢出院子的时候恰巧碰到春晴就聊了几句,春晴也说三姑娘是个好性子的,这两日除了给老夫人和二奶奶请安就没出过院子,一直在屋里绣屏风,奴婢跟三姑娘说话的时候也注意看了,是个八扇的,绣的花样瞧着也是新奇,只怕是三姑娘自己画的绣样。”
老夫人一扬眉,笑容越发深了,“这三娘真是越瞧着越喜欢,你晚点将我府库里还剩的几匹锦缎给三娘送过去,眼看着就入夏了,只怕这孩子来得匆忙倒是没来得及带夏衫。”
云深好些日子没见杨氏用自个儿的体己赏给府里的小姐了,如今见竟赏给了三姑娘不禁意外,再一联想到在三姑娘身边伺候的满双便心下高兴起来,能在这样的主子身边伺候,却是别人羡慕也羡慕不来的福分。
云深又说了几句讨喜的话便准备下去,倒是杨氏却问起了苏嘉容,云深不由皱了眉,目光闪了几闪,开口道,“奴婢进大姑娘院子的时候瞧见两个小丫头正跪着,汗都出了满头,像是跪了不短的时间,大姑娘见奴婢本是笑脸相迎,谁知看到装花茶的盒子被人动过便沉了脸,又问了奴婢几句,奴婢老老实实的说了,大姑娘便花茶也没收,就让春桃送了奴婢出院子。”
杨氏一听立时便沉了脸,语气也重了起来,“这个蠢东西,竟连我的面子也敢落,还有什么是她做不出来的,莫要以为得了定北侯府二太太的喜爱就真以为得到门好亲事,那定北侯府的人巴巴的上了门来是看的谁的脸子,若不是她顶着忠勇侯府长房嫡女的名头,谁拿她当回事,不过是投了个好人家,真当自己是仙姐儿了。”
云深见杨氏正在气头上便不敢再说什么,只好言相劝了几句,杨氏又饮了几口茶,这才消了些火,只是脸色仍是难看的紧,只觉得看什么都烦躁,便连云深都赶了下去。
云深伺候了杨氏躺下,这才出了屋子,只是刚打了帘子起来,便见嘉佑跟前伺候的春晴慌慌张张的跑了来,云深只觉得心里咯噔一声,忙上前迎了,却是见春晴左右看了两眼,才上前来与云深咬耳朵,“听风院隔壁的院子见了死人,看着像是三奶奶家的表小姐。”
云深听了脸色一白,颤着声问,“怎么可能,三奶奶只说是表小姐不见了,怎么就死了呢?”
春晴见云深不信就急得红了眼,跺脚道,“我怎么敢拿这事来匡姐姐您,是我们主子身边的丫头亲眼见了的,如今那院子正乱着,好多是非的下人都聚了过去,我家主子怕事情越闹越大便差奴婢来告诉老夫人一声。”
云深见春晴这般模扬便信了三分,忙安抚道,“那你先在这儿等着,我这就去秉了老夫人。”说着就一溜小跑的进了里间。
杨氏本就没睡熟,一听云深的脚步声就知出了大事,慌忙起了身,一边穿着鞋一边问,“怎么了这是,慌慌张张的,可是五娘那边出了事?”
云深一急却是连话都说不清楚了,哆嗦了几下才说出来,“不是五姑娘的事,是三奶奶家的表小姐,被人发现在三姑娘隔壁的院子投了井,尸身都捞了上来。”
杨氏一听只觉眼前阵阵发晕,好半天才问,“是谁来报的信?快带进来我问问清楚。”
云深忙出去将春晴带了进来。
杨氏见春晴脸色惨白,发髻衣服凌乱像是一路小跑过来便知事情肯定是真的,只是心下不相信又问了几句,待春晴一一答了却是冷静了下来,只吩咐春晴回听风院伺候,又命云深拿了件橙色绣暗纹海棠墨绿滚边的褙子换上,这才急急出屋上了暖轿去那套院。
杨氏到时院子里正乱做一团,不少下人围在院子口探头张望,嘉佑正指挥着自个儿屋里伺候的轰散那些下人,又命粗使婆子守了里院不许人靠近,转头之际看见杨氏忙过来请安,杨氏自是止了礼,嘉佑上前扶了杨氏的手低声道,“祖母我们里面说话。”
杨氏见嘉佑目光闪烁的直瞅外面还未散去的下人,便也心领神会的留了得力的三等丫头惜画去帮忙。
嘉佑扶着杨氏一路往里走,却是在月洞门口停了下来,杨氏抬眼望去,却是嘉佑担忧的握紧了杨氏的手,低低道,“祖母一会儿见了可是要保重好身子,若是祖母有个闪失,这府里却是连主心骨都失了。”
杨氏听嘉佑说的这般严重,心里便有了底,只是在见着那尸身时仍免不了心下阵阵恶心,好不容易止了,杨氏忙转头命人拿白布盖了。
嘉佑见杨氏面色不好不由担忧的道,“祖母要不进屋里说话,这外头日头大,若是中了暑气可就不好了。”
云深听了也机警的开口劝,杨氏本就有此意,自然不会推脱,便在两人的搀扶下进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