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扬登基不久,根基不稳。还有一大批的政务等着他去处理。没和玉涵眉说多久的话,便有黄门来报,户部尚书已在御书房候着了。修扬只得匆匆离去。
修扬走之前嘱咐玉涵眉千万不要走出和章宫。玉涵眉了然,一定又是安瑶华!
修扬走后,陈氏急急地凑过来问玉涵眉:“皇上,皇上他有没有对你说过要封你什么位份?”
玉涵眉笑而不语。他什么也没有度说,但他一定心里是有数的。
两个宫女一直侍立在一旁,玉涵眉估摸着这就是修扬的寝宫中比较有身份的大宫女了。她拿出两只玉镯来送给二人。在瑶华公主府她便喜欢拿银子找点。用银子能办成的事,她大都不会吝啬的。
两个宫女笑着谢恩,却拒而不收。说是皇上交待过,不能收玉姑娘一文钱的打赏!
“他……皇上,连这个也管么?”玉涵眉初次叫他皇上,有些拗口。
一个宫女福了福,说:“奴婢红枫,皇上交待了,如果玉姑娘问起,就说是他说的,姑娘爱财如命。奴婢等如果收了姑娘的赏赐,无异于谋财害命!是要治奴等大罪的!”
玉涵眉啼笑皆非!他居然给婢子也这么交待!等着吧,到了晚上看她如何收拾他!
她自己都没意识到,她已理所当然地认为,修扬晚上就得和她在一起了。
事实上没有等到晚上,中午,修扬便匆匆处理要紧些的事,赶来和章宫陪她吃饭。御膳房的黄门捧着一百多个食盒鱼贯而入。且每一道菜都有一个专门尝菜的黄门尝过之后,才抱上菜名,由修扬选择喜欢的摆在他面前长长的食案上。
玉家在歧州也算是大户了。再加上玉涵眉前世在李家还生活过三年,李家是歧州世家,李老夫人治家虽算不得严苛,但也是数一数二的有规矩的人家了。玉涵眉也听说过宫中规矩繁多,没想到吃一顿饭要这么大的排场。她从见到修扬那一刻起,就没有把他当成高高在上的君王。她在人前一直都娴雅有礼,但在修扬面前,她少有的那种女儿情态不自觉地流露出来。她忍不住嗔道:“吃个饭还这么麻烦!你这皇帝做得真累!”
“大胆!”随侍的黄门喝斥出声。这个玉氏虽得皇上看中,但她委实没规矩了些!
修扬不耐烦地挥挥袖子,示意随侍的宫女黄门全都退下。玉涵眉有些难为情:“我……是妾失态了!”说罢,她作势要离座提裙跪下。
修扬哪能让她真跪?他一把扶起她,笑道:“眉娘,这就是宫中。吃饭不叫吃饭,得叫用膳。以后在人前,你得自称‘臣妾’,我也得称‘朕’了……宫中规矩多多,我也不想你受那份委屈。但你还是得学着些。不然,将来如何镇得住后|宫中的一干人呢?”
玉涵眉心中一动,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道:“之前嬷嬷还在问我皇上许我什么呢!我说,皇上连身边的宫人都警告过了,不许收我的赏赐,怕是他想和我分得清明些,好昧下欠我的银子!敢情皇上比我还爱财,哪还会许我什么呢?”
修扬哪能不知道玉涵眉那点小心思?他勾唇一笑,反问道:“你想要我许你什么呢?”
玉涵眉被他看穿了心思,反倒不好意思起来。她眼眸一转,狡黠地说道:“皇上宫中宫娥黄门数万,将来更是妃嫔成群。不如,你就许我作宫中掌管财帛的!每个宫婢黄门的奉禄,每个妃嫔的份例都由我掌管着!我也好从中抠点小钱作体己——皇上不是说过我是贪财的妇人么?”
修扬大笑失声,继而戏谑道:“那你可知宫中掌管宫婢黄门月钱和妃嫔份例的都是什么人?他们都是宫中有资历,办事稳妥的老黄门……”
两人说说笑笑,吃得好不欢畅。不多时,一个小黄门在门外小声地禀报:瑶华公主又来和章宫外了。她要见皇上!
玉涵眉一滞,问:“她,她住在宫中么?”
修扬眼中愧色一闪而过,说:“她之前被王世嚣封为福华太后,便一直住在尚阳殿。现在,她想住着,我也不好将她赶出去……”
玉涵眉的心沉重起来。安瑶华使人杀她的事,他一定是知情的。不然,也不会派出那么多禁卫去歧州接她。而安瑶华之父于他有大恩。这个恩让他不得不纵容安瑶华为所欲为!
修扬不耐烦地喝着那等着回话的小黄门:“就说朕很忙,一时半会儿挪不出时间见她。让她自己回尚阳殿养着!”
