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让你在病房等我了,怎么跟到这里来了?——江秋来对江爸爸“说”。
你刚醒就一个人到处跑,我很担心你!你到急诊部来干什么?——江爸爸回复。
找我的老同学,她在这里当护士!——江秋来回答。她当然不能说是来找躺在重症监护室的樊悠悠——自己曾经的肉体。幸好,真正的江秋来的确是护理专业毕业的,虽然并没有同学在这里当护士,但这却是给江爸爸最合理的解释。
找到了吗?——江爸爸“问”。
进不去,在重症监护室。我们回去吧,说不定,妈妈已经送熏鱼来了呢!——江秋来“答”。
江秋来挽着江爸爸返回住院部的路上,她的心里全是妈妈华莲那一夜白发的倦容。刚刚在住院部,江秋来早就从背后认出了樊家一行人,一直偷偷的跟着。如果不是樊志达欺人太甚,对江爸爸动手动脚,江秋来暂时还不会有勇气出现在樊家人的面前。因为,她实在不知道要如何对待这些熟悉的陌生人。
刚走进自己的病房,江秋来就大吃一惊:房间里居然挤满了人和——摄像机!
“哎哟,小江姑娘回来了!”一个五十多岁慈眉善目,身穿白大褂的男人朝江秋来伸出手,热情的招呼着。一个摄像机及时的对了过来。
“江秋来,这是我们医院的黄院长,专门来看望你的!”主治医生穆大夫赶紧介绍。
为什么要来看我?江秋来心里虽然疑惑,却不失礼仪的伸手握住了黄院长的手,一如樊悠悠的一贯作风。
“小江姑娘,你能醒过来实在是太好了!市里精神文明办的同志委托我先来看看你,稍后,他们也会亲自来看望你的,表彰你两个月前的英勇救人!”黄院长一手握住江秋来的手掌,一手拍着江秋来的手背,极尽安抚之意。
不论是真正的江秋来还是樊悠悠,从来没有受过如此热烈的关照。“我……太受宠若惊了!”江秋来紧张到只能实话实说。能不紧张吗?现在的江秋来不过是披着江秋来外衣的樊悠悠,虽然有江秋来的全部记忆,也具有江秋来的全部技能,但,内心的感受怎么都是樊悠悠啊!她此刻除了有冒名顶替的尴尬外,就只剩一头的虚汗了。
容不得江秋来淌汗,摄像机和麦克风一起对准了她。“江秋来小姐,首先恭喜你能够苏醒过来。同时,我们想代表观众问你两个问题,可以吗?”有记者在发问。
不等江秋来作出任何反应,其他记者的问题就像小朋友泡泡枪里射出来的泡泡一样,一串接着一串:
请问你当时救人时,有没有考虑过个人的安危?
是什么力量促使你有这个勇气冲进火场去救人?而且还是一连几趟?
四个小朋友都救出来后你为什么还要再冲进去?
听说因为天生的胎记,你护理专业毕业三年了还没有正式的医院录用你,你是靠什么生活呢?
你恨那些以貌取人而不录用你的人吗?
……
江秋来本能地往后退,躲避着记者的长枪短炮。最后,她被挤来背贴着墙,无处可逃。
“好了好了,各位记者朋友,我理解你们想要第一时间采访英雄的心情!但是,江秋来小姐毕竟苏醒的时间还不长,大家不要逼得太紧,让江小姐再多休息一下,好不好?”穆医生在记者群外围大声疾呼。
“对对对,各位,先等一等!我们医院安排一下,到会议室让小江姑娘坐下再采访,好不好?”黄院长也着急起来。刚才所有记者无一例外都答应,只是看看小江姑娘,跟她握握手鼓励鼓励什么的,决不打扰小江姑娘休息,等医院统一安排好才进行采访。没想到,江秋来一出现,场面会如此失控,黄院长不急才怪:这可是VIP楼层,住的都是些非富即贵的人,吵着他们还了得啊。
此刻的记者谁都想第一时间拿到第一手资料,哪里肯听话,继续“围剿”江秋来。
就在黄院长吩咐人去叫保安来支援的时候,忽然听到江秋来大叫:“姐妹们,你们太不厚道了!”
所有人都被江秋来这句话吓了一跳。根据大家先前的了解,江秋来可是非常温弱怕生的一个人,怎么会突然语出惊人?
江秋来叫完,双手高举,示意大家安静。然后,她继续用高亢的声音豪爽地说道:“大家好好看看,你们全都是有备而来的,该化的妆一点没偷懒,不该问的问题也一个没少提!全都不是省油的灯!那你们也该给我一点时间,待我梳洗打扮酝酿酝酿,我们到会议室慢慢再切磋!虽然全世界都知道我天生不好看,可是,我的‘后天’也不能这么白白落你们的下风,是不是?”
于是,大家在善意的笑声中跟随黄院长去了会议室,只留下江秋来和江爸爸。
有护士给江秋来送了化妆品过来,还有护士主动请缨要帮她化妆。江秋来逐一谢过,最后,独自留在病房里,准备“闭门造车”。
打开化妆镜,江秋来看着镜中的面容,还是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虽然从路人的眼中以及樊志达的口中,她知道这是张令人害怕的面孔,但没料到会是这么的惊悚!江秋来有马上逃走的冲动:有这样的脸孔,躲在角落偷偷活着也就罢了,要去面对镜头面对全世界,实在没有那样的勇气!
在病房来回踱了几趟,江秋来忽然灵光闪现:我干嘛要把现在的自己理解为被丑化的樊悠悠呢?我为什么不可以理解为被注入活力的江秋来呢?一个不漂亮的樊悠悠当然是没有希望的,可是,一个充满自信的江秋来应该是魅力无穷的!对,要成功地当江秋来,首选要让江秋来成功!
江秋来打定主意,重新坐下,开始认真的化妆。粉底是不需要了,这样的胎记,用了粉底只会此地无银三百两,把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这里。江秋来仔细打量着镜子里面的脸孔:整个脸虽然因为胎记而让人怯步,但分开看眉眼口鼻,尤其是眼睛,长长的睫毛,开阔的双眼皮,亮亮的眼珠,跟樊悠悠倒是颇有几分相似,煞是好看的。于是,江秋来把化妆的重点放在了眼睛上,弄弯睫毛,涂上睫毛膏,一双眼睛马上就闪亮起来。轻修眉毛,淡抹口红,一张充满生气的脸立刻出现在镜子里。
当江秋来走出病房的时候,护士们均赞不绝口。江爸爸居然都激动得有些眼泪汪汪的了。
你真好看!江爸爸“说”。
那是当然,我是你的女儿嘛!江秋来“答”。
江秋来挽着江爸爸,在护士的陪同下,一起朝会议室走去……
樊志锐呆呆地站在樊悠悠的病床前,深深的叹了口气。那个机灵好动的妹妹,一见到自己就给个背摔的家伙,此刻却面色惨白地躺在床上,只能靠呼吸机维持生命。从初闻消息一直到进病房前,樊志锐都只是震惊,完全没有一丝的伤心。亲眼目睹了樊悠悠的现状后,一种悲凉才慢慢浮上心头,而且,越来越重,几乎让樊志锐的眼泪夺眶而出。
“志锐,别这样,”身旁的华莲轻声的说道,她的声音压得极低,生怕吵醒了梦中的女儿。“我相信一定会有奇迹的!我的悠悠肯定还会再醒来的!”
“嗯,肯定会的。”虽然极力想掩饰,樊志锐的声音还是充满了鼻音。
“走吧,让悠悠好好休息休息,她平时太闹腾了,现在终于安静下来了。”华莲怜爱的看看女儿,伸手拍的却是樊志锐的肩头。
樊志锐听话地跟着华莲走出了病房。不走又能干什么呢?
“妈,”樊志锐从来都跟着樊悠悠叫华莲作妈妈的,“有件事我想你必须要知道。”樊志锐搀扶华莲坐在走廊的休息椅上,表情相当的严肃。
“嗯,你说。”华莲应道。樊志锐虽然不是她生的,但跟樊悠悠一直关系很好,华莲因此很喜欢他。
“知道我为什么从机场赶到医院用了那么长时间吗?”樊志达眼神里满是不可思议,“乔大哥开了悠悠的法拉利去接我。可是,你肯定想不到,法拉利的刹车有问题,速度过了100后就降不下来!”
“是吗?”华莲的表情有些紧张。“那你最后是怎么停下来的?”
“我直接冲上沪杭高速,油耗尽了自然停的,悠悠车里剩的油并不多。也幸好乔大哥不像乔叔那样,喜欢加满油才去机场。否则,我现在还不知道在哪条高速上耗着呢!”樊志达继续说。
“哦,还好还好,平安回来就好!”华莲拍拍胸口庆幸道。忽然,拍着胸口的手停了一下,她突然领悟到了什么,声音有些恐惧地问:“志锐,你说,如果是悠悠自己开车的话,会是什么结果?”
樊志锐迎接着华莲不安的眼神,不断地点头,说:“这,正是我在思考的问题!听乔大哥说,那晚是他把车开回家的,乔大哥在市内开车,从来不会超过80,即便是深夜,所以,当天并没有发现问题。”
“悠悠泡完吧,总喜欢在深夜开快车……如果,出事那天,她开的是自己的车……”华莲想不下去了。那个结果和目前的结果相比,不可能更好!
“所以,我想问问,爸爸出事的车有没有检查出什么问题?”樊志锐压低声音,略微紧张地问。谋杀,可真不是小事。
“你的意思是……你怀疑有人对悠悠和爸爸的车同时动了手脚?”华莲不敢相信的反问。得到樊志锐的肯定后,她陷入了沉思。过了一会儿,她神思恍惚地摇了摇头,说:“交警目前的结论是悠悠酒后驾车,负事故全部责任,没听他们说汽车的性能有问题。”
话是这么说,可是,事情如此巧合,不得不让人感到其中的蹊跷。华莲一直都以为这次车祸纯粹是意外,压根没想过可能会是“人祸”!自己的女儿樊悠悠,一向胸无城府,大学刚毕业,来往的除了同学就是几个世家子,不可能惹来杀生之祸。如果汽车真的被人故意动了手脚,最大的可能是樊仁甚至是自己的仇家!那,到底是什么人,对樊仁和自己恨之入骨到要致人死命的地步呢?这个人接下来还会再干些什么呢?