以安瑶华骄横拔扈的性子自然不会善罢甘休的。修扬前脚离开和章宫,她后脚便来和章宫前叫嚣了。和章宫的护卫得了修扬的命令,不放她入宫,她便破口大骂,拿了匕首要杀了那两个护卫。一时,和章宫外给她弄得人仰马翻。
玉涵眉饭后所积食,便与陈氏在四处走动。安瑶华弄出的动静自然把她给惊动了。
“姑娘,还是回去歇着吧!”远远跟着的红枫见玉涵眉有过去搭理安瑶华的意思,便上前阻拦。
陈氏不知道安瑶华曾派人刺杀过玉涵眉,但上次瑶华公主的婆子捐信来说安瑶华流产了,修扬立马便带着玉涵眉匆匆离京。由此可以看出,安瑶华对玉涵眉是有怨的。于是,她也附合着不让玉涵眉去见安瑶华。
玉涵眉却执意要去看看。安瑶华如今长住宫中,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有些事,摊开了说也好!她不相信在和章宫中,在众多禁卫的守护下,安瑶华敢杀了她不成!
“眉娘也进京了么?怎么没人知会本宫一声呢?”安瑶华远远地看见玉涵眉便大声地打招呼。数月不见,她清减了不少。她穿了一身喜庆的胭脂色衣裙,脸上妆容精致。尖削的下巴配上她的大眼眸,倒有几分当年“庆安第一美人”的风韵了。
安瑶华刻意的亲热和她惯有的傲慢让玉涵眉也只得装出一副惊喜的模样来:“是公主呢!眉娘今晨才进京,还来不及向公主请安呢!”
话虽这样,玉涵眉没有向她跪拜请安,甚至连曲膝礼都没行。她是最记仇的。安瑶华眼中的不悦一闪而过,继而亲热地走过来拉起玉涵眉的手往内室走去。红枫寸步不离地跟了上去。
两人落座后,宫婢上茶。安瑶华难掩酸涩之意,口中却说:“眉娘这是怎么了?你脸上怎么生出这么多丑陋的斑痕?咋一看去,你竟显比我还显老了!”
玉涵眉让修扬说成丑妇数次,也不曾真正动过气。可是对上一直就觊觎修扬美色的安瑶华,她沉不住气了!她浅浅一笑说:“不过出了场疹子。皇上初见时,也说丑呢!不过他看习惯了,却又说这几只斑倒显得我俏皮了些!公主可有仔细看我的肤色,是不是比以前白嫩了些呢?”
修扬居然称赞玉涵眉的容貌!安瑶华气不打一处来,却又顺着她的话问:“着实白嫩了不少!眉娘有什么驻颜密方么?”
玉涵眉压低了声音说道:“说起来还得感谢那一批不知何人派出的贼子呢!当日我大难不死,和旭一起给困在了窑洞之中。不料因祸得福。那窑洞接着地气,有那股子暖息养着,我的肤色就水灵了不少!公主若有空,什么时候也寻个窑洞捂上几天试试,保证管用!”
这番话不轻不重,让安瑶华难辨玉涵眉的真实意思。她甚至不确定,玉涵眉是不是知道那些人是她派出去的!她干笑道:“眉娘和旭都这般亲近了么?你们孤男寡女,在窑中度过数日……皇上可知道?”
“皇上当然知道了!男人呀,都是小心眼儿……你以为谁都像李家郎君那么虚怀若谷么?”
玉涵眉的口气极为真诚,却处处戳到了安瑶华的痛处。她偏又不能发怒,只得讪讪地陪笑。
两人东拉西扯地闲话半天,安瑶华又抛出一个自认为强有力的优势,“眉娘,你知道皇帝与安家的关系么?”
玉涵眉点点头:“皇上对我说起过。安太傅于他有大恩。而公主你,也如姐姐一般呵护着他!”玉涵眉本来旨在敲打。修扬有心护着安瑶华她是知道的。适当的敲打之后,她要帮他稳住安瑶华那颗不安份的心。
果然,安瑶华面色稍霁,倨傲地说道:“那眉娘可知自古帝王后|宫妃嫔三千,皇上也不例外!皇上之于你,应该是念着你在歧州施以援手之恩。你也应劝劝皇上,让他广纳后|宫才能显示出你的贤淑大度来!”
安瑶华眼中春色荡漾,她居然还没有对修扬死心!玉涵眉倏地感到恶心了。她装作不解她话中深意地应承道:“公主说得极是!朝中重臣有不少适龄女子呢!先帝如何办的,皇上可依法照办!”
王冠弘娶了顾惜君,纳了水淑云,甚至后来还有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秦绿初。但他就是没有娶安瑶华,连碰都没有碰过她一下!他嫌她脏!但是她一手培植起来的修扬却不能这样!他不能忤逆了她!安瑶华怒极,沉声道:“这事我会让皇上作出对他最有利的决